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这、是、放、 盗、章、节, 我试试技术老王的高能放、盗! 雨还在下, 王悦随意地抹了把脸,抬头看着黑漆漆一片根本望不见尽头的街巷, 忽觉人生可笑,他是王长豫, 琅玡王氏大公子王长豫,该死的,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王悦慢慢回身往来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一直没开口的谢景出声喊他的名字,“王悦。”
王悦闻声脚步一顿,轻皱了下眉,良久才低声疲倦道:“我先回去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夹杂在一片嘈杂雨声中。王悦忍不住揉了下眉心,不知道怎么同谢景解释今天的事儿, 说句实话, 他的确也不太想解释,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
王悦闻声回头看去, 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一把拽着胳膊扯了过去,他尚未反应过来, 就已经狠狠撞上了谢景的胸膛。
大雨如注,谢景箍住了他, 一手扣着他的下巴, 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 忽然低头。
谢景吻了下去。
王悦猛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庞,明明是那么黑暗的夜色,他却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这人的脸,谢景闭着眼,脸上全是冰冷的雨水,他下意识就开始猛地去推谢景,却忽然感觉到谢景在啮咬着自己的下唇,他一下子僵住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教过王悦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他推不开谢景,他浑身都在发软,心底掀起狂澜,所有的意识在一片颤栗中顿时灰飞烟灭。
谢景,谢景,谢景,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谢景,这个清冷的人此时此刻浑身上下从发梢到指尖都是暖的,暖的滚烫。王悦猛地睁大了眼。
雨下得轰轰烈烈。
酒店。
谢景坐在沙发低着头,捏着王悦的手有条不紊地给他清理伤口,自打把淋了一生雨冻得浑身哆嗦的王悦抱进门起,谢景就没说过一句话,从给王悦利索地换了身干净睡衣又吹干了头发,到如今抓着人给他处理伤口上药,谢景全程连一个字都没扔给王悦。
如此泰然自若,实在是远超了王悦的意料。
谢景正抓着王悦的手,拿棉签擦着王悦手上的伤,忽然看见那手指轻轻动了下,蹭了蹭他手中的棉签。他缓缓抬头看向王悦。
王悦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慢慢道:“我从前喜欢过一个姑娘。”
“是吗?”谢景神色未变,伸手从一旁的盒子里拿了支干净的棉签,“什么样的姑娘?”
王悦却忽然沉默了,思索良久,他别开视线慢慢道:“她家与我家是世交,她兄长与我同窗多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七八岁,穿着件水红色襦裙跟在她兄长身后,白白胖胖的,像一枚胖面团子,我还逗她来着,那时我也没想到她以后长开了能这么好看。”
谢景看了眼王悦,“后来呢?她长开了之后没看上你?”
很多事忽然就随着谢景这一句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调侃的话涌上了心头,王悦一下子有很多的话想同谢景说,可是低头的那一瞬间望着他却不知道怎么的哑了声音,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良久才低了声音,“她,的确是有些看不上我。”
“是吗?”谢景说不上有多大的兴致,他只是很安静地在听王悦说话而已,他接着问道:“那你呢?你喜欢她,她却看不上你,那你不是很难过?”
