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在马上擎起旗子于阵前奔了一个来回,旗子在风中快速穿过带起呼呼啦啦的爆响,成功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下面的士卒本就来自凯尔瑞丹郡,参加北征这些时日以来他又一直作为雷纳德的亲兵,大家对他早已经无比熟悉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将会是下一代的凯尔瑞丹伯爵,他们未来的领主。所有人都以为是雷纳德有什么命令要下达,几个身为温德尔家封臣,在军中担任小军官的骑士更是主动让士兵安静,然后一齐看了过来,而雷纳德在派人组织前队就地防御的同时,正在二线亲自协调后续的兵力,并派人联络后队的西蒙向前靠拢,对前队将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乡党们!我的乡党们!我们因效忠王命,远离家乡,征战至此。如今身处异地,面临险境,所能倚靠的唯有身边的这些同乡。想想吧,如果我们在此被击溃,与同伴失散,平安返乡将变得渺不可期。想想那些等待你们回去的家人,是得知我等噩耗时悲伤痛哭,还是听闻大家安然无恙时满面欣喜,这全在我们的一念之间。我,十三岁的乔治.温德尔,你们的领主雷纳德之子,在我的脑海里能够想象到母亲为我担忧的神情,我想她若是得知凯尔瑞丹的军队被击败的消息,一定会是以泪洗面,可我不想她因我而哭泣,所以不论此时战局如何,我都会去努力拼搏,愿意与我同去的跟上!”
乔治将旗枪插在地上,坐在战马上努力保持着身姿,这不是他平日里那匹温驯的坐骑,而是他父亲的战马,感受到了战场上紧张气氛的马儿,正兴奋得用蹄子刨着地面。乔治努力呼喊出脑海中临时组织出的言辞,以图激励士气,尚年少的他声音还有些稚嫩,为了让士兵们确认自己的身份,虽然他的头盔并无面甲,但他还是摘下头盔,向士卒们挥舞示意,朴实的讲话结束后,他拔起旗枪调转马头,向着先前被派去拦截的那百来骑离去的方向驰去。
当然在这些发生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乔治在策马离开的同时,向随从吩咐了一句,他让随从记下他的话然后转达雷纳德。
“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已经带人贴上去了。”乔治看得出列阵是来不及了,与其阵型不整的迎接联军骑兵冲击,不如趁着那百来骑兵拦截的时机压上去缠斗。联军骑兵为了冲击雷纳德军,必然会提前整备因追击而变得混乱的阵型,而前往拦截的骑兵会使得这个过程延长,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但雷纳德再怎么喜爱他这个长子,也不大可能听从他的建议,在其眼中十三岁的他实在太过年少,又从来未经战阵,所以他才决定亲自陷阵,以此迫使雷纳德挥军压上,达成他的目的。
乔治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受了路易三人几天前那次战斗的启发,冲锋时三个莽撞的年轻人将恐惧丢到了脑后,但事后才觉得后怕,尤其是落马的安迪,在和乔治讲述经过时更是心有余悸。疾驰中落马本就足够危险了,可落马之地位于乱军之中,不仅要面对敌我双方人马的冲撞踩踏,摔得头晕脑胀的同时还要遭受敌军的围攻,安迪却只是受了点轻伤,运气实在太好。不过重点是当时海因里希小队因为阵型松散,突破联军步兵群受阻后,在与步兵的缠斗中岌岌可危,这给当时深陷于重围的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让他们明白过来重骑兵并非是无坚不摧的,就算是皇家骑士团也做不到。因为在斯瓦迪亚人中难得的交到乔治这样一个朋友,所以当他询问路易三人那场战斗的详细过程时,三个年轻人并没有一点隐瞒。
军队前沿这些来自市井小民的士兵,虽然在雷纳德手下的军官督促下,正形成战斗序列,但心中却都是惴惴不安,处在崩溃的边缘,不过在听了乔治那贴合他们心理的演说后,他们被打动了。这些来自富裕阶层的平民,胸中并无大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水平维持在温饱和小康之间,他们唯一所求便是生活平安稳定。刚被征召加入战事时,他们尚且担忧过一阵,可一直没有发生危机,让他们又松懈了下来,直到现在战事临头,慌作一团的他们被乔治的演说所惊醒。这就是战争,想要毫发无损的混过去,根本没有可能,不奋力拼杀,家中的妻儿老小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了。这些士兵们此时明白过来,他们不是为了国王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求存的信念激发出了他们的勇气和潜力。年仅十三岁的乔治一马当先,更是刺激到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连个孩子都不如。而温德尔家的封臣们更是最先跟上乔治,这是他们的少主,是他们封建契约中所要保护的对象,更是他们未来的主公,他们以有此豪气干云的少主为荣。
因为凛风高地上三郡浓厚的商业氛围,雷纳德军的这些士兵当中不少人都曾从事过手工业工作,甚至是精通两门以上手艺,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些人并不缺乏体力和聪明才智。而手工工场中的劳作经历,使得团结协作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同时较为富裕的经济水平又让他们有能力置办较好的装备。这些无不是组成一只强军的基础,他们所缺乏的仅仅是训练,但在这个时代这并非什么大问题。因为没有哪家诸侯的军队常年训练,就算是以武立身的骑士,一年之中也不见得将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磨砺武技,他们所缺的是一个好将领,因为狮子率领的羊群战斗力远胜由绵羊率领的狮子。
当乔治领着前队200多步兵赶至两军骑兵交战之地时,却发现情形超乎他的想象,他们一路上并未与任何联军骑兵遭遇。至于派来拦截的那百来骑,虽然尚未全军覆没,但也差不多了,残存的骑士在联军数百骑兵围攻中正摇摇欲坠,就如同一个芝麻烧饼上,满布着的白芝麻中那零星混杂的几粒黑芝麻。联军的骑士像是疯了一般,丝毫不顾及马力已然疲惫,不停的对被围在阵中的十来骑发起冲击,至于其他方向逃散的骑兵则完全置之不理,在那被围着的十来骑身旁,横七竖八的散布着毙命的尸首,以及遭受重创而惨号嘶鸣的人、马,一些因为马力耗尽的联军骑士,甚至下马作为重步兵继续参与进攻,似乎完全忽略掉了与他们相隔不远的雷纳德军。
“上帝与我等同在!”眼前战机实在难得,很可能转瞬即逝,乔治来不及多想,带领着步兵快速冲了上去,没有速度的骑兵远没直面冲击时那般可怕。这些士兵本以为会是一场苦战,可没想到却是冲上来踢联军的屁股,果然如小伯爵所说的那般,上帝站在了他们这边,士气顿时又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