埃里克宁愿毁家纾难地对反对派人士痛下杀手,就算“不过了”也要让德国搞个水清鱼白。很多人明确表示支持,并对那些锒铛入狱的人极为愤慨。奇怪的是,表示反对的声音虽然也有不少,却都禁若寒蝉,一同把嘴闭严实了。
这次由格勒纳亲自指挥的抓捕行动持续时间不长,动作极其迅速精准,社会反响也不大。但是,由于媒体的逐步介入,仍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甚至于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件大事的后续报道。
西班牙人有着传统的好奇心,虽然战争让他们有家难归,甚至每时每刻都可能面对死亡,但他们仍然十分留意来自德国的传闻。
新闻评论家认为这宗爆炸性的事件几乎是自1914年世界大战结束后最震撼人心的一则消息,因为这几乎完全暴露了埃里克主导下的德意志联邦民主政府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么好。
德国民众普遍关心政治,同时也有着极其敏感的政治神经,但对于这起突发事件,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判断能力,只有那些有亲人被抓的家属们一直在对格勒纳的胡作非为谩骂不绝。
接下来连续数天的审讯,联邦**官非常负责任地告诉媒体:这些人里通国外、妄图颠覆德意志联邦的罪名已经成立。消息一经传出,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盛赞国家的英明决策,并以此证明了格勒纳本人在工作上的超凡能力。
人们不禁又把矛头转向了被抓捕的人和他们的家属,甚至朝他们家的窗子扔石头。但是,随后不久,埃里克下达了“一人犯罪不能诛连九族的通告”,劝导德国民众不要对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进行人身伤害与岐视。一时间,埃里克的高风亮节与非凡气度让广大民众交口称赞,更是让那些“罪犯”家属们感激涕零。
不久,主犯5531人被国民警卫队全部转移到了柏林北部的大型监狱,其余“从犯”则在各自州政府和国民警卫队员的监督下,由本地检察官向司法部门提起公诉。同时,由格勒纳选派的工作人员全程予以监督。
由于审判程序错综复杂,全国第一次提审的犯人还不到一百,为了提高司法审判效率,民事案件不得不统统靠边、排到“政治事件”之后办理。但是坊间的传闻已经铺天盖地,各种小道消息让人扑朔迷离,让政府与司法部门真正地感受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好在媒体第一时间出来灭火,并沿引检察机关的有力佐证,充分反映了这些被抓的人都是罪有应得,而且证据确凿。
传言之可怕,格勒纳的感受最有体会,连日来,他的心虚已经开始迫使他产生救赎狂想症,并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置身事外的人们也许比当事人更想了解事实的真相,正因为他们无法参与其中,就会对任何消息来源表示接纳,并变形走样地传播。
相比之下,埃里克的心情比格勒纳稍微好一点,但民众的无端揣测往往是社会不安定的诱因。德国民众人人都有权力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并质疑国家的行为,因此,部份言论也会隐隐约约地触动埃里克此时心虚的神经。
杀敌于无形是埃里克惯用的手法,联情局地下工作人员早年在法国的游说与鼓动,成功地扰乱了法国当局向莱茵河增兵的计划,破解了德国西线的危险局势,埃里克不会不记得。眼下,本国的民众对这起“政治事件”议论纷纷,虽然并没有直接伤及自己的执政地位,但至少会影响办案人员的判断力,这才是埃里克最为担心的。
一日三问成了埃里克每天的必修课,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民众一个交待。实际上,格勒纳更为着急,一连数日亲临第一线,有时候还对案件进行亲自审定。司法部门明知这样不符合联邦法律程序,但也无可奈何。现在谁掌握了国家权力谁就是“公平公正”的法律,而真正的法律却不得不向权力让步。
好在媒体并没有进入一线审判机关,否则,哪一宗案子都很难正常进行下去。于是,办案人员自行研制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审理办法,也就是适当地采取了一点点非理性的刑讯逼供,使定案的速度相应地成倍提高。
格勒纳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暗中大加赞赏,如此一来,所谓公平公正也就无足轻重了。
国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总统和其他国家领导人都一直没有在媒体面前出现过,这让民众都觉得非常奇怪。麦克斯因为几次都没有找到埃里克,也只好愤愤地离开柏林、回了自己的老宅子符腾堡。
11月下旬的一个上午,安娜塔终于首先露面了,在汉莎宫前面的大片人工草地上,近千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和柏林当地士绅聚在一起,等待聆听联邦总统埃里克·艾德里安的讲话。
九时十分的时候,埃里克在各级官员的陪同下从汉莎宫大步走了出来,首先向到场的记者和市民们深深鞠了一躬。
“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朋友们:很久没有用这种方式与你们见面了,你们好啊!我多么想有一个愉快的心情面对大家,但是,非常遗憾,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和你们一样,十分沉重,甚至痛心疾首,因为我的失职和关心不够,联邦国家出现了几只迷途的羔羊……”
埃里克不急不忙,有意停顿了一下。
然而,他的话刚说出口,立即就引起了听众们强烈的反响。
