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了黑衣人的尸体后,孟传情几人一同回到院子中。农家老妇已收好了石桌上的剩饭剩菜,代替的是一大坛酒和五个空碗。
见几人来到,那老妇笑道:“两位今日受累了,这是我们珍藏了十年的女儿红,今日开封为两位庆功,也当是为我们夫妇俩压压惊。”说完就拆了封,抱起酒坛将五个空碗一一倒满了酒。
孟传情似是极为高兴,他来到桌前,想也不想,端起一碗就喝下了肚。完毕,见众人都望着他,赞道:“好酒!本人平生嗜酒,见酒痴狂,先饮为尽,诸位莫怪。”说完,他将空碗翻倒,像是在告诉众人他已喝的一滴不剩。
农家两老见此,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光,却被孟传情全然捕捉。孟传情假装不知,对南无诗道:“娘,你怎么不喝?”说完,端起一碗递向她。
南无诗今日计划失败,只觉得心中闷气,她见孟传情如此豪爽,一时感染,笑道:“儿子如此洒脱,为娘的怎能扭捏,若不畅饮此碗,岂不扫兴!”说完,她接过孟传情递来的酒,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肚。
孟传情大喝道:“好!”然后又看向鄢商慈,“商慈,该你喝了。”
鄢商慈为难地看向他,“传情,我不会喝酒啊。”
“这世上哪里有不会喝酒的,当水一样直接往肚里倒就行了。”孟传情说完,也端起一碗递向她。
鄢商慈迟迟不肯接,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孟传情。孟传情却全然不理,劝道:“商慈,喝了吧!就一小口也行。”
农家两老这时也劝道:“鄢姑娘,就喝一小口吧!没关系的。”
南无诗见几人都在逼迫鄢商慈,眉头一皱,正欲替她解围,突感心中一阵不适,也就做罢。鄢商慈经不住几人的劝说,就孟传情端着的碗喝了一小口。
孟传情满意地笑道:“商慈,好样的……”话未说完,鄢商慈却倒在了石桌上。
孟传情愣了一下,惊道:“这么快就醉了!好,我陪你醉一回。”说完,他将鄢商慈未喝完的那碗酒也喝下了肚。
“哈哈……”孟传情刚放下碗,就听见农家两老的传来的一阵狂笑。他眼中闪过一种异光,假装不解地问道:“你们笑什么?”
农家老头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南无诗突然撑在石桌上,似是浑身无力,她一脸疑惑地问道:“酒中有毒?”
农家老头冷哼道:“你们喝了我们配制的独门药物‘死寂’,很快就去见阎王了!”
“什么?”南无诗似是不信,想要运功一试。那农家老头却道:“不要运功,那样只会让你的毒性发作的更快。”
南无诗不知此话真假,也不敢再运功,问:“为何要对我们下毒?”
那农家老妇指着南无诗,大叫道:“还不是因为你!十年前,我们的儿子儿媳以及未出世的孙儿就是因为你才死的!”
南无诗渐渐不支,她摇着头,有气无力地道:“十年前,我不曾来过这里,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农家老头一脸痛苦地道:“我们怎么可能认错呢?你身上的蓝绫告诉我们,你就是害死我儿子他们一家的凶手。从你一露出蓝绫,我们就认出你来了。”
那农家老妇接口道:“你们该死,该死!为我儿子他们陪葬去吧!”
南无诗脸色渐变苍白,终于不支倒在了石桌上。
孟传情一直在旁静听,知道自己和鄢商慈是受了南无诗的牵连,他看向晕倒在桌的南无诗,苦笑道:“说到底,还是遭了池鱼之央。”
农家老头见孟传情还未倒下,赞道:“看来你的内力不错,居然能够撑到现在。”
孟传情道:“你的目标只是她,何苦对我和商慈下手呢?我想,你们早就看出来了,我们跟南无诗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农家老头道:“我们当然知道,哪有母亲见儿子呕吐丝毫不关心的。只是我们不能留任何一个活口从这里出去。你们要怪,就怪她吧!”
