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事故无人死亡是运气好,但是运气不会每天都这样好。在元老们不惜一切开采铁矿石,赶进度的狂热气氛下,安全事故时有发生。几乎每天都有工伤事故和意外发生。
机械厂突击生产的结果就是让许多土著工人制造的产品直接运到了三亚,再加上突击培训出来,技能即不熟练,安全意识又淡漠的土著操作工,事故率居高不下也就不足为奇了。登陆不到一周就有二台锅炉爆炸,死亡十一人。接着自动制砖机在运转的时候突然零件飞出,砸死一人,砸伤数人。
至于操作机械不慎造成的伤亡,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二次,安全生产状况之糟糕,让卓天敏大为吃惊。平均下来这里几乎每天死亡0.778人。这还是在海滩附近,等到了条件更为艰苦的内陆地区岂不是死亡数字还要往上翻?
王洛宾对他提出的“减少工作量,加强安全教育”的提议不感兴趣。
“我们现在要的是铁矿石,更多的铁矿石。”王洛宾说,“死人是多了点,但是你教育了就有用?”
“总比什么都不干好――”
“我们的任务是尽快开采铁矿石,”王洛宾说,“一切都要围绕这个主题。”
“但是伤亡太多了。”卓天敏还要争辩。
“会运来新人的,这些损失临高方面的同志会给我们补充上的。”
卓天敏还在犹疑,王洛宾知道此人大约心比较软,为了避免他产生心理负担,只好再补充了几句:“每天吃饭和睡觉前再加强点教育。再抽些人当施工安全员好了。”
“还有机器的质量,这不是在草菅人命么!”卓天敏愤愤不平。临高本地量产的钢铁质量好坏不一,突击扩大产量又留下了很多隐患。特别是锅炉的铆接全是周比利的徒子徒孙造得。活计之粗糙让人看了就不敢靠近。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向制造总监呈送一份报告。”王洛宾不置可否。要是在另一个时空,这样的重大安全事故自然是调查的,有问题的机器必须暂时停用。不过在这里,一旦机器停用就意味着开发进度的延缓。
卓天敏还想追问下去到底采用哪些手段来尽量保证安全生产,这种虚应故事的答复他很难接受。但是再一想就算追问了也没有任何的结果,王洛宾是绝对不会同意采用任何减缓建设速度的手段的――就算是他自己在位也未必有这个勇气。要知道三亚的巨人行动在报纸上被称为“事关国运”的第一号行动。“煤铁复合体”这个概念已经深入每个穿越众的心中,自己要是逆流行事只会撞得头破血流!别说当政的诸公道时候看自己不顺眼,就是下面的普通元老也未必待见自己!自己且不去说,儿子怎么办?千辛万苦的带着儿子到这个异时空来,不就是为他争取一个前所未有的光辉未来?
想到这里,他的热血冷却了下来。
“那就写一个报告――设备质量事关所有人的安危,还是向上面提一提的。”卓天敏说,“我来写。”
“我们可以联署这份报告,”王洛宾说,“至于士气问题还可以采取一些其他的措施来安抚大家。”
于是第二天何方回就受领了任务:去寻找一处墓地。
“地形要高爽。周围风景要好。”王洛宾指示他,“看看土著里有没有当过风水先生的,一起去看看。”
“用来安葬劳工么?”
“当然,现在死哪埋哪太伤士气。”王洛宾说,“死人其实是无所谓,关键是活人受不了。”
“这我明白。”何方回点点头,“搞个类似翠岗公墓的地方。”
“对,还有就是面积要大一些。要考虑到以后。”
正好胡逊的师爷略通此道,就被找来协助何方回工作。
何方回原本就是在三亚附近的陵水长大的,三亚这一带在旧时空起码来过几十次。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脚下的缓坡,这个地点他是煞费苦心才找到的。首先不能离大东海沿岸太远,不然很难利用,其次不能妨碍未来的房地产开发――大东海沿岸将来要做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度假地,所以地点要隐蔽,还得能防台风。
墓地采用翠岗一样的模式,不封不丘,只在地面覆盖石碑。地面铺设草坪,四面种植树木鲜花,搞得和公园一样,再配合远处的蓝天白云大海,足以让活人看了觉得满意了。
当然,这只是未来的规划,现阶段是什么也没有的,不过周围环境尚算令人满意。师爷表示这块地虽然不见得能让后代大富大贵,子孙平安,家道兴旺还是没问题的。他大约以为这是澳洲海贼们准备给自个用的吉地,所以特别在子孙平安几个字上做文章,以为能正中下怀。
“他们永远不会有子孙了。”何方回感叹着。其实对劳工的生或死从来不感兴趣。但是此时此刻在为他们选择墓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些死掉的土著也是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即没有父母也没有老婆孩子,现在就这样消失了,什么也没了留下。
身后事办得隆重点勉强算是对得起这些穿越大业中的基石了。
何方回调来了几个劳工队,进行了简单的清理和建设工作,清理平整了地面,修砌了护坡和排水沟,修剪了树木,最后修了一个简单的纪念塔。十几天下来倒也有点模样。在榆林堡的劳工大营前举行了一个简短隆重的悼念仪式之后,在陆军士兵的护送下第一批死亡的劳工和水手的骨灰被埋了进去――有些被淹死或者死于爆炸的,只好埋进去几件衣服之类的东西聊作衣冠冢。
然而给予劳工们的死后哀荣并不能遏制施工中愈来愈高发伤亡,尽管卓天敏开始在劳工中使用安全员制度,每天在吃饭和临睡前大力开展安全教育,还加强了对设备的检修维护力度,死亡数字还是在不断的上升。
特别修筑通往田独的铁路,占到了工伤中绝大多数。榆林-田独的路线要通过亚热带的丛林和谷地,地质条件相对复杂,自然环境更是恶劣。施工的是时候坠石、倒木、滑坡造成了许多伤亡。
