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密密麻麻的丧尸大军即将追上,长歌也顾不得许多,把受伤的申琳华交给了阮清,在这种关头下,她实在是无法顾及两个人究竟有什么矛盾了,腾出了手后,她终于有心思从腰间抽出枪射倒了一个即将扑过来的丧尸,然而那终究只是一把手/枪,只能暂缓一时之急。
长歌咬了咬牙,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发现已经快到了大门边,心下一横,终于从口袋里拿出手榴弹,咬开印信往丧尸群中狠狠投了过去。
“趴下!”顾不得一秒钟的停留,也顾不得给自己找掩护,她倾身立刻压上了旁边的那两人,一个装饰用的水晶雕塑充当了她们的掩体,从身后飞溅而来的血肉和断肢铺天盖地地洒满了整个富丽堂皇的商场大厅,背后滚烫的热浪提醒着她们不能回头,然而算是如此,仍然有一小部分没有被炸死的丧尸不依不饶地要扑过来。
长歌努力站起身,立刻感觉到耳朵里传来的轰鸣,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接着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连丧尸的动作似乎都被放慢了,她唯一记得是遵从身体的本能开枪,然而她似乎已经麻木到了无法知觉的地步。
像是忽然进入了默片时代,声音和画面在她的眼前带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节了,可是更可怕的还没有停止,刚刚的爆炸似乎波及到了承重的柱子,大地在微微颤抖,五彩斑斓的玻璃在她面前破碎。
不对……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她不应该忘记的……
长歌僵硬地回头,强撑着想拉起被她压在身下的申琳华和阮清两个人,马上要到门口了……
伸手一摸,手上却沾染了大量温热的血迹。
这是……?
长歌摇了摇头,却看到申琳华睁大了眼睛倒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正是上午长歌亲手递给阮清的那把,再看阮清,之前的谨小慎微、弱柳扶风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不顾长歌的目光,又一把拔出了原本插在她腹部的匕首,拉着长歌的手往外跑去。
奔涌过来的丧尸嗅到了新鲜的血液气息,立刻一拥而上扑到了申琳华的身上,阮清拉着长歌的手一口气跑出了商场的大门,终于走到了青天白日的大街上,明晃晃的太阳刺得长歌睁不开眼睛,除了手上残留的鲜血依然温热,她几乎已经失去了视力和听力,背后有烧灼和尖锐的刺痛,估计是有玻璃碎片插了进去。
“你……”长歌想说些什么,然而顷刻间商场的承重终于支撑不住地坍塌了下去,一时间一切都被掩藏在了地下——之前要害他们的人、追赶她们的丧尸,还是被抛下的队友,都随着大厦的倾颓被掩盖了。
她看到阮清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急切地在对她说些什么,她努力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阮清的衣领:“为什么要杀她?!”
不等阮清回答,她已经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颓然地倒在了路边的花坛里。
再次转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她发觉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病房里,窗帘都被拉着,她身上似乎没穿什么,但缠着不少绷带,她想找随身携带的武器,却都消失不见。
“你醒了?”
房间的角落里蜷着一个人影,见长歌坐了起来立刻走了过来:“别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来人正是阮清,长歌发觉自己似乎依然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只能隐隐约约知道她在说话,她坐起来,摇了摇头:“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阮清似乎愣了一下,坐到长歌身边,缓慢地开口,让长歌尽量能看懂她的口型:“你受了伤,我们现在在超市对面的医院病房里。”
长歌看懂了,问:“其他人呢?”
阮清摇摇头:“不知道,车开走了,小常他们应该平安回去了。”
长歌点点头,不再吭声,她的背部应该是被烧伤了,此刻伤口虽然上了药,但依然火辣辣地疼痛,身上其余的大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扎进身体里的玻璃碎片也被取出了。唯一庆幸的是应该没有被丧尸咬到,反观阮清,爆炸发生的时候她被长歌死死地护在了身下,长歌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形十分紧急,她一个人算能护住阮清和申琳华两个人,但也多不出几只手来,只来得及捂住了阮清的耳朵。阮清基本上称得上是毫发无损。
阮清继续开口:“你真的听不见声音了吗?”
