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是来自同一个时空。”
“十有八九吧。”林传清点了支香烟,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这船到底是哪里来得?它又是如何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是虫洞的扰动,还是这片海域本身就是一个虫洞:海面上是17世纪,海下是21世纪?还有人穿越过来了吗?他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活着,此刻又在何处?他会怎样看待他们这群野心勃勃的冒险家?对他们是友好还是敌意……
一连串的问号在大家的脑海中盘旋,谁也无法解答。
大家商量了一会,决定乘着太阳还没下山,多下几次水,把船彻底的搜索一番。
随后周韦森、林传清和高晓松轮番下水――高晓松会一点浮潜。勘察沉船周围,又潜进船舱里,除了被锁闭的舱室和地形复杂的机舱之外,周韦森几乎都进去察看了一遍,又捞出来了一些东西。
在这几次潜水中他们发现了一具人类遗体的残骸,落在离沉船较远的礁盘下。要不是缠在身上的油布被鲨鱼撕烂了,还真不会注意到。尸体已经被鲨鱼和各种海生物完全毁坏。章鱼和螃蟹迄今还在上面开餐会。
为了查明真相,尽管干这事实在恶心,大伙还是把尸骸给捞了出来。
尸骸上虽然还残留着些肌肉和皮肤,却已经完全看不出相貌,但是从残留的头发颜色来看,这是个印欧人种。此人被一块船用的油布包裹着,脚上还坠着两只沉重的哑铃。看起来大概是海葬的。这人应该是沉船上的乘客之一。
“要不要把尸骸带回去?”
“当然要,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于是只好把这具残骸重新包了起来,好在海洋生物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清理工作。运回去之后清理尸骸的事情就是卫生部的工作了。
他们继续在沉船四周扩大搜索,但是没有再发现有人类的遗体,礁盘的边缘还有一些深度很大的海沟,他们无法下去搜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船上的幸存者在海葬了死者之后已经离开了这里――周韦森发现甲板上的两只舢板少了一只,舱室里的一些装备也有被取走的痕迹。结合周围环境没有大规模漏油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船里燃料耗尽之后,上面的人自己把船沉下去的。至于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得而知。
“船上最少应该有一个人,最多有八个人。”林传清推论。
高晓松说:“舢板最多只能乘八个?”
“对,而且我觉得弃船的时候也就二三个人,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不多带走一些食品――海难的话,不是应该尽可能的多带物资吗?要是我的话,我会两艘舢板都带走。二个人负责一艘舢板,可以多带许多东西。”
“看来的确是有另外一批人来到这个时空,多半还是美国人。”高晓松作了总结,“我看我们必须要提高警惕,他们把船沉下去,显然是不想有人发现自己。沉得端端正正,大约是为了便于将来打捞。”
“闹不好是美国时空管理局的人吧。”
“时空管理局也归美国人管理?起码是联合国组织下的。”
不管来人是时空管理局还是和琼州海峡里的明家那样是偶然的卷入者,反正是有本时空的其他人来到了这里,至于他们想干什么,穿越集团打算如何对待他们,这就不是高晓松他们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这艘船应该打捞起来。修理一下的话应该是艘不错的船。
白国士说:“这船的排水量也有100吨了,不比现在海军用的8154渔轮差。外壳又没坏。修复起来应该难度不大。而且船上还有不少我们可以利用的物资。泡在海水里时间久了就糟蹋了。”
考察队回到临高之后向执委会递交了两份报告,参加了二次行动报告会。一次是列入每周公报的――根据萧子山的提议,现在执委会每周会内部刊发一张政府公报,汇报本周发生的各种大事和执委会各部门的运行状况、记事。作为“政务公开”的体现。
列入政府公报的,是关于东沙岛考察的报告。还有一份则是他们对沉船的汇报。这份汇报目前属于最高机密,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执委会中的几个主要领导知道。
马千瞩很快还收到了另外一份汇报。这份汇报是冉耀亲自送来的,是考察队中的一位穿越者撰写的对周韦森、林传清两人的监视报告。报告明确的说明,他们在整个考察中没有任何的异样。
冉耀等马千瞩看完之后又陷入沉思之后几分钟,才提醒道:“督公!你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马千瞩露出轻松的表情来,“这样最好!”