河谷地区的蚂蝗给施工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蚂蝗让劳工流血不止,身体衰弱。成了困扰工程的一大问题。穿越集团缺少必要的药物防治手段,只好尽量采取防护设施,劳工们配发了山袜――这是山民用来防蚂蝗的专用袜子,用多层布制成,蚂蝗很难钻偷。裤腿、袖管、脖颈全部遮蔽。每个人还发一竹筒盐。发现蚂蝗叮咬的时候可以用盐来清除。
单道谦不在乎污染环境,但是他手里没有化学药物可用,只好采用粗暴的物理手段。广泛使用推土机、爆破和火烧手段,以彻底破坏蚂蝗的生存环境。单道谦下令把沿线五十米外的植被全部清理干净,再辅助以地形改造,包括垫高地基和挖沟排水。
排水是单道谦最为关注的事情,排水不仅是为了消灭蚂蝗也有消除蚊子繁殖环境的作用,对小片的低洼地,直接用推土机将废土淹埋,海南的疟疾问题到哪里都有。不能不防。王涛在榆林的时候,驻守部队是按时服用抗疟药进行预防的。现在人来的太多,不可能采用这样的方式预防。
每天劳工们穿得严严实实的来到工地施工,在将近三十度的气温下劳作,不一会就会把厚厚的工作服全部湿透。每干一小时轮班一次休息。穿越集团准备了足够的避暑药,随时配发。沿路到处弥漫着焚烧着青蒿的烟雾,卫生队用这种方法来驱散蚊子,预防叮咬传染。
路基一米一米的延伸着。路基每修筑一米,后面的铁轨就铺设一米。使用煤气机驱动的柴油机牵引车头拖着长长的平板车沿着刚刚铺就的轨道将替换的劳工、食物、药品、干净的饮用水和工具设备材料运到第一线工地。大大节省了搬运物资的劳动力和时间的消耗。
有时候坐着轨道车而来的是临高电信的施工队,带队的是单良――这算是他的本职工作。轨道车上装着从临高运来的经过木焦油防腐的电线杆和成卷的电报线,这种电报线是漆包线,外面再用麻丝缠绕保护再涂上一层生漆,是现阶段穿越集团里最耐腐蚀的电报线了。
临高电信的施工队在单良的指挥下沿线架设电报线,轨道铺到哪里,电报就通到哪里,这是穿越集团在日后扩展中的基本原则。
但是最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终于在施工队伍中发现了“打摆子”的人。派遣到三亚负责卫生工作的河马到病房里看了一下:收治的六个人有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有的面色潮红,满头满脸的大汗。是很明显的疟疾症状。
“这是疟疾。”河马无需再做诊断就下了结论,“先单独隔离起来。”他又加了一句,“窗户上要加防蚊纱。”
“是的,大夫。”担任三亚卫生所护士长的是郭芙,她现在已经算是卫生部的骨干护理人员了,勤奋好学加上天赋使得她在护校一期生中脱颖而出,卫生部正在考虑将她培养成第一代土著医生。这次让她担任护士长也有增加临床经验的含义在内。
“明天你要给卫生员们开一个会。”河马继续指示,“第一,要他们检查每个营地的防蚊情况,特别是有没有积水?有蚊帐的要督促他们挂好,没有蚊帐的宿舍一定要按规定安装防蚊窗纱,青蒿要24小时焚烧--烧青蒿专用的熏炉过几天应该会到。过渡期特别要让卫生员提醒大家注意防火。”
三亚开发队中卫生员的地位是很高的,三亚建设指挥部的大头目们为了让卫生员说话管用,特别的提高了卫生员的地位,使得他们有足够的威信。任何触犯卫生员的行为都要受到追究,不听从卫生员指导的人将会被拉到劳工营地的公所里打屁股直到他能充分的理解卫生的意义。
“第二、给卫生员们分发疟疾药的事情你要亲自做,确保他们每个人都按时服药。也包括你自己和其他护士。”卫生员尽管水平低劣,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保证这批人的健康是首要任务。
“是的,大夫。”郭芙说。
“第三、陆海军虽然有他们自己的卫生员,你也要去巡视督促。特别是陆军,他们经常要深入内陆地区。对他们的疫情监测也不能放松。”
“是,大夫。”
“专门抽二个护士去照料疟疾病人。”河马开始下医嘱,“按时服药不用说了。注意保暖、降温和补充水分。对了,给病人第一级的病号餐。”
“我都记下了。”郭芙恭恭敬敬的看着河马,看这位教导了许多知识给自己的大夫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的困难刚刚开始。”河马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郭芙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给他点上。
“谢谢。”河马抽了一口烟,“D日到现在差不多是40天了,疟疾的潜伏期要过去了,马上我们就会迎来一个疟疾的高发期。这担子不好挑啊。”
“有您在,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郭芙一副对他“彻底信赖”的神情。
“我又不是神仙。”河马苦笑了一声,愈发觉得身上担子不轻。疟疾药储备总归是有限的,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大夫不是神仙,可是是神医。”郭芙甜甜的一笑。这笑容让河马一阵心摇神曳。这小娘愈发的招人喜爱了。
出现疟疾病人的事情引起了指挥部的重视――这是当初在做预案的时候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当即在榆林堡内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讨论如何应对。且不说死亡率的问题,大批劳工一旦病倒就足已延缓开发进度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