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阳春白雪,起承转合,倾诉着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又似乎有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仙音渺渺,三日不绝,盖古之晋师旷或齐刘涓子在世,也无非如此罢了。
苏辰对音律都有所涉足,自然能听出这琴曲中的韵味,蔡琰一首阳春白雪,未尝不是在为父鸣冤,庸碌的官僚永远无法明白高洁如蔡邕心中的坚持,这是一个士人的节操。
“啪啪啪!”
蔡琰一首曲罢,在座众人争相拍手庆贺,表现得最厉害的当属崔浩和王休二人,王智虽然心有不甘,可珠玉在前,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息事宁人。
“贤侄女儿果然继承了伯喈兄的琴技,这一首曲子,当真算得上佳品,伯喈兄能教出贤侄女儿这等琴技,实在是名副其实,来,众位,我等敬伯喈兄一杯。”
“是极是极,这一杯当敬伯喈兄!”符合的不是别人,正是崔浩之父崔仁德。
蔡琰抚琴一首,正准备下去,这时王智忽然出声道:“蔡侄女儿且慢下去,适才我等见识了蔡侄女儿高超的琴技,想必在座的青年俊杰都被侄女儿的风采倾倒了,本官观贤侄女儿豆蔻年华,快到出阁之际,不如就在今日众位青年俊杰中寻找一个良配如何?相信伯喈兄也乐见其成吧。”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王智这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目的无外乎就是要逼着蔡邕战队,谁不知道,今日在座的宾客都是五原郡的官僚世家,这些人都和王智穿一条裤子,无论蔡邕选谁当女婿,怕是都会打上王智乃自宦官的标签。
为了逼蔡邕战队,这王智也是煞费苦心啊,这才真真是个毒计,方才不过还是想逼蔡邕抚琴,现在蔡琰驳了王智的面子,王智就直接算计上了她的宝贝女儿。
王智这话简直说道崔浩心里去了,只听他对着崔仁德耳语几句,便见那崔仁德应道:“王使君此言大赞,在座列为青年俊杰都是我五原郡的大好男儿,放在整个并州也算得上后起之秀,伯喈兄若能在列为中择一良婿,实在是再好不过。”
崔仁德这话一出,余下众人纷纷迎合,这些人都想和蔡邕结亲,目的很简单,就是借用他的名声,要知道蔡邕当年密言七事,名扬海外,奠定了他在清流之中的地位,怪不得后来董卓都要将他收为己用,看重的就是他诺大的名声。
蔡邕真想拂袖而去,可看到孱弱的女儿,他又有些心软了,此次流放朔方,边僻之地,朔方苦寒,如果真是去那里,他自己倒无所谓,就是苦了这女儿和妻子。
看到在座的也不乏青年俊才,蔡邕心中也有些迟疑,或许给女儿寻上一门亲事也不错,至少可以避免她颠沛流离之苦。
眼下蔡家式微,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照顾女儿,所以即便他心中恼怒王智的作为,可考虑到女儿的前途,又开始显露出了文人软弱的一面。
王智看到蔡邕没有反对,自作主张地说道:“今日既然是为蔡大家接风洗尘,主题也当与之相关,适才有蔡侄女儿弄琴在前,下面本官提议大家比比诗赋如何?若有人能够进入蔡大家法眼,那就合当是蔡大家的佳婿,诸位以为如何?”
“可行!”
“甚好!”
“使君所言极是!”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最后都把目光转移到蔡邕身上,一道道目光射过来,蔡邕如芒在背,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看到父亲点头答应,没人注意到,蔡琰轻轻以手绢拂面,掉落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看着这一副闹剧,苏辰几乎忍不住想要冲上台去,上演一场王子救公主的戏码,可苏寔硬生生地将他按住了,轻声在耳边说道:“辰儿不要轻举妄动,且看看再说,今日之事,恐怕是王使君为了胁迫蔡大家投靠宦官,这种事情咱们掺和不起,不要多事。”
苏寔说得很对,苏家的确参与不起,不说如今苏家本来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而且要是和王智对着干,那就是和王甫对着干,帮助蔡邕还是和阳球对着干,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样的事情,是随随便便能够参与的吗?