长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答她的话:“能听到一点。”她指了指左耳朵,“左边能听到一点,右边听不到了。”
阮清神情自然,像是有些好奇似的凑了过去,附在她的左耳边说:“这样能听到吗?”
有温热的气息扑在长歌的耳朵上,本应该是瑰丽旖旎的场景,此刻在长歌的感知内却像一条美女蛇似的缠在了自己的身上,看似无害,却咝咝地吐着毒液。
长歌垂下眼帘,不准备再和她交谈,阮清却再次开口,仍然紧贴在她的耳边:“你之前不是要问我为什么杀她吗?”
长歌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抬头,对她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我没有兴趣听杀人犯背后的故事。”
阮清的脸色变了变,但仍然保持着笑容,只是一味地腻在她身边:“是我救了您,您怎么连一点好脸色都不对我露?”
她的声音低低的,大概真的有一把好嗓子,落在长歌这样半残的听觉中仍然觉得十分悦耳,她又换上了“您”这种称呼,却只让长歌觉得黏腻而潮湿。
病房内外都是静悄悄的,而且看不到外边的天色,病床只是单人的,非常狭小,而阮清硬是要挤上来和她并排靠在一起,并时不时地跟她说些什么,有时候她会特意靠近长歌的左耳,大多数时候她只是自顾自的叨逼叨,长歌听不清也不想听。
说话间长歌的右耳忽然又流淌下来了血迹,耳内传来的刺痛几乎令人无法忍受,长歌捂着耳朵蜷缩进被子里,忽然间手却被强硬的拉开,阮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小手电筒照了照,然后趴在长歌的左耳叹息了一声:“陆姐,我恐怕您的右耳是再也听不见了。”
她伸手抱住长歌,像是在安慰她:“您放心,我不是不懂恩义的人,您救了我这么多次,说起来这只耳朵也是因为我才聋的,我会照顾好您的。”她甚至低头在长歌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知道您是好人,从我第一次被您从超市里带出来我知道了,还有今天一路上您虽然一直凶巴巴的,但我知道您一直在保护我,我心里真的很感激您。”
长歌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她:“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阮清的表情称得上无辜而天真,甚至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也不想杀她,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危急,如果不是剩下的丧尸都围住了她的尸体转移了注意力,我们两个恐怕也逃不出去。”
长歌摇了摇头:“你撒谎,从一开始你要跟着车队出来是为了杀她。如果今天她不出任务,那你也会留在基地趁着主力都不在的时候杀她,她今天出任务,所以你千方百计地要跟上,为了趁着混乱杀了她。我知道你们两个一直有矛盾,所以一直特意把你们两个隔开,只是我不知道同学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为了杀了她。”
她的目光在阮清身上游移:“而且你今天的表现来看,你也并不像平常在基地里表现的那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拿……你的手很快,应该专门练过。”
“我本来是想放过她的!如果不是你从超市把我带回基地的话!”
长歌的目光几乎有些难以置信:“……你在超市是装昏?”
“我知道我那些同学都是没用的软蛋,根本不想带我走,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一起走,跟他们在一起只会是我的累赘,我原本打算等你带走了他们之后自己离开的,结果你却让人把我带了回去。”
“……你跟申琳华究竟是什么关系?之前在同学之中关于你的传言,是真的吗?”
阮清的目光冷淡了下去,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披了衣服跳下床:“你说是是吧,别人怎么传我又管不着。”
她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长歌一个字也没听清,急切之下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襟,却不小心牵动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由得低低痛叫出声,阮清急忙回事把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说:“你不要乱动,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再离开这里,这里目前很安全。”
病房内有自带的**卫生间,自来水还保持着供应,至于吃的……阮清指了指之前一直被长歌背在身上的背包,那是申琳华带出来的满满一背包的食物,背包的带子上,还沾着不知道是属于谁的血迹。或许是长歌自己的,或许是申琳华的,总之不会是阮清的。
长歌第一次觉得食物看上去也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