话刚说完,孟传情突然毫无预警倒在了桌上。两老对视一笑,一同进了屋中。
两老刚走,孟传情突然抬起头来。他在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分别喂给鄢商慈和南无诗。不久后,两人悠悠醒转。
鄢商慈摸着自己的额头,不解地问:“我怎么呢?”
孟传情道:“没事,你只是喝醉了。”
鄢商慈眉头一皱,“传情,我天生厌酒,以后不要再逼我喝了,好吗?”
孟传情见鄢商慈生气,心中顿时有些后悔,急忙道:“好,我发誓,以后绝不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了。”
鄢商慈听罢,这才露出笑颜。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中毒了吗?”南无诗此时也醒了过来。
孟传情神秘一笑,道:“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我来。”说完,他搂着鄢商慈轻轻地跃上了屋顶,南无诗紧随其后,三人在屋顶一处落定。
孟传情轻轻掀开几块瓦片,三人顺着洞口朝屋里望去,只见那两老正立于桌前看着一张地形图,并用手在图上指指点点。桌上有一个被打开的长形盒子,里面有一把长剑,看起来像是珍藏许久。
那老妇指着地图的一处,道:“若是我们走这条路,会不会更快些?”
老头沉吟片刻后,道:“我们必须在二十四个时辰内赶到,否则他们的尸体就会化为浓水,那么我们就会功亏一篑了。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最近的路径。”说完,他将地图摊在了桌上细看起来。
两老异常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屋顶上的孟传情三人。三人听得仔细,知道两老是要急于赶往某处,但显然他们对那地方并不熟悉,所以要借用地图指引。
孟传情和南无诗皆是练武之人,眼力颇佳,他们远远的看见那地形图的最上方印着“糊涂堂位置总图”七个大字。
孟传情从未听说过糊涂堂,他料想南无诗行走江湖多年,必然知道,便向南无诗传音入密问道:“糊涂堂是什么组织,你听说过吗?”
南无诗想了想,也传音入密回道:“我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糊涂堂,我想应该是新崛起的小门派吧。”
孟传情一口否定:“不可能,两老杀你定是跟这个门派有关,而他们与你的恩怨却结在十年前,说明这个组织至少存在了十年。一个存在了十年的组织居然在江湖上默默无闻,要么就是这个组织懂得韬光养晦,要么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南无诗听孟传情分析的这么清楚,愣了一下,道:“你太多心了吧,也许他们只是想要魔灵珠。”
孟传情摇头道:“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在酒中下毒呢?若是你死了,他们何处去寻魔灵珠?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魔灵珠,也没有搜过你的身,证明他们意不在此,我想他们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而且是与这个组织有关。”
孟传情分析的句句在理,南无诗一时无言,两人继续向屋里看去。
两老看好了地图,将它收入怀中,那老妇在老头旁边问道:“会成功吗?”她的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快灵牌,灵牌上写着“爱子莫天都之灵位”。
孟传情见了那灵位,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觉得反感。这就是那个死人莫天都的衣服吧?他眼神怪怪地看了鄢商慈和南无诗一眼:你们肯定都知道吧?南无诗和鄢商慈似是明白他的心思,都在心中暗笑。
这时,那老头拿起盒中长剑,缓缓道:“残阳沥血,天地惊魂,有此剑在手,还怕杀不了他们?”说完将长剑缓缓拔出剑鞘,用一块布擦起剑身来。
南无诗突然道:“这难道是残阳剑?居然在他们手上。”
孟传情问道:“残阳剑很出名吗?还有那残阳沥血,天地惊魂又是什么意思?”
南无诗道:“残阳沥血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两把名剑,天地惊魂则是这两把剑相对应的剑招,分别是天地玄剑和惊魂一杀。持此剑者,必须会相对应的剑招,方能让剑在他手中发挥极致,否则就与普通的剑没什么区别。这就是人们说的剑缘,可惜江湖上会此剑招的人并不多。”
“看这老头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会天地玄剑?”
