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树丛后,一动都不敢动。
甚至连侧头看一眼身边人的勇气都没有。
万万没想到,我的预感再一次成了真。
我能听到竹林内叶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能见到前方摇晃的竹影。
隔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我能听清楚那边两个人对话的每一个字。
在一瞬间,很想看清楚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当听到朝华两个字的时候,我睁大了眼睛。
天边雷声隆隆,酝酿着一场即将要到来的大雨。
一阵风刮来,我稍稍侧头望了旁边躲着的小四一眼。
瞧见他将我送的点心盒子抱在了怀里,整个人维持一贯的姿势动也不动,在我视线扫过的刹那,他对着我使了个眼色。
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很想说,借我胆子,我也不敢啊,寒冬夜里,因为眼前的这一场意外撞见的谈话,我后背居然都出了汗!
......两个身影终于一前一后的离去,我听到旁边的小四发出了一声叹息,赶紧站起来松动一下筋骨。
适才真是被吓去了半条命!
谁能想得到夜深出来,以我跟他对宫中线路的熟悉程度,躲得开夜里宫中的巡卫队,却没能躲开女帝呢?
如果正面相遇,该怎么是好?
夜里的宫女跟侍从在竹林......我想想那被人误解的画面都太美,简直没法看。
当时我由小四带着到了靠近御花园的这一片竹林,刚刚还在感慨这地方清幽,下一秒就听到了脚步声。
换成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女帝,真是出来的很不是时候,太不是时候了!
情急之下,还是小四反应迅捷,拉住我就躲藏了起来,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四,”转头见到他也在拍打手腕活络筋骨,我望望那两个身影远去的方向,细听之下,林中也未曾听到别的异动,于是缓过神来,低声对着他道,“你是几时进宫的?”
“小四,关于那个朝华皇贵君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小四愣怔的看着我,我赶紧解释道:“只是好奇,虽然听说他早就离开了这里。”
“我在宫中听到过不止一次了,上回我记得青芷管事也隐约提到过。”
“你跟她是差不多时候进宫的吧,以前你呆的地方,消息知道的应该是比她更多才对啊。”
小四看着我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他想了想,对我比了一个手势。
我看懂了,点头道:“你说你知道的不多,不太注意这个?也对,如今是贺衍之在掌管着后宫,谁还会提起以前的事情。”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想不到女帝也有长情的一面,我以为她宫中那么多新人就该忘记了,没想到提起那个人还这么带感。“
”要是他亲耳听到,应该......会很高兴啊!“
小四看我的表情更奇异了,难以形容。
“喂,你被吓傻了啊?”我诧异道,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什么表情啊?我脸上沾了脏东西么?”
小四无声地笑了笑,对着我又比划了一下。
他手里还拿着我给的点心盒子,也没有打开看,就那么很小心的拿着。
“你可以尝尝啊,就是今晚做的,花圃的几个姐妹都吵着要吃,我就动手做了,以前跟着翠儿学的时候,我花了大工夫的,味道自己尝着过得去......”
小四做了一个“带回去吃”的手势,抬起头“问”我到底找他何事?
“小四,”我抬眼见到竹林中的凉亭,不过十来步远,干脆走了过去,坐在女帝先前坐过的地方。
小四默默带着点心盒子跟随过来,坐了石台的另一侧。
”蓬莱阁的国师......大人,今早唤了青芷管事过去,说是要让她留在主楼。“
“的确,蓬莱阁中,有整个西兰皇宫内最金贵的花,听上去似乎很合理,是不是?”
小四挑了挑眉,闻言兴致盎然的看着我。
”你什么眼神啊,“我被他看了几秒,沮丧道,”我晓得你是人精儿,肯定猜到了。“
”青芷管事怎么可能去主楼嘛,花圃还要她打理呢,根本就离不开她,宫宴都快了,她还有一大堆事情压在身上。“
”所以......所以......“我心里沉甸甸的,不由吞吞吐吐道,”绕了一个圈,还是落到了我身上。“
小四眼前一亮,立即比了一个恭喜的手势。
”哎,你会错意了,“我连连摇头,”不瞒你说,我不想去。“
小四愕然,惊讶的望着我。
”你很想去么?“我喃喃道,”宫中应该很多人都想去的吧,可我不是,我不想到那幢楼里去。“
”小四,我觉得心里......难受。“
我趴在石台上,说不出的难过,耳边还有雷声隆隆响着,要是这想法说给别人听,一定很难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换一个的人话,兴许会欣喜若狂吧!