“实际上,那些触犯了国家法律的可怜虫们只是暂时被魔鬼迷住了心窍、蒙住了双眼、迷失了方向,因此才成为了过街老鼠,成为了国家和人民痛恨的败类。但是,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国家正在洗涤的他们的灵魂,帮助他们忏悔……”埃里克一字一顿地说。
人们发现总统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甚至高声表示愿意支持国家严惩叛徒。
埃里克也显得非常激动,频频向大家挥手,然后又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记者是全世界公认的无冕之王,也是国家与社会的监督者,你们的仗义执言可以斧正国家时弊,可以唤醒迷途之人。在此,我希望你们继续秉持正确的舆论导向,用你们无与伦比的喉舌批判邪恶,宏扬正气……”埃里克越说越慷慨激昂。
当着全场记者和柏林的市民,埃里克同时颂赞了处置此次事件的单位和个人,并再次夸奖了总统幕僚长格勒纳的果断与睿智。
“法律是公正的,作为联邦总统,我将尊重法庭的最终判决,决不行政干预!同时也希望各级法官明断是非,精准执法,对损害国家利益的犯罪份子要严惩不贷,决不养虎遗患、决不姑息养奸。我相信,有在座的各位和广大民众的直接参与,害虫一个都不会漏掉,好人一个都不会被冤枉……”
在这次记者招待会上,埃里克反复说明“事件”发生时自己当时正在法兰克福的深山里巡视当地驻军,决非有意回避,并为此进行了诚挚道歉。
“大战以来,德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说得对吗、我的同胞们?”埃里克突然大声发问。
“是的,德国在总统先生的英明决策下,才有了今天欣欣向荣的景象!没有埃里克·艾德里安总统,就不会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市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响应。
“现在的德国,国富民强,大家都能安居乐业,对不对?西方烈强虽然虎视眈眈,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对不对?你们是否知道,我们的祥和与安宁都有赖于完善的国防建设和强大的海陆空三军,我说得对吗?”埃里克继续发问。
“的确如此,要是没有强大的国家军队就没有我们今天安宁的经济建设大好环境,更谈不上德国的繁荣富强!可是,现在偏偏有人反对总统先生加强国防建设,甚至里通外国、图谋不轨,真是居心叵测!”有人站到人群前面大声演说。
这些话的份量非常重,受其影响,广场上顿时完全失控,人们高喊口号,要求严厉惩办那些崇洋媚外、反对扩军的庸碌之辈。
很多人都在设想,如果德国离开了埃里克·艾德里安会是个什么样子,甚至许多人开始提议修改总统不可连任的宪制。
按照当时埃里克为了借助其他党派的力量整合国家,联邦宪法里规定,总统任期一届为八年,可以竞选连任第二界,但不能提名参与第三届总统的竞选。因此,埃里克也就失去了继续连任的机会。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人们似乎开始认真考虑怎样将埃里克永远留在总统的位置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毕竟埃里克的声望如日中天,而且从1918年到1932年,整整14年的时间里,德国的民生,经济,工业,军事,国际地位都有了全面的提高,民众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让埃里克继续连任。在他们看来,换了谁当总统都无法和埃里克相提并论。
深居符腾堡的麦克斯看到了当天的报纸,心情异常复杂。按照苏联人的习惯,占领波兰全境后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取柏林。然而,苏联人并没有这样,而是在华沙止步不前了。这一点,埃里克是正确的,如果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德国同样逃不出波兰的命运。
“明明就是他在捣鬼,却推得一干二净。”麦克斯边看报边自言自语地说。
然而,更让麦克斯感到吃惊的是,民众的呼声竟然也非常符合自己的想法。虽然几次与埃里克闹得不愉快,但要是拿到桌面上来说,德国目前还真没有人能比埃里克更适合当这个总统。
夫人从背后悄悄地走近麦克斯,发现丈夫正在仔细阅读自己刚刚看过的那份报纸,这是今天早上佣人从小镇上买回来的。因为麦克斯虽然口头上说不问政治,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关心国家大事,夫人看在心里,便让佣人每天早上买菜时必须同时带回当天的报纸。
“麦克斯,你在想什么呢?”夫人绕到跟前,轻轻发问。
“唉!这家伙就是个当总统的料,不知道德国又会让他祸害多少年。”麦克斯将报纸递给夫人,意思是让她也看看。
“你也并不反对让他继续当总统对吗?”夫人故意狡诈地一笑。
麦克斯没有直接回答夫人的问话,而是放下手中的报纸,背着手在小院子里来回地度步。
“要不我们还是搬回菩提树下大街去住吧,那里离总统府近,而且我也很喜欢我们家的那个二层小楼,更习惯了在窗台口等着你回家。”夫人温柔地对麦克斯说。
“那样的烦心日子夫人还没有过够吗?”
“不!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丈夫的心并没有从那里离开过。”
“可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亲爱的。”
“好了麦克斯,别装了,你的心思我懂,再说我们的儿子也需要我们去团聚,不是吗?”
麦克斯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走向停栅栏边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