得罪了朝廷上的宦官和酷吏这两大势力,莫说苏寔只是一个小小的司马,即便他是太守,刺史又如何?只需要王甫在皇帝面前搬弄几句,苏家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成为历史。
再则说了,王智能当上太守,王甫能在皇帝面前得宠,这其中也有苏家的功劳,苏寔和高顺大胜鲜卑,俘虏了檀石槐之子和连,押送进京,苏家早就打上了宦官的烙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智才迟迟没有对苏家出手,毕竟为了点争风吃醋的小事儿,去动一个对他有帮助的世家,这里面孰轻孰重,王智当然分得清楚。
苏寔今日能安然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成为一郡司马,这里面未尝没有王智的默许,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复杂,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虽然能够理解父亲的想法,但是苏辰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尤其是看到台上蔡琰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怜悯之心。
或许是心有所感吧,台上蔡琰的目光正好和他撞上,即便是戴着面纱,他也能看得出蔡琰脸上的落寞。
苏辰对她笑笑,这个笑容犹如冬日暖阳,是那么的温暖灿烂,蔡琰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善意,也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致谢。
好巧不巧,崔浩一直都在关注蔡琰的动作,看到他的目光转向右边,他顺着看过去,正好看到苏辰这个废物,最令他气恼的是,蔡琰竟然还对着苏辰点头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早就已经吧蔡琰视为自己的禁脔了,此时此刻,看到二人眉来眼去,崔浩心中怒火升腾。
崔浩这一发怒,离他最近的王休自然也感觉到了,顺着他的目光也找到了苏辰,于是也把苏辰这个不知名的家伙恨上了,有机会一定要寻寻他的晦气。
王休一把抓住崔浩,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对着台上问道:“父亲,不知这诗赋比试该以何为题?”
王智手捋长须,想了想,说道:“如今虽然已是春日,但五原郡仍然春寒料峭,时不时还会下上一两场雪,北方的雪景颇为壮观豪迈,不如就以雪为题吧。”
“以雪为题?”蔡邕听到这个题目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此时已经陷入了白雪皑皑的想象之中。
“我先来!”王智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当先出列,只见此人生得孔武有力,威武不凡,又是一身士子装束,似乎在告诉众人,他能文能武,文武双全。
“在下五原李家李肃,见过王使君,蔡大家!”
“原来是李肃贤侄!”或许是看到蔡邕迷茫的眼神,于是介绍道:“伯喈兄有所不知,此人名叫李肃,乃是五原郡李家长子,飞将军李广之后,此子能文能武,不仅武艺高强,箭术非凡,平日里文采也不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蔡邕见他说话说了一半儿,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只不过此子有点恃才傲物,明日里总自诩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五原郡无人可敌。”
“原来是名将之后!”听到李肃乃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代,蔡邕再次看向此人,目光中充满了欣赏。至于王智说的恃才傲物,他却是不在乎,有本事的年轻人,有些倨傲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肃的确有嚣张的本钱,不说远的,就说他这九原第一高手的名号,就不是吹的。
崔浩如何?王休又如何?李肃平日里是看不起这一帮纨绔子弟的,也正是因为他和这群五原郡的世家子弟不和,所以李家和其它三家的关系也不咋地,只是逢年过节才会礼节性地来往一下。
见到被李肃抢先,崔浩心中大怒,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比武他是万万比不过李肃的,可今天是赋诗,这可是他的强项,看到李肃出头,崔浩讥笑道:“李兄,论武我们可能和你不过是半斤八两,但比文,李兄,你确定你今天出门看了黄历吗?”
“哼!”听到崔浩的声音,李肃鄙夷地说道:“崔浩,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趁威风,识相的就赶紧下去,否则别怪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你!!!!”
被李肃这么一呛白,崔浩饶是有一万句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
“哈哈哈哈!”紧接着就是一众嘲笑声,当然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年轻一辈,要知道崔家乃是四大家族之首,枝繁叶茂,可不是随便能够取笑的。
苏辰听到此人名叫李肃,顿时就想起了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李肃,此人是吕布同乡,也是由他劝说的吕布归降。
听刚才的话,似乎这李肃实力不错啊,他看不出对方的虚实,只好轻声对着高顺问道:“高大哥,这李肃是什么修为?”
高顺目视李肃,看了看说道:“贤弟,如果为兄没感觉错的话,这李肃应该已经进入了练气境!”
“嘶!!!”
苏辰还真没想到这李肃竟然是练气境的强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他才能突破练气镜啊。
不过,看到他和崔浩不和,苏辰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