良久,我才用胳膊肘撑起了脑袋看着对面的人。
小四一直静静等着,瞧见我脑袋抬起来了,“问”我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过几个想法,都不是很妥当,现在想来,我倒是更倾向于去麟德殿。“
下一秒,小四忽然站起身来,表情跟雷劈了一样看着我。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有点纳闷的看着他道。
“去麟德殿很糟糕么?皇贵君一直对我很好,上回安置过去的姐妹,小明珠她被管事克扣了冬衣,贺衍之都出手帮忙了。”
“就别提为了收藏册子的事情了,苏泫要拿走花圃的收藏,想来想去求了贺衍之帮忙,结果他一口就答应。“
”青芷管事的师傅留下的册子都好好的替我保管着呢,存放的地点还是麟德殿的书房呢。”
“听说一般人都不给进的呢。”
“他还给我出宫的牌子......他......”
“出宫门的时候,有些周折......他安排了人手替我解围,你说......他是不是......”
我一句接一句的说着,有些激动,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四周很安静,只听得见风过竹林的声音。
我在述说的过程中才猛然间发现,从相遇开始,贺衍之的确从头到尾都对我很好,除了上回半带着威胁的达成所谓的约定,我居然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这种感觉像什么,朋友?伙伴?哥哥?——反正绝对跟他的头衔无关。
宫中传闻有什么打紧的,他在我面前,根本连皇贵君的半点架子都没端过。
若是西兰皇宫我注定还要再呆上一段时日,到了麟德殿总比好过在蓬莱阁主楼看着那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强!
我好像快被我自个儿的叙述给说服了!
小四伸手揉了揉额角,好半天才“说”:“两边都不差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
“我知道,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小四。”
“我来找你之前,只跟青芷管事议论过这件事,她也觉得留在麟德殿比蓬莱阁要好些。”
“听说最近麟德殿被冷落,女帝很少过去,不像蓬莱阁,几乎是她的......半个家了!”
小四听完,挠了挠头看着我不说话。
我咬了咬嘴唇,无声的吸了口气道:“小四,我很怕明儿一早,蓬莱阁的人就要来传话,你说该怎么办?“
”听管事的口风,国师大人还是很坚持的。“
”你说我是天不亮就去麟德殿守着,等一开门就跟皇贵君请求么?”
小四皱眉“说”:“你刚才听到了,女帝明日要去麟德殿的。”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对上他的视线,我苦笑道:“小四你还没听出来么?女帝对现任的皇贵君,根本就不是很上心的。“
”贺衍之......他是人家的半个影子,女帝是借着他在想着另一个人呢。”
“朝华皇贵君,你没听到么?当初进宫的时候,女帝就觉得两个人相像。”
“这方面,我比你懂。”
“贺衍之也是挺可怜的,女帝一直都拿他当别人的替身。”
“小四,她只是随便一说,明日一早难道她还不上朝了么?我反而比较害怕蓬莱阁会赶早来传信。”
小四看着我,极其认真的眼神:“你还是再想想,你至少有大半夜的时间。”
“好,容我再想想,“我垂眸凝神沉思一下后抬起头望天道,”小四,夜深了,我也该回去呢。”
临别之时,我感激道:“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么一长篇的话,小四。”
“不管怎么说,能讲出来,心里好过得多。”
......小四伫立在原地,望着那个身影慢慢走远,眼神闪了闪,立即转身,沿着小路往麟德殿的方向去了。
......走到花圃的小院中,我居然在门口碰上了青芷。
跟她打了个照面,双双吓了一跳。
”姐姐,你也睡不着,出去走走?“
青芷眼神闪烁道:”瞧着天靠不住,上回请修造处加固的暖房屋顶,我担心来着,刚才去查看了一下。“
”我说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呢,“我笑了笑道。
(PS:晚上剩饭,被某人说了,思想教育差点耽误更新,555)(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