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蝶看到龙在天惊慌失措的脸色,更是纵声狂笑,他知道四十年前的一败,给他造成的无尽耻辱,从今天起将冰消瓦解,从此他将能轻轻松松、毫无负累地度过余生。
或许他得意得太早了,龙在天虽然料敌失误,但凭着片刻的舒缓,已经决定使出生平绝招。此招一出,他坚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往不利!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龙在天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显得无比兴奋,“连我的徽号都忘了吗?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雷神之威!”
这一次轮到庄梦蝶吃惊,他凝目瞧去,龙在天的身体就地一转,眨眼间仿佛凭空消失,只在天罗锥的包围中剩下一抹淡淡的灰影。
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快速的身法。
他终于知道胜利不会来得那么轻易。
下一刻,自己身周雷声大作,就像被一场飓风掀到了九霄之上,真与雷神面对面,接受他的严刑拷问。
我是谁?我在何处?恐惧,不安,无助,焦急……蓦地纷至沓来,他几乎连呼吸的能力也失去。
“哗——”就在他六神无主的当口,一道蓝光闪过,如天空裂开了巨口,要将他吞噬。
近看闪电,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接着闪电缠上了他的剑刃。
啊!庄梦蝶惨叫一声,身体倒飞而出,直达数丈,重重摔在一张桌上。
“四十年前,你功力未到,我这招雷鸣电闪还没使出,你已经落败,我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施展这一招了,没想到今天得偿夙愿,真是爽快!”龙在天大说大笑,神色间真是兴奋难抑。可是庄梦蝶飞出之后,就一声没吭,恐怕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了。
接着传来的是周四方的哭声。
龙在天冷冷道:“不用哭了,你很快就可以下去陪他,有什么好哭的?”
关千剑被虎之翼将血液灌注于体内,渐渐从昏死中有了些知觉,他感到脉管中有一团团火在流动,令他周身疼痛如割。这让他脑中生出幻象,看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置身于火海之中,他拼命挣扎,却动不了分毫,张口惊呼,而听不见声音。
终于,虎之翼所吸收的血液已全数转入了关千剑体内,“铿”一声,自行飞入鞘中。
关千剑感到自身所受的痛楚已经达到极致,他无法忍受了,用尽所有的力气,狂吼一声,想要挣脱束缚,摆脱煎熬。
他仍然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蓦然间身上一轻,变得无比舒适,刚才是烈火焚身,现在却感觉到每一个毛孔里都有微风吹过,好像这风不是从外面吹来,而是从体内送出。
变化还不止于此,他的手臂、十指、双腿,无不充满从未有过的力量,有如脱胎换骨一样,感觉也变得更加敏锐。他虽然还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却仿佛能够清楚地“看见”身下的地板,一粒粒灰尘,一个个凹凸和缝隙,还能听到远在两张桌子之外的一只蚂蚁,爬行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躺着?起来吧……”才动了这个念头,他的手向旁一伸,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宝剑虎之翼,就在同时,他的身体已经飘然竖直。
“啊——”众宾客见他死而复活,动若鬼魅,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龙在天正向周四方一步步走去,要将他毙命于剑下,以泄心头之恨,这时回头见了关千剑,脸上露出笑容道:“你的命大,庄梦蝶的徒弟们托你的福了。”
关千剑却一点都不感激他,径直走到他面前问:“那天是你从岳家兄弟手上夺走宝剑的?”
龙在天听他语气之中没有一点礼数,先有三分不快,但想他重伤过后,或者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便不大在意,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千剑眼神飘向一边,又低下头,显出为难的神色。
龙在天看他吞吞吐吐,不悦道:“先前没看出你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关千剑一抬头,拱手道:“你对我有授业之恩,今天更救了我的性命,但是,但是……”
龙在天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忽然好笑道:“你要挑战我?”
关千剑眉毛一挑,似对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深表佩服,接着却又摇头道:“我不是要挑战你,而是要杀你。”
“岳嵩的弟弟有个女儿,叫作岳胜红,你杀了她父亲之后,她就在我面前自杀了,临死拜托我两件事,第一件是为他们父女收尸,第二件是替他们父女报仇。”
龙在天听了他的解释,放声笑道:“难得你这么受人家女儿的信任,我也很佩服你能让别人信任你到这种程度,哈哈。但是,你知道自己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关千剑平静道:“要么成为天下第一,要么死在天下第一的手上。”
龙在天摇头道:“不对,你只会死在天下第一的手上。”
关千剑还未回话,忽听另一个声音接道:“不对,你不是天下第一,因为我还没死。”
厅中再次爆出惊呼,虽然声音不算很大,甚至有些轻微,但是其惊讶程度,却是无以复加的。
而所有人中,受到震动最大的,还要数两个人,第一个是周四方,因为说话的正是他哭了很久的师父,另一个是龙在天,因为庄梦蝶是他亲手“杀死”的。
“你竟然没死。”
“哪有那么容易?我年纪大了,躺下来休息一会,你不介意吧?”
“哈哈,”龙在天爽朗一笑,“看样子你不仅人没死,心也没死,还要与我再战一场啊,真是巧了,这里有个年轻人也要挑战我,不如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关千剑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都与我有些过节,我看你们联手,我来接招,还更合适些。”
庄梦蝶怒道:“小子,你不要猖狂,等我把龙在天送上西天,一样会把他的传人一并捎上的,你急什么?”
关千剑道:“你们两个先打一场淘汰赛也好。看样子你们刚才已经较量过一场,可惜我运气差,刚好也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现在正可以一睹两位的高招。”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在动手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两位是否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