“是,我个人也认为北美众是无可怀疑的。”
马千瞩点点头,把报告送到汽灯上点着了,看着它化为灰烬――冉耀松了口气,他原本就打算收回这张纸销毁的。
随后召开了一次由考察队参加的秘密会议。白国士提议整体打捞沉船的建议被否决了,虽然这艘船捞起来修复之后对穿越集团极为有用,打捞方面,王洛宾认为也没有难度――既然船体结构保存良好,水深又不大,以工能委员的能力完全可以整体打捞起来。
但是船一旦打捞出水拖到博铺,有一艘“计划外”的船只也到了本时空这个秘密就瞒不了任何人了。执委会考虑再三决定此事还是要保密。
“我们先把船上有用的物资和设备分批打捞上来。”马千瞩说,“根据考察队的报告,里面遗弃的东西很多,泡坏了太可惜了。”
“食品、药品、工具,还有小设备什么的,对我们都有用。”
“搞不好还会捞出成箱的海洛因、可卡因或者大麻呢。”
“可惜这些玩意对我们都没用――要是军火走私船就好了。”
如果是军火走私船,上面肯定会有大批的武器弹药。虽然他们觉得轻武器方面并不匮乏,不过手里要有支AK47之类的自动武器,还是够带劲的。
“要捞出的是便携式防空导弹就郁闷啦。”
“哈哈哈。”会议室里笑了起来。
“各位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文徳嗣慢腾腾的说,“船上的人呢?你们可别忘记这关键的事。”
“问题不大。”冉耀说,“考察队认为船上的人很少以至于只能带走一艘舢板。而且他们没有带走很多有用的物资,显然人力不够。几个孤单的穿越者,就算没有被海水淹没,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浪花的。”
“会不会有其他船在一起?”
“可能性极小,否则就这么丢弃沉船上的东西不是太可惜了吗?就算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另一个时空了,在海上遇到紧急状况食品药品总是多多益善吧。”
“我倒不担心他们能够成为一支势力――我们五百人准备充分到现在也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局面,他们几个人更搞不起来。关键是怕他们投靠了某个对手。这样我们的底牌就全部露了出来。这才是最要紧的。”文徳嗣对此很是在意。
“这个没办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了。只好吩咐加强戒备,发现可疑人物一律捕拿或者就地――杀死――”马千瞩沉声道。
这时候时袅仁来到了会议室,他拿来了一份验尸报告。
“考察队在沉船旁发现的这具尸体经过我们检查: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印欧人种,提取到他的残留毛发是褐色的。身高1.87米,肌肉非常发达,体重推测有100公斤上下。”
“是个壮汉――”
“没错,下面大家肯定更有兴趣听了。”时袅仁说,“根据骨骼和尸骸残留物,此人生前受过多次伤,包括枪伤……”
“被枪打死的?”
“不,枪伤是旧伤,根据骨骼上的愈合状况,应该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
归纳起来就是死者是个壮年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受过多次伤。时袅仁认为:这应该是个军人。
“至少他是个和危险打交道的人。”冉耀说,“应该是军人或者执法人员。”
“时空管理局说起来也是执法部门吧。”
“这种冷笑话就不要说了。”
冉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家还记得D日过后那一几天里,我们在县城外的观察哨曾经汇报过一件事?”
“什么?”
“在前往县城增援的明军队伍里,押送着一个欧洲人的俘虏。”
“不记得了。有这事?”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当然有。”冉耀说,“是李军和魏爱文几个人目睹的。他们的汇报应该就在档案室里。”
“赶紧调来!”
这份报告关于此事的内容寥寥无几,只是汇报在队伍中发现一名欧洲人长相的俘虏,细节一概没有。
“有这事情!人还在临高的县监狱里吗?”文徳嗣看了叫了起来。
“没问过――”
“叫熊卜佑立刻进城去调查这事。这个欧洲人现在还在不在临高,他有没有带来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现在在哪里……”
“文总,您不用这么激动,”邬徳劝慰道,“你忘记了一点,时间对不上。”
根据冉耀的说法,目睹欧洲人的出现就在D日后的几天里,这里离开东沙群岛的距离,就算这个欧洲长相的人是从船上来的,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到达临高被俘虏的。
“时空扰动是很难说的!”
在文徳嗣的坚持下,原本正在国民学校教普通话,顺便自己学习方言的熊卜佑被突然交付了任务,一时间也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他不记得县城里有什么欧洲人么!
熊卜佑现在在外商委供职,专司和临高县衙打交道。最近他正在刻苦学习明代县衙里的办事流程,准备时机一到就去“包揽税赋”,顺便接管县衙。为了这个目的,他一直和县衙里的各色人等在频繁接触,不时也施以小恩小惠,几个月下来人头已经很熟了。
这事情,他直接找了县衙里的牢头。牢头很确定的告诉他,的确在他们到来的同时,有个西洋人被副爷押送来,听他们说是在海边发现的,送来之后就关在县衙里。
“现在人还在吗?”
