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布满卤水的盐田,只有一条小路通往盐池。
众人为避强光,不敢抬头,没注意到前面小路上,蹿出几个手持枪棒的守卫。
这些守卫,头上都戴着斗笠,斗笠四周,垂下一层深色纱网,以遮挡强光。
史进跳下马,摘下斗笠。
“呦,史大当家。”
护卫欠身行礼后,并没让开道路。
史进掏出一块腰牌,递给护卫,道:“这几个,都是我道上的客人。”
护卫查验无误,这才闪开道路。
“晁天王这里规矩严。”王伯当对吴用等人解释道。
“呦,王大当家,恕小的眼拙。”护卫认出王伯当,点头哈腰打着招呼。
“干的不错!”王伯当随手甩过去一小袋钱。
“谢王大当家。”
史进对王伯当道:“三郎,你就爱惯着他们,难怪都说单大当家那里好混饭。”
王伯当笑道:“我们那人少买卖小,不像晁天王这儿规矩大,连你史大当家的来,都要验腰牌。”
“是林教头管的严。”史进并没有任何不满。“只认腰牌不认人,也没什么不好。”
王伯当道:“是啊,这样也好。”
吴用和秦琼对望一眼,既佩服晁盖林冲管理严格,又多了一份担心,林冲如此刻板,事情怕是比想象的麻烦。
……
“林教头就住草地那边。”
顺着史进手指的方向,之间一大块荒地中,有几间用盐矿搭建的、白花花的石头屋。
盐湖边,有盐生草类,不过这个季节,早已干枯了。
“他就住这里?”
“外面有他的寨子,但他喜欢待在这儿。”
几人边说边走,绕过片片盐田,来到石屋附近。
石屋后面,一个精壮汉子,身穿粗布短衣,头戴着和守卫一样的黑纱网斗笠,正在练功。自然是林冲林教头。
奇怪的是,林冲手中的兵器。
远远看去,是一根木棍,但长度比棍子长,更像是长枪的枪杆。
林冲的身法极为迅捷,可是动作却有些古怪。明明是棍棒一样的枪杆,耍的不是棍棒招式,却更像是长枪的挑、刺招式。
枪杆前端,并没有枪头,不过,在冬日的阳光下,却偶尔闪烁几下光芒。
“哈哈,林教头又无聊了!”史进冲众人笑道,又大声冲林冲喊道:“林教头,有朋友来看你!”
林冲听到喊声,立刻变招,上右步左转提膝,飞快扎出一枪!
“好一招鸿雁出群!”秦琼是使枪的行家,不禁大声叫好。
林冲一招使罢,枪杆上举,插步急转,上平云枪接单手背枪……
“拨云观日!”
“好!”王伯当、花荣也都善用枪,和秦琼一道齐声喝彩。
林冲身法不停,急转半圈,收步,虚背亮掌,成收势。
秦琼等都是枪术高手,林冲这一连串的动作,并非多高难的功夫。
但是,林冲的每一个动作,一扎、一收,撤步、亮掌,甚至眼神,都极为标准规范,纵是秦琼这样的枪术大家,也不得不由衷佩服!
难怪林冲能成为西园上军教头,这功夫,就是标准!扎实!
“哦,大郎。”林冲撩开黑纱网,大气不喘,稳步走了过来。
这林冲,身材并不高,也不算魁梧,但很精壮。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真不愧江湖人称“豹子头”!
一双眼睛,格外漆黑晶亮。微带笑意,和史进打过招呼,又略显惊讶地冲王伯当点点头。“王当家好。”
“林教头好。”
果然,这林冲虽很有礼,却不像单雄信和史进那样,表现得过分热情。
“林教头,来,这位你一定要认识下。”史进让出秦琼,“济南,秦叔宝。”
“哦?!”林冲环眼瞪了瞪,枪杆使劲往地上一插,双手抱拳,很恭敬地行礼致意:“久仰叔宝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也显得太过正式。
秦琼赶紧躬身,客气还礼。
史进又把吴用、花荣介绍给林冲。林冲对每个人,就是客客气气,不失一点礼节,甚至对年纪轻轻的花荣也是一般。
打过招呼,秦琼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林冲的枪杆上。
离得近了,众人才看清,这枪杆本该安插枪头处,插着一根细细的尺长钢针!而钢针上,竟插着几只苍蝇!
林冲,竟然把苍蝇当初练枪的靶子!
虽然盐湖地区的盐蝇个头远大于普通苍蝇,但是要在空中扎中疾飞的盐蝇,太难了!
“哇!”
花荣年纪小,最是好奇。他精于弓射,不仅弓箭精准,便是枪法,也是以精准见长。便是花荣,也没把握能用枪尖扎中苍蝇!
“林教头神技啊!”秦琼并非是因为有求于林冲而有意恭维。
众人都是练武之人,全都懂得,这等精准功夫,虽然未必强过大开大阖的招式,但如果没有十年以上扎扎实实的苦功夫,绝不可能!
林冲,功夫扎实。也只有如此扎实的功夫,才配为人师。
林冲,不愧林教头之名!
“佩服!”
秦琼再次躬身一礼,由衷敬佩。
林冲还了礼,才谦逊地道:“此乃林某无聊之儿戏,让诸位见笑了。林某的功夫,玩耍可以,若论步下马上功夫,叔宝才是大名远播。”
吴用暗暗观察着林冲。
这林冲,功夫没得说,人也规规矩矩。虽然略显呆板,但从他以盐蝇为靶练习枪法一事看,只有困居,郁郁不得志者,才会有此无聊之举。
林冲,没有七窍玲珑心,是个直爽的汉子。他必不甘蜗居为寇,他心有志向!
刚刚见面,从林冲的举止和练功小事,吴用已洞悉林冲的内心和为人。
吴用内心,已暗生为少主刘芒招募林冲之心。
“林教头,今儿你得破费了。”史进和林冲不必客气。
“好说。”林冲倒也爽快,“林某虽不似大郎财大气粗,但守在这里,钱也没处可花。今日得见叔宝和各位朋友,林某当然要做东,好好招待诸位。”
史进笑道:“哈哈,林教头可是难得做东啊,今日得好好吃他一顿。不过,可不能在你这破石屋里吃。”
林冲环眼一瞪,佯怒道:“大郎把林某当什么人了?叔宝和诸位朋友来了,在此招待,岂不是有辱叔宝和诸位朋友的身份?走,去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