王悦看着谢景一双漆黑清亮的眼,拧着眉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忍不住笑了下,点了下头慢慢道:“还好。”
“真的?”谢景抬眸看向王悦。
“真的。”王悦继续点头,一副输人不输阵的倔强,“我觉得我自己还好。”
“还好,那就还好啊。”谢景若有所思,淡淡道了这么一句,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可王悦黏在他身上的视线却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从前只觉得谢景这个人性格温柔,脾性极好,这一瞬间却忽然觉得这个人,是哪儿都好。
王悦喜欢过的那个人,是庾文君。
庾家彼时和王家只算是小门户,东晋士族之间有规矩,士庶不通婚,王悦耐着性子磨了他父亲王导三个月,被他念叨得直掉头发的王导终于亲自上门向给他向庾家提亲。琅玡王氏一流豪族,主动与庾家结亲,庾家人大喜过望,当堂就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王悦坐立不安等了一整个上午消息,听说事情成了以后立刻飞奔出门,连杯子甩到了幕僚脸上都没工夫看一眼,结果人尚未出大门,就传来了庾文君自缢的消息。
庾文君被及时发现的庾家人救了下来,这事儿与打王家人的脸无异,听闻此事的王家众位叔伯震怒,王悦赶到王家时,堂中众人正喧哗。
局势一片混乱时,王悦一个人翻墙进了庾文君的院子。
院子里静极,连个仆人都没在门口候着,王悦推门进去,坐在了庾文君的床头,庾文君躺在床上睡深了,他伸手轻轻拨开她领口看着那道青紫色的勒痕,却忽然看见庾文君睁开了眼。
他啪一下收了手冷冷笑道:“真自尽了?庾文君你够贞烈啊。”
王悦怒极反笑,见她不说话,从一旁给自己慢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他淡淡道:“你真以为你死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他偏头看向她,“庾文君你尽管死,死了那也得是我的人,你真死了咱就冥婚,尸体埋我王家坟堆里,等我百年后,你就天天和我躺一块儿,到时候你打我我绝不还手,骂我我绝不还口,你看行吧?”他伸手轻轻拍了下庾文君苍白的脸,笑道。
彼时的庾文君已经奄奄一息,一听到他这话仍是慢慢吃力地扶着床沿起了身。
王悦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中发凉,忍不住笑着问道:“庾文君,我哪儿欠你了你这么不待见我?要没我当年舍命救你,你早死了你知不知道?人书里都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你这人也读了挺多多书,读不明白,嗯?”
庾文君抬头看了他一眼,沙哑着声音淡漠反问道:“舍命救我?”
王悦与她对视了会儿,忽而攥紧了手,倚着床点头道,“行,这事儿过去挺多年了,我也不同你算了,我同你把今日的事儿说清楚啊,你这女人读书读傻了,今日这一出闹下来,你兄长你双亲算是被你亲手推火坑里了,王导本来就瞧你庾家不顺眼,这事没完,知道吗?”
他见庾文君一言不发,又见她头发散乱衣襟大敞,随意地抬起手想替她把领口扯扯遮住伤口,手刚碰到庾文君衣襟,庾文君忽然从床头捞起钗子狠狠抵上了他脖颈。
王悦一顿,垂眸扫了眼她轻微颤抖的手,感觉到脖颈上的冰冷,他几乎要笑出来了,他说:“庾文君,你没病吧?”
庾文君苍白着脸色,良久,她开口了,那声音淡漠至极,“舍命救我?我如今还清了,王悦你放过庾家吧。”她忽然利落地收了手,下一刻,她狠狠朝着自己的脖颈扎了下去。
血一道道顺着手臂流淌下来,砸在了被褥上猩红一片。
一片死寂。
“我记得你幼时不是这样的。”王悦想不明白,他真是一点都想不明白。
她抬头看他,一双眉眼极为清丽。
王悦伸手牢牢握着她的手,钗子几乎把他的手掌扎穿了,血从指缝里迅速溢出来,见庾文君不松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拍了下她,看着她缓缓松开了手。他这才收回手,一点点慢慢地将金钗从自己的掌心□□,他看着汹涌而出的血,没觉得有多疼,倒是觉得很疲倦,他抬头看向庾文君,终于疑惑地问了最后一句。
“我这人到底哪儿不成,让你一点都看不上眼。”
庾文君看着他那一手的血,有些轻微的颤抖,脸色苍白,良久,她才冷笑了一声,“根本没人看得上你,王长豫,若是不姓王你算什么东西?”
王悦一时默然,张了张口,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全是徒劳啊。
听闻此事的赶过来的王恬正气愤地站在堂前,王悦刚一靠近庾家大堂就听见他那自幼舞枪弄棒的二弟气沉丹田痛斥庾家的人的声音,那叫一个中气十足。王悦心道王导心也是黑,这是嫌自己骂人失了身份所以放了王恬出来?啧,伪君子啊伪君子。
王悦掀了下衣摆进堂,也没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庾亮和庾家二老打招呼,伸手扯了一旁滔滔不绝的王悦的脖子就走。
“兄长。”王恬一见到他眼睛刷得一亮,随即闻到一股血腥味飘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忙诧异问道:“兄长你手怎么了?”