“早不在了,直接送府城去了。大约是香山澳的红毛人,海难落水的。”
“他随身有带物件或者衣服么?”
“落到副爷手里还能落下什么?”牢头晒笑道,“再说是从海上捞起来的,身上连一件囫囵衣服都不见得有,哪里还会有什么东西。”
至于此人的来历什么的――临高县没有通事,红毛人也不会说中国话,自然也谈不上有审讯记录之类的东西可看。
熊卜佑的调查结果让执委会的一干人有些失望――看来此人不大可能是沉船上的水手了。
打捞沉船物资的方案通过了。依然是由林传清等人负责。为了保证打捞的安全性,执委会派出了一艘渔轮去执行任务。随船还带上了许多打捞需要的物资和设备。所有的船员都是精挑细选的,保证绝对可靠和不多嘴多舌。
符不二晕乎乎的从天地会的办公楼里出来,脑子一时半会还是没转过弯来――自己这回到底是做得对还是错?
因为在报名的时候只说自己有五十亩土地,所以在划分客户群体的时候就成了“中农”。开推广会的时候,眼看着邻村几个比自己土地还少的小地主都签了服务合同,说到时候天地会的澳洲人会下乡来送种子,帮忙种地,自己却只是得到了领取十只小鸡的单子,搞什么订购式养殖。这下可把他急坏了――鸡,他自家院子里就有好几十只,还犯得着和穷蛮子一样来赊鸡雏来养吗?澳洲人的种子才是最要紧的。
他赶紧跑去问天地会的办事员。
“没错啊,”办事员说,“您只有五十亩地,不过是个中农。你想要的种子什么的属于种植技术服务,眼下只面向自有土地一百亩以上,同时是自己亲自主持种植生产的粮户。”
符不二不懂什么叫中农,但是说他土地面积不够的话是懂得的。一时语塞,只好支支吾吾的说自己的地不止五十亩,有一百亩――其实他自有土地有二百亩。
“那你先得先拿地契来――口说无凭嘛。”
符不二回到家里,又被老婆骂了一顿,说他灯油糊了心,非要跳火坑。当了什么代表不算,还要把自己的地也白送给髡贼。这番吵闹倒闹得他把心横了下来赌一把了――还是带了地契到了天地会验看。
“二百二十七亩。”办事员验看了地契,“都是自家种?没有佃给别人?”
“都是小的自己带着家奴和长工种得。”符不二回答。
“好,你就在这合同上签个字吧。”
符不二不认字,只好请办事员给他念了一遍,其实这就是一份合同,规定双方的权力义务之类的。天地会提供的种子、化肥和农药都是按量收费的,同时还收取技术服务费。这个费那个费的,听得符不二直想打退堂鼓。最后听说第一年是推广阶段,除了种子和技术服务费之外,其他免收。这才松了口气,当下画了押。心想只要第一年收到了种,就不参加你们这劳什子天地会了。
同时参加天地会的,还有县里的能人张有福。张有福现在是民政委员会的顾问,每个月能领一份顾问津贴――按照传统的分类法,张有福就一汉奸狗腿子的身份,专门为民政委员在与当地人打交道的时候做顾问。邬徳对他看得很紧,不给他证实的名头,也不让他单独办事,免得此人来个狐假虎威,胡作非为。败坏穿越集团的声望。
张有福土地不多,在经营土地上面没什么热情。参加天地会是被邬徳动员来参加的――他觉得无所谓,反正平日里也是交托给长工去种的。澳洲人愿意折腾什么天地会帮着种地也好。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各地的一些中小地主和富农们。土地大多在一百亩到三百亩之间。不出所料,本县的多数地主们对此事心有疑虑,虽然有不少人来打听如何买种子,但是一听说要加入天地会才能获得技术服务就退缩了。最后第一期的种植服务业客户一共十一户。其中的一户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县里的学宫的教谕。
谁也没料到县学里的教谕这个老冬烘先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实际上他也是情非得已,迫于无奈。
县里的教谕王赐是个老秀才,在县里当这个“穷官”已经是多年了。明代临高的教育在海南尚属发达,除了县学之外,还有两所私立的“书院”,其中文澜河畔大名鼎鼎的茉莉轩书院可以追溯到宋代。农村的私塾也不算少见。不过县学的状况却相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