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密道一片荒芜,粉尘在耀光的照耀下,如同精灵般飞舞。
辛武坐在原地,没有去追赶牙野。
他要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否定牙野,而不是随随便便地将其斩杀。
场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水研溪俏脸微红,躲在一边,将六翼星云豹的尸体放入纳戒之中。
中年男子脸庞瘦削,头发也是灰白相间,与刚刚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大叔你……”辛武目光惊愕,眼前的男人似乎透支了生命力。
“呵呵……不用大惊小怪,我死不了。”中年男子豪放大笑:“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惊讶的应该是我才对。
我透支灵魂和精血都无法封印血怒种半天,你小子却将它彻底吸收了,太令人惊讶了。
你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他又想起了亚索说过的那句话:这孩子是敦煌的延续!
时至此刻,再来品读这句话,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辛武尴尬地笑了笑,骄傲的笑容中又藏着一丝苦涩。
是的,他得到了常人无法驾驭的力量,但自己是否有生命享用这份力量呢?
中年男子用右掌轻轻地覆盖辛武的左掌,口中振振有词地念叨,左手龙飞凤舞地变化结印,一股特色的青色能量便从他的掌心流入辛武的体内。
少年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六芒星般的特殊符文印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大叔,这是你所说的封骨冻血秘术?”辛武眉目微蹙,心有歉意。
大叔已经如此劳累了,却还是尽力完成答应自己的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承诺的事,自然要做到。”
“小研。”中年男子对着水研溪招了招手。
“他叫你来的?”水研溪脸上的泪痕早已全部风干,她认真地蹲在染血的地面上,象牙般漂亮的小手在雪堆里拱动,将地面上的花花肠子一条一条地塞入六翼星云豹的腹部。
血,颜色鲜花,味道粘稠。
她神色平静,专注地做着这件事,全然没有注意到星星点点的血液落在脸上,落在衣裳,绽放成一朵朵红梅。
这一幕,很诡异,很血腥,很令人心痛。
男子呼出口中的浊气,慢慢走到水研溪的身边,想拍她肩膀以示安慰的手心最终悬落在半空,他不忍打断她为小六的送行,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自己实力不够,才没有好好保护小六,如果没有辛武的出现,他一定会愧对老友的嘱托。
“你父亲真的很爱你。”男子自然知道水研溪口中的他是谁。
“所以他不亲自来,派你来看着小六死,看着我死?”过度伤心的水研溪尖酸而刻薄的话语就像一根针,总是将最细的那头对准他人。
“是叔叔没用。”男子满脸愧疚,在风中摇曳的白发显得那么瘦小而柔弱。
“你真的没有太大的用!”水研溪语气清冷,转过头盯着中年男子,一句一句地强调。
男子一点都不生气,就像对待撒娇女儿的老父一样温柔,小孩子总有伤心叛逆的时候,对于将传递爱与和平的他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说我没事,如果你喜欢,你甚至可以打我。只是你父亲真的没有时间。”男子笑嘻嘻地回应,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父亲可以去包容自己的儿女,但谁不希望她们体贴懂事?
水研溪愣了愣,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不屑地道:“一个在五三岁就离开的男人为什么值得你这样信任。
诺叔,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他的一条狗。”
中年男子脸色微沉,一丝隐痛和难过一闪即逝,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你的本事也就只剩对你关心的人发泄怒火而已。”辛武突然插话,忍不住反讽,少女漂亮的外貌下说出的话语却像毒蛇一样令人寒心,对于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他很反感。
“如果你厉害,你就不会被血怒种所困,也不会被人利用。”辛武站在水研溪面前,平静的目光就像一面镜子,印着水研溪那双幽怨,冷漠的眼眸:“伤害一个关心你的人这么让你有快感?”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真把自己当成爱世人的天主?”