“没怎么啊!”
“你、你没事儿了?”王恬看着一脸坦然的王悦,有些蒙,他出门前王导可是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拽着点王悦,别出什么事儿,可他看王悦,这压根不像有事儿的样子啊。
王悦扭头扫了眼自家二弟,拍了下他的背笑道:“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天下之大,女子才德双全者何处没有?他庾家人我高攀不上,走了。”
思绪忽然戛然而止,王悦看着面前的谢景。
谢景已经替他处理干净了伤口,也上了药,此时正在收尾,王悦看着他的侧脸,一下子忽然觉得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儿。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看不上也就是简简单单地看不上眼罢了,管你王侯将相,看不上就是看不上,能奈何?难怪他一直想不明白庾文君这事儿,他难得对喜欢的人讲一次道理,却不知道感情这事儿是世上诸事中最不讲道理的一桩了。
你痴痴付出一腔真心人家当你不要脸,那也只能说明你的确是不怎么要脸。
后来那事儿的结局,也证明并不是庾文君读书读傻了,而是王悦自己上赶着丢人现眼。王悦只道庾文君不喜欢自己,却没想到除看不上自己外,庾文君也还真是看不上他琅玡王家。
庾文君,那可不是一般闺中女子。
那是后来的当朝太子妃,未来的明穆皇后,晋成帝生母,明帝继位后不久便逝世,她作为大晋皇太后,辅佐幼帝,垂帘临朝,摄政天下。
王导一开始就告诉了他,庾家那小女不是池中物,不是他这种人能喜欢的,偏偏王悦自己脑子转不过来,还觉得王导年老智衰。那可是庾文君啊,一转眼还是当年那穿着水红色襦裙放纸鸢的胖乎乎小姑娘,怎么不能喜欢了?那一股与她大哥天壤之别的真性情怎么能教人不喜欢?
王悦撑船奔着阴沟就去了,王导拖都拖不住啊。
王悦如今想想,他父亲王导这个人吧,虽然时常老神在在,平日里一副昏庸怯懦的老汉模样,但是这个人说的话,真的是字字戳心见血。
他记起自己从庾家回到王家,王导正坐在堂前喝着茶,他母亲曹淑气愤地骂了两句庾家,王导摇着羽扇温声细语安慰了妻子一番,回头对着自己淡漠道:“你情我愿倒也罢了,如今就你一个缠着人家不放,这一厢情愿说开了不就是你不要脸吗?”
王悦深深看了眼谢景,早知道当时再多问一句王导了,他这如今算是个什么状况?这说是一厢情愿好像不大对,说是两情相悦感觉就更奇怪了,王悦忽然脑子一抽,脑海里浮现出王导喝着茶淡淡吐出一句。
“通奸。”
王悦猛地吓回神了,刷得一下瞪大了眼看着谢景。
谢景看了眼他略显惊恐的视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问道:“所以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说你以前喜欢一个姑娘。”
“哦庾文君她啊,她,后来就没联系了。”王悦回过神点了下头,“嗯,很久没联系了。”
一个是当朝太子妃,一个朝中官员,一个在内廷一个在外朝,庾文君孩子都给司马绍生了俩了,她和自己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他就是望着谢景忽然又想到这事儿,从前啊,他不管上哪儿结交了谁,总是忍不住念着庾文君最后那句话,可这一瞬间,他觉得最后一面庾文君那一句话没说准。
他看上谁,谁看上他,这事儿和他姓不姓王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从前他没用,没人看得出来,如今他仍是一样的没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可他终究还是遇上了谢景。
有生之年,这个人出现他的生命中,实在是远超他的意料。这是意外之喜。
王悦偏头望了眼窗外的夜雨秦淮,故乡山河,耳边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王家祠堂的夜雨声在一片静寂里轻轻响起来,他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在慢慢走向尽头,从谢景出现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不知不觉间开始了行程。
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在走向尽头,这具身体不属于他,这份人生也不属于他。
王长豫已经死了,可他仍有牵挂,他能听见他母亲悲伤痛哭的声音,能看见王家祠堂白绫高悬,他能清楚的听到有人隔着数千年的光阴喊他的名字。
如果,能再来一次?
