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武很熟悉房间内传来的淡淡的药草味道,他看着望守抓起一大把将自己托慕尼红带给他的营养药剂塞入口中。
嘎嘣的声响如同石庙的钟声敲击着他的心灵。
窗外的枫叶已经尽数零落,只剩下一片血红的叶子挂在柔弱的枝干上,微风一吹,摇摇欲坠。
“你的药很好,但终究救不了命。”望守一边大笑,一边咳嗽出大片药渣。
喵喵炼制的营养药剂采用上佳的材质练成,疗效很补,常人吃一颗要几天才能消化。
满口咀嚼的望守却对此没有了感觉,他的身体真是差到了随时都会崩溃的地步。
“实在不行了,你就到后山等我吧,我不知道真正的望守会在什么时候醒来,但我会把他带出蝮蛇托人照顾他的。
至于你的消失,我已经有了很不错的谎言。 ”
辛武摇了摇头,望着萧瑟的窗外,呼啸的寒风如同死神的气息。
“记得我在鬼武姬的竹林找你时,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辛武沉默不语,皱着眉头,时间久远,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我们…算朋友吗?”望守盯着辛武,这是他给辛武送王生丹时的旧问题。
望守欣慰一笑,眉心透射出一股红色的能量汇聚成一颗红色的珠子,玛瑙般的红珠不断旋转,同时像心脏一样跳动,散发出温热的气息。
“这是吞天化地珠,属于吸血鬼特有的东西,我想星源大陆仅此一颗。”望守无限眷恋地望着眼前旋转的红色珠子,凝望片刻,不舍却又无奈地闭上眼睛:“有了它,任何东西都能吞噬细化,即使是石头草木,只不过吞噬这些东西反而对身体有害罢了。
人类的身体无法发挥虽然它最大的用处,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温柔浅笑,并未察觉嘴角有血丝流下,脸庞毫无血色,像一张苍白而又脆弱的纸。
“你说的太多了,好好休息吧。”辛武转过身,正欲离开,现在的望守很虚弱,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辛武!”望守突然睁开眼睛,严肃的表情在少年回身望向自己的片刻又充满了温柔。
“好好听我说最后的话,以后想听都没机会了。”
辛武肩膀微微抽搐,长长的金发遮住眼睛,埋身在阴影之中。
“吞天化地珠对于源力的灵活运用有很大的帮助,你没有发现我的造型术很出色吗?
冰墙,冰柱,冰锥,冰麒麟甚至冰空间都能在瞬间完成,我能完成这些,都是拥有吞天化地珠。
它能将源力细分到常人无法触及的领域和高度。”望守咳出大口鲜血,染红了绣着鸳鸯的白色床单。
他胡乱擦拭血液,咬牙继续开口:“听闻神器一族最强,最隐蔽的武技是百变造型术,我想吞天化地珠会对你的学习提供莫大的帮助。
最强的武技应该配最强的人,辛武你迟早会用上的。”
望守微微抬手,红色的吞天化地珠飞落至辛武的眉间,温热的光芒如同寒夜里的灯火,暖入人心。
辛武抬起头,潮红的眼角盯着望守,摇头拒绝:“我不要这,这次帮你并不是为你想得到什么,这一次无关交易。”
他的目光很坚定,如同耸入九天的石柱,寒风雷电无法动其分毫。
望守是将死之人,辛武只想让他安心地走,这时候提要求很过分。
他记得自己与鬼轩缠斗,望守洒脱地给了自己源晶骨,却没有提任何要求。
他也一定知道,如果他在当时提出要求,自己同样会寒心。
“我给你不是因为交易,只是因为我们在刚才成为了朋友。”望守温柔微笑,蓝色长发飘飘洒洒,眉如月牙,眼似繁星。
吞天化地珠突然化成光束,钻入辛武的眉心,紧接着通过筋脉,安静地在命池栖。
“以前我只有绯真一个朋友,现在我有了第二个,我为第一个朋友做了很多事,却对第二个朋友很苛责。
所以,带上它吧,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事情了。
辛武,带上它,去成长,去蜕变,去杀伐,去君临天下,去做一些能让绯真写出动人小说的事情。”
辛武闭上眼睛,挤出的无声眼泪划过脸颊,郑重点头。
望守伸出拳头:“我会在今晚前往后山,你不要来的太早,吸血鬼是有尊严的,不能被人看见死亡的狼狈样子。”
辛武隔空伸出拳头从今天,语气有些颤抖:“望守不会死,他只是去远行。
从今天起,我就是绯真的望守,新的望守。”
望守闭上眼睛,同样挤出一滴泪水,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面对死神,他笑的像个孩子。
辛武长舒一口气,离开充满药香的房间。
窗外的最后一片血红枫叶在此刻飘落,但它没有被漆黑的泥土埋没,只是随风飞向了远方。
……
望守走了,辛武在后山见到他的时候,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凯特扮演的假望守永远不会回来了,身为植物人的真正望守也死了,他没能苏醒,心脏就已经停止了跳动。
