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那个黑发朋友叫什么?”从青石卡关前一直逃到半山腰,斯塔罗斯才终于确认海寇并没派出追兵,先他一步的“老好人”正停在路边歇气,由乌合之众组成的蓝军一触即溃,幸存下来的不到十个还都跑散了,危机过后还有熟面孔在身边可以倾诉,这让他觉得无比庆幸,至少能让他清楚感受到还活着。
斯塔罗斯和“老好人”同样选择了逃跑,其实并没什么分别,但在他内心里,却不愿意承认他和“老好人”这个他认为武力低微的懦弱老农兵一样,换言之他是在鄙视逃跑鄙视自己。他用“喂”去称呼“老好人”,却主动去打听可能已死在关上的弗莱特,做这样的描写是另有用意的,看似是无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实则从细微处显示出了他的价值观,或者说是禅达人的价值观。之前曾提到禅达人崇拜英雄,并视长期维持禅达安宁的岑达尔家两代领主为英雄,而对斯塔罗斯的刻画中,除老伯爵和阿拉西斯二世父子外,他还景仰哈瑞克和杜喀拉斯(前者如导师,后者则是偶像),摆脱曾是“铁栅连队”老兵后来却做回裁缝的父亲的安排,去哈瑞克手下做了禅达警卫,脑补这些设定的目的是为了以点概面。
(前面这段类似注解,本来可有可无,但书的题材本来就小众,类似的小细节全靠个人的领悟力,恰好之前有朋友反应看不懂,所以……吐槽一下,如今是大快餐时代,不少人看书都是眼睛扫屏,扫完就去球了,和妹子闲侃几句一激动,要不了几分钟情节就忘了。为什么这么说?这本书能坚持看下来的,绝对是拔鸟无情的直男癌晚期。有耐心的没闲心,有闲心的没耐心,拿现在的网游来打比方,建个人物练到满级和十年前相比快的飞起,可是花一包烟钱找代练还要更快,弗莱特现在的阶段就等于是强制手动练级,这个解释如何。另外,觉得平淡的书友,一定是你们的bgm不对。玩笑玩笑,我不否认有剧情展开缓慢的原因,小说开写不久就碰上拆迁,这两年居住环境不稳定便断了网,写作速度暂时就是这样了。)
“弗莱特,他可以跑掉的,那个傻瓜。”“老好人”一点也不想回想刚才的情景,因为无论情由如何他都又一次丢下了同伴,他与弗莱特相识不过一月,还谈不上是互知根底,可几次共患难的经历,有生之年他都很难忘掉了。即使忘记那个被他打上傻瓜标签的家伙的名字,他也忘不掉那张脸,明明吓得腿都挪不动,却又不在乎生死的去拼命,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这个答案可能要到自己死后去问了,他不认为弗莱特能从海寇手里活下来。
“他跟海寇有血仇吗?逃、呃、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冲向敌群……”斯塔罗斯摘下背后的盾牌抽出短剑将钉在上面的箭矢扫落,心有余悸的他很想故作轻松,可握着剑柄的手心却不停冒汗。他本想通过聊天来平复心情,却发觉言语上一时无以为继,有弗莱特的举动做比较,言辞可以将逃跑的行径粉饰过去,但心里那一关却骗不过。他能感觉到伴随着凌乱的气息身子正微微发颤,这并不全因为凉风吹过他汗津津的后颈,还因为才与死亡擦肩而过。发现不对的那一刹,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跑而不是抵抗,他一直因为自己禅达人的身份而自豪,可那个弗莱特才来到禅达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他感觉自己似乎将很重要的东西丢在了青石卡,刚因死里逃生想要大吼几声来舒缓情绪,心情却突然莫名的陷入低落。
“血仇?呵,哈哈哈……咳咳……”“老好人”虽然不明白弗莱特为什么做出如飞蛾投火般的举动,但他很清楚就算是与海寇有血仇的“小山”刚才也一定会选择逃跑,因为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他家是世袭的“格鲁恩沃德”,他是古老的沃德家族的最后一人,为罗多克人守卫进入维鲁加谷地的东谷道而合城俱灭的男爵米罗之子赫尔曼,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发出悲怆的笑声,笑到因呛住气道一阵猛咳。
“你犯得什么病?”斯塔罗斯心情不畅快,哪里有心情去猜“老好人”在打什么哑谜,对方的反应让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冲。
“听着,年轻人!如果你感到茫然若失,那么让我告诉你,你丢了什么,是荣誉、勇气和信念。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经历了一场大败,就在圣城的外廓下,所以别总觉得自己有多能耐,你只是还活着而已!”“老好人”猛地一撑身子离开靠着的岩石,绷直了脊背后身上的气质为之一变,眼睛瞪向斯塔罗斯且脖子和脑门上青筋暴突,那股子百战余生的血煞气他有在身形瘦小的裁缝父亲身上见过一次,当时他背着家里加入了禅达警卫。
“你?你是十字军?!”斯塔罗斯有些惊呆了,面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农兵竟是名十字军,太令他难以置信了。
“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还有你更不敢相信的事,青石卡已经失守,你回城后必然要向伯爵、治安官和议会传报消息,但你可知道袭击禅达的海寇是以冈定为首,而他此前的上家就是禅达伯爵,你的领主与他勾结是为搅出乱子,然后再借剿除海寇的名义统合禅达兵权,利用军事胜利收缴权力顺势向周边领地扩张贸易,而海寇意识到被利用便提前毁约。”“老好人”紧盯着斯塔罗斯的眼睛,继续丢出一团如炸弹般的信息。
“你说谎!你在为谁效力?”斯塔罗斯根本不相信“老好人”的话,他将剑架到在胸前的盾牌上,后退一步警惕的盯着对方。