他忍不住看向谢景。刚换了件干净毛衣的谢景抬手潦草地擦了把湿透的头发,一抬头就见王悦盯着自己看,他慢慢挑了下眉,问道:“看什么?”
王悦摇了下头,翻身从沙发上下来,钻到了床上的被子里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困了。”
谢景看了会儿,见王悦是真的打算睡了,他随手就关了灯,“头发干了没?”他走上前去。
王悦随手抓了一把,随即就感觉一只手揉了下他的头,他抬头看去,谢景收回了手,将床头的灯按了,“行了,睡吧。”
王悦微微抬起身体看着转身往客厅走的谢景,皱了下眉,“你不睡啊?”
“我吹会儿头发,你先睡吧。”谢景回头看了他一眼,“真的挺晚了。”
王悦皱了下眉,重新躺下了。
客厅里,谢景一只手擦着头发,另一只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搜索着什么,他将上回那份王悦的资料又翻出来看了一遍,连带着所有王家父母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忽然,他的手轻轻一抖。
庾文君,可王家父母,根本没有姓余或者庾的故交啊。
穿着水红色襦裙,是穿着件襦裙啊。
谢景忽然觉得背后散上来一阵凉意,他盯了屏幕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开浏览器慢慢在搜索栏敲了五个字
琅玡王长豫。
搜索结果跳了出来,第一条就是:
王悦,东晋官员,王导长子。
谢景的眉头就这么狠狠地一跳。
王悦没怎么睡踏实,睡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却看见客厅还亮着盏微弱的灯。他疑惑地爬下床走过去看了眼,谢景盯着电脑似乎在失神,连他走过去都没有察觉。
他走过去好奇地看了眼他大晚上盯着什么东西发呆,下一刻就见谢景猛地伸手合上了电脑。
屏幕在王悦面前一闪而过,他只看见了一个聊天框,里面全是英文,只有中央一句英文里夹着四个字中文,他也只看懂了那四个字,于是他偏头疑惑地问谢景,“你干什么呢?”
“你没睡?”谢景看向他,见王悦一副皱着眉疲倦的样子,他顿了下,手按着电脑声音温和道,“怎么还不睡?”
“刚醒了。”王悦揉了下太阳**,撑上谢景的肩低头看向他,半晌他问道:
“什么是精神分裂啊?”
谢景的手忽然就极轻微地颤了下,那动作几乎不能被察觉到,他扭头看向一脸疑惑的王悦,反问道:“什么?”
“不是你在看吗?”王悦伸手从谢景的手里将那电脑拿过来,翻开了,又按了一下,忽然他猛地睁大了眼,怎么,怎么不见了?“不是,这儿刚才有个框,这么大的。”他拽过谢景的手在屏幕上比了一下,“刚就在这儿,你看见了吗?”
谢景看了眼锁屏的电脑,又慢慢抬眸看了眼王悦,没说话。
王悦:“不是我刚真看见了。”迎着谢景的视线看了半天,王悦一下子竟是反应不过来了,懵了半天他忍不住揉了下太阳**,“算了算了别管了。”他猛地伸手合上了电脑,关了灯拽着谢景就走。
这人风光了一辈子,得意了一辈子,死后能落在你们手上糟践?
王恬如今想来,他觉得自己仍是看不惯王悦的所作所为,看不顺眼王悦这个人,可他是敬重他的。
他是真的敬重那年石头城点将台上无畏横枪的世家纨绔子,敬重那个挡在司马绍面前浑身浴血却依旧笑得玩世不恭的朱衣少年郎。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头一回见到南渡士人早已消磨干净的血性,会是在这个人身上,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确实难忘。
烛火一动不动地笔直立着,列了数行的王家先祖牌位一片森森,王恬跪在那儿望着棺木,静静想着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糟糕的平生,心中怅然。
深夜的祠堂一片沉沉安静。
他正想地入神,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动静,王恬一开始脑子混沌还未反应过来,静了片刻,砰的一声巨大声响在祠堂里响起来。
王恬被那动静惊得一愣,循着声音他刷一下看向堂中的那副棺木,猛地睁大了眼,这棺材……这棺材在响?是这棺材在响?!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砰!