并不是每一个植物人都能逃离死亡的魔掌,也许他的身心真正地托付给了凯特。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辛武苦笑着摇了摇头,空蝉剑砍下几颗巨木,制成精美的棺材,小心翼翼地将望守放入其中。
随着最后一捧黄土埋没棺材的一角,宣告世界再无望守此人,他在石碑上刻出一行字:身已消亡,梦在持续。
辛武坐下来,掏出一壶酒,痛饮一口,随后洒在坟墓上,继续痛饮一口,再次洒在坟墓上,依次交替。
“帅气的吸血鬼,保重!”静坐几个钟头的辛武站起身,将酒壶留在原地,该说的已经说了,没有必要再重复。
乌鸦沙哑地高唱,绕树三匝,在这座简陋,孤单的墓碑前久久回荡。
……
辛武再次看见绯真的时候,已是天明。
少女环抱着双臂,坐在安静的角落,将头深深地埋进剪影之中。
绿色的长发蓬松而凌乱,漂亮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她最喜欢的柳条花环散落满地,碎的不成形状。
“哭完了没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辛武安静地坐在绯真的旁边,不安慰,不劝解。
看见辛武前来的绯真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突然抓住辛武的手臂,神色慌张地开口:“辛武哥哥,望守哥哥不见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自从昨天跟你谈话之后,他就消失了,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
他是不是出事了,他的身体很虚弱,现在出去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等你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再和你说。”辛武闭目养神,绯真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要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哭泣是只是发泄情绪的方式,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永远不要再悲伤或者开心的时候做决定,谈话题,克制情绪,有时候是坚强的体现。
绯真微微抽搐,轻轻啜泣,清澈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辛武的埋怨和憎恨:“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消息,我……我很害怕。”
辛武视若无睹,像一块不言不语的木头。、
数小时后,绝望的绯真安静了下来,不再吵闹,空洞的眼神哀如死灰,盯着窗外的的枫树静静发呆。
“因为这点小事崩溃了吗?”辛武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没有,我冷静下来了,辛武哥哥。”绯真急忙拽住辛武的衣角,目光内充满了恳求。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辛武沏上一壶热腾腾的香茶,递上一杯给绯真。
“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他缓缓坐下,弓起膝盖,左手搭在上面。
寒风从窗户内灌入,似刀般划着脸庞。
绯真不敢擅自言语,辛武哥哥不像望守哥哥温柔,她根本猜不透眼前少年的心思,只能像一头乖巧的小猫静静聆听。
“有一颗种子,梦想长成一棵大树,给一个喜欢的人挡风遮雨,成为他的庇护所,带给他力量。
它和一只小乌龟是好朋友,小乌龟每天都从很远的河流中给它送水,种子孤单的时候就陪她聊天,种子冷的时候就抱着它睡觉。
种子慢慢长大,可是小鹿说,你长吧,长成嫩芽的时候我就把你吃掉。
农夫说,长出枝条的时候我就把你割掉当柴烧。
白蚁说,长成大树的时候我要在你身上筑窝,让你变得千疮百孔。
闪电说,你想长的跟天一样高,真是做梦,我会把你劈成两半。
种子很矛盾,就一直没有成长,突然有一天小乌龟消失了。
小鸟说小乌龟对种子很失望逃走了,小虫说小乌龟希望种子能够振作起来,去寻找新的方法了。”
辛武长舒一口气,盯着绯真:“如果你是小乌龟你会怎么做,如果你是那颗种子,你又会怎么做?”
绯真咬着银牙,听的如梦似幻,她突然觉得辛武话里有话。
种子是她自己,小乌龟是望守,而刑天是她想变成大叔,为其挡风遮雨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