“农兵在河滩遇袭时,我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事发前离开的弗莱特和其他三个人随后却见闻了伯爵的亲随杰斯特与海寇的联络过程。”随着“老好人”再度爆出猛料,斯塔罗斯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忆当时的经过。
“你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报,到时便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趁着斯塔罗斯稍稍有些走神,“老好人”手中的长枪探出,只一下便荡开了他的盾牌和短剑指在他的咽喉前,待到话说完便将枪尖收回,他这才反应过来作为他印象中不堪一击的老农兵,逃跑时竟然没有丢掉武器。
“这……”斯塔罗斯彻底凌乱了,他原本坚定的信仰出现了一丝裂缝,而且有很大可能就此崩塌。
“快走吧,回到镇上一切都见分晓。”“老好人”将长枪斜倚在肩上,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看起来对背后手握利刃却呆若木鸡的斯塔罗斯毫无防备。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青石卡上正发生着另一段对话,关于所有俘虏的生死,拉格纳和他的伙伴们产生了分歧。拉格纳这伙人的年纪普遍在三十岁上下,与冈定那群以中年人为核心的大团伙观念明显不同,简单的拿俘虏这事来说,如果是“老家伙们”,那根本不会纠结,直接是杀光了事。而拉格纳他们也大可以如此,可将俘虏全部杀掉既可以向禅达人传播恐惧,也可能起相反的作用,彻底将禅达人激怒。拉格纳虽然想要吸引禅达军队使冈定回转,但却不想拿有限的人手死磕,诈取青石卡所取得的最大好处是关上那队守卫的二十多套各式盔甲,至于物资则多少有点差强人意,他们此时的补给仅够半月所需。
“如果能拿下禅达,补给就不是问题了,我们的名字也会被世人铭记。”拉格纳想要尽最大的努力说服同伴,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很有可行性,虽然有些冒险,但与之相比回报足够丰厚。
“你也知道那只是假设,冈定和他的人现在在哪?我们一无所知,他们也许早就离开了。一旦禅达军队来收复青石卡,缺乏补给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如果在这里僵持太久,连退走的口粮都成问题。”海达的意思是劝拉格纳见好就收,理由是海寇在卡拉迪亚沿海肆虐数百年,在本土领主的支持下曾发生过多次大规模劫掠,但攻陷城池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伴随着大量伤亡,激烈反抗后陷落的城镇已是一片破败,即便洗城也是得不偿失。
“有了这些铠甲,我们的实力已足以应付大型商队了,何必要冒这种把握不大的风险?要我说,直接去堵那些走私贩子,把我们的船拿回来。”面对相互信赖的同伴,奥拉夫毫无迂回婉转之意,他直来直去的道出了心底的想法,与不好下手的禅达相比,他则盯上了费尔辰湾的走私者营地。
“朋友们,你们说服了我,我们去费尔辰湾,把船抢回来!”拉格纳改变心意并非是他从善如流,而是颇有无奈,他刚自立山头,上来就打硬仗很容易因人员伤亡丢掉信任,他需要用一系列胜利在部下中建立绝对的威信。
“那些俘虏怎么办?”拉格纳答应撤离,海达紧皱的抬头纹总算散了开来,相比将俘虏杀掉,他更倾向于带走卖掉,即便会拖缓行进速度,但禅达的军队却不见得敢追击,山道的地形崎岖复杂,谷中又不定时的起雾,这都对他们更有利。
“啊!别杀我!我可以付赎金!”还没等拉格纳做出回应,他的脚下却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呼声,紧跟着是那人用诺德语乞求,他和同伴们仍是在税站中进行商议,而底层下方就是关押关卡俘虏的地窖,只是他们没想到全程都被那个通晓诺德语的家伙旁听。
“你最好能有个好提议,来避免现在这种窘况,因为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拉格纳有意的虚张声势,因为眼前的男人满脑袋虚汗,一点都不禁吓。
那个会说诺德语的男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是青石卡的守卫队长利特比,这其实是个绰号意为小圆豆。这个别号来自他那圆滚滚、矮墩墩的身材,大名叫比恩的他因为“监守自肥”,在过往商旅口中得了这么个戏谑的称号。
“我、我是青石卡的守官,我和我的部下并非伯爵直属的精锐,只是负责关上日常戍卫和税务的……”利特比战战兢兢的出言试探,他一紧张就脑门冒汗,两句话下来海寇还没拿他怎么样,他就已经用袖子蘸了好几次汗。
“看到那家伙了吗?我不介意让你去和他作伴。”拉格纳那有工夫听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打断了利特比的磨牙,很明显他只关心对方刚才喊的赎金,而他用来恐吓利特比的对象,就是此刻正被悬在空中的弗莱特。透过税站的窗户能够看到关墙内侧,当初为缩短工期石匠们没有凿出全部石阶,而是隔段便开凿石孔搭设支架,阶梯中段一处承重的原木前端,双手被缠捆住的弗莱特就倒吊在那里。
“有钱!我有钱!就藏在关上,是所有守卫的合伙钱,只要保证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我就告诉你们位置。”利特比眼睛不大,但视力却极好,他一眼就看到弗莱特满脸的血,是死是活他不知道,但足以骇的他不敢再耍任何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