这一声动静极大,震得棺材盖都跳了一下,移开了条缝。
王恬被那动静猛地惊了一大跳,瞳孔一瞬间放大,他望着那块被人踹得一抖又一抖的棺材板,看傻了。
这、这应该是梦吧?他是在做梦?王恬跪在那儿,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声响,那条棺材缝越震越大,烛光漏进去,空气忽然静了片刻。
而后,一只苍白的手从那条缝里伸了出来。
王恬只能瞪大了眼看着那只手,他看得那么清楚,甚至连那手腕上系着的长命锁和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摸了摸棺材盖,而后紧紧扒住了棺材盖的沿。
那只手在推开棺材盖!有东西!窸窸窣窣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正撑着棺材内壁从里头探出来。
王恬眼见着那一团黑色的东西往外冒,脑子里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他啪一声猛扑了上去,用上了军营里下死手的劲儿将那团黑色的东西狠狠按了回去。砰的一下,他把棺材推上了。
那只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就这么被死死地夹住了,里头砰一声极为剧烈的声响,似乎还夹杂着人声,王恬脸色一白,手上下意识加大了力道,压的更紧了。
压了片刻,他拖着没了知觉的腿猛地退了退,伏在地上朝着那棺材狠狠一叩头,颤着声音大声喊道:
“兄长,你、你且放心地去吧!家中诸事有我,你且瞑目吧!”
祠堂仿佛一下子突然安静了,那剧烈震动的棺材在他说话的瞬间猛地没了动静,王恬伏着地胸口剧烈颤着,等了半天没动静,慢慢抬头看向那棺材。
一道平静里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极为沉缓地响起来,一字一句极为清晰。
“王、敬、豫!”
王恬一听那声就蒙了。
死里逃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从棺材里艰难地爬出来然后被自家二弟按着头摁了回去,并且被压紧了棺材盖还差点被夹断一只手的的王家大公子表示:王敬豫我敬你是条汉子。
终于反应过来,哆哆嗦嗦把人棺材里扶起来的王恬脸色一片惨白,他看着饿鬼一样爬出来从桌上扒着自己祭品的王悦,颤着声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兄、兄长?”
王悦饿的眼前发昏,他咬着梨,拿手指按掉了嘴边的汁水,刚才用了老命推棺材盖,这会儿他连骂一句王恬的力气都使不上。
“兄、兄长你……你……”王恬结结巴巴的,甚至还咬了下舌头,他已经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王悦闻声,慢慢嚼着口梨,回头看了眼双腿发软跪在他身边的王恬,看了半天,他松手将核轻轻抛下了,抬头看去,数列琅玡王氏先祖的牌位在昏暗烛光中狰狞而肃穆。
这什么情况?王悦想说,这还能什么情况?
王悦瘫跪在桌案前撑着地,良久,他缓缓咬着字,一字一句冷冷地吐出句话,“老子王长豫回来了。”
忽然间,前尘尽付了一场大梦,只剩胸中豪气干云天。
两段人生在他的脑海里,交织重叠,无数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奔腾不息。
王悦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发觉有点烫。他觉得自己今晚大概是睡不成了。
静海有很多树,葱茏茂盛极有生气,王悦靠在一株樟树下,一只手撑着膝盖,思绪开始游离。
他不是王悦,王悦早就死了,他比谁都清楚。那一天他看着少年面目狰狞疯狂挣扎,却还是被一群人摁在角落里,拳头密密麻麻落在他身上。那个才是真正的王悦,他被人一脚踹下了池塘。池塘水浅本来是死不了人的,可谁也没有想到,王悦承受不住了,那个被欺凌了整整一年多的少年痛苦地抽搐着哭泣着,情愿将头蒙在池塘里也不愿起来面对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