“有种你刚刚别求我吸收血怒种?”辛武稍微用力,拍在水研溪的香肩上,蹙着眉头道:“该醒醒了,不要压抑了,哭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为了掩饰哭,去伤害关心自己的人才是丢脸的事情。”
水研溪盯着刚刚并肩作战的少年,他的身影站成一柄长枪,笔直而锋锐,根本不像被杀戮和困难折磨了如此之久的人,但他的眼神又像湖水一样澄澈,饱含温柔的春风。
她别过头,再次泪流满面。
许久之后,中年男子听到了一句细弱蚊蝇的道歉声:“诺叔,对不起……”
……
“小六是她父亲在她五岁生日时送她的礼物,陪伴了她整整十二年。对于她来说,那不仅是一只宠物那样简单……”男子哭笑了笑,借助身旁燃烧的篝火烘干血迹斑斑的衣裳,故作平淡的语气依旧有些抖动。
“她爱着他父亲,所以骂你。”辛武很识趣地从纳戒中掏出一壶玲珑离殇酒,然后拿出几块肉干,借助火的余温将肉干烘热。
“你很懂我啊,离别总要谈些化,谈话必须有酒,吃饱才有力气走路。”男子望着辛武,大笑地道:“而且在敌人的老巢大摇大摆地吃饭感觉一定不错。”
“我只打算尽快吃完,然后离开。”他没有那么高调,但是一路奔波,遇到的困难无论是对精神还是**的考验都非常大,他也打算适当休息一下,补充一下体力。
停是为了更好地走。
男子接过一块味道稍咸的蟒蛇肉,配着玲珑离殇咬了两口,点头渍渍地道:“你找水研溪是为了什么?”
辛武一愣,立刻觉得事情有了转机:“你同意让我带走她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救一个朋友!”
“只为救一个朋友就设身处地来这里?”
“你不也设身处地来到了这里?”
“我带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救她,而且我也比起强!
你这粉碎病体,不入流的爵级实力,能来到这里真是奇迹。”想到这些,男子依旧有些敬佩,竟然朝辛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除了救她,还做什么?”辛武好奇询问,虽然大叔不一定会说,但他还是想试着谈一谈,方便自己更加了解亚索,了解自己。
“调查十六年前的天逆计划。”出乎辛武意料的是男子回答了他,肉干在他嘴里吧唧作响,稍微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天逆计划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它很可能是狱族人为了某种目的而施展的。”
“狱族?”辛武第一次听说这个陌生的种族,一头雾水。
“好了,肉吃完了,谈话到此为止。”他风卷残云地将最后一块肉干塞入自己的嘴里,随后怜爱地摸了摸辛武的脑袋。
“肉多得是。”辛武殷勤地递过自己口中的羊肉干,笑的像个奸臣。
“时间不允许我们深谈,而这个话题关乎万年历史,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通的。
辛武,相信我,你现在了解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它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只所以跟你谈到狱族,是因为我开始相信你是敦煌的延续,是告诫你,如果真的不幸遇到狱族人,那就得十分小心。
因为星芒是狱族的敌人,而敦煌曾经也是。”
男子微笑,温和的像成圣的仙佛!
辛武不甘地点头,忽而又抬起明亮的双眼:“最后一个问题。”
“有关亚索?!”
“帮我带句话,下个月二十七号之前,我想见他一面。”辛武拿起酒杯,轻轻推到男子面前。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不可能前去寻找亚索。
亚索离开他,就是想让他急速成长,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办到一切。
如果梓月的事求助于他,那么自己就和许多年前一样,还是那个只会依靠别人的小屁孩。
他相信亚索正在着手很重要的事情,也相信当年亚索的离开一定会有原因。
之所以想见一面,是因为也许下个月的二十七号他就会死!
死之前肯定想见一面,就像鬼武姬对自己坦白,就像小六想看看水研溪……
“肯定带到,我本来就准备告诉他我们的故事。如果说你的粉碎病体还有救,亚索可能就是那唯一的希望。”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又沉了沉眉:“但我不敢保证他一定赴约。”
“那是他的事!”辛武肯定点头,与接过酒杯的男子对酌共饮。
“粉碎病体的事能别告诉他吗?”辛武微微沉默,反而要求。
“你总是说些让我出乎意料的话。”
“因为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可怜……没用……”
“他爱你,他不会这样认为。”中年男子语气有些不悦,急切反驳。
“但我也爱他,我不想让他难受。”辛武很少说爱这个字,但今天不说,或许以后永远也不会说,或者没有机会说。
亚索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即使能够治好自己的粉碎病体,想必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认为自己的命不值,他毕竟不是敦煌!
男子沉默,一言不发。
“现在我可以带走水研溪了吗?”看似反问的语气却借着酒劲的**变得坚定和充满气势,辛武率先拉回话题,他不大喜欢那种压抑沉寂的气氛。
“你必须带走她,而且你要能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