“不大可能,残阳沥血问世百年,每一任的剑主都是年轻男女。”
“这是为何?”
“可能跟剑的第一任主人有关吧。”
孟传情正欲问剑的第一任主人是谁时,突然有一道剑光从洞里反射而来。当人的眼睛被光刺到时,便会不自禁的用手遮住双眼,孟传情和南无诗就做了这个动作。但鄢商慈不懂武功,没有警觉性,反应有些缓慢,她将头一偏,企图躲开那道刺眼的光,却不小心打落了一块瓦片。
瓦片声响的那一刻,老头在屋中突然喝道:“什么人?”然后举起手中刚刚擦好,带着刺眼光芒的残阳剑划向屋顶。
在这同一时刻,孟传情拉起鄢商慈和南无诗一起向后跃开。几人的身体一离开屋顶,瓦片就四处横飞,紧接着就破开一个大洞。
那老头持剑立在屋顶上,看着已然落地的三人,一脸惊讶道:“你们居然没死?”
孟传情一手搂着鄢商慈,笑道:“阎王不收,想死也难。”他心中也有一些诧异,刚刚听南无诗说了残阳剑的厉害,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就在刚才,那老头只是轻轻一剑就掀开半个房顶,若不是他们的反应够快,早已成了死尸。此时他才对残阳剑刮目相看,心想:不知谁有缘能得此剑,可惜自己天生不喜用剑,否则一定要将它夺为己用。
那老头听孟传情这样回答,脸色一沉,道:“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南无诗似乎也很在意这个问题,扭头看向孟传情。孟传情却浅笑不语,众人知他这是默认。那老头又问道:“老夫心中疑惑,不知何时露出了破绽?”
孟传情道:“吃饭时,我们杀人时,从始至终你们都保持着一份冷静,非常人所能办到。而且你们看向南无诗时那种憎恨的眼神是无法掩藏的。”他在中毒前就已经在老头面前将南无诗的身份坦开,此时也不再假装是她的儿子,竟直呼其名,南无诗听后稍稍一愣。
“就算你们早有防备,但酒确实是喝下了,这是我们亲眼所见,‘死寂’本就无药可解,你们又怎么能化解此毒?”那老妇出现在门口,冷声问道。
孟传情见那老妇由之前的和蔼慈祥变成了现在冷冰冰的模样,似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盯着她许久才道:“你们没有看错,酒,我们的确是喝下了,但巧的是我刚刚得了几粒灵丹妙药,有它护体,自然百毒不侵。”
那老妇似是有些吃惊:“你的解药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岂非是因祸得福?”孟传情随即向众人讲起了他在后山所经历的那些事。
孟传情自幼便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最忌辛辣,那种能够刺激血液循环的食物,会造成他体内真气的反噬,经脉逆转,痛苦不堪。吃饭时,竟不小心吃了野蒜,他便想将吃下去的食物呕吐出来,奈何无用。
想到不久后自己就会发作,孟传情便撇下众人,急急往山中僻静之地奔去。他发现了一处避雨的山洞,便一头钻了进去,南无诗和鄢商慈两人没有发现山洞,之后又原路返回,自然与他错过了。
孟传情进的山洞异常漆黑,他也不害怕,靠在一块石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心中还在暗自后悔,不该如此大意。以前在武林庄,他吃饭时从来不用担心会吃到不该吃的东西,厨房的人都知道他的喜好与禁忌,每次会单独为他做一些清淡的菜。
想到十年前,因吃了辣椒王而遭受的痛苦,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却足以让人生不如死。孟传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仅仅是一小会儿,孟传情全身就开始冒汗,经脉也开始慢慢逆转。这种轻微的疼痛他只是咬牙强忍,并没有叫出口来。但是,随着经脉逆转的越发迅速,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他已渐渐承受不住,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并且在地上翻滚着。
整个山洞寂静无声,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孟传情痛苦的叫声。
“啊!”尖叫声划破长空,远远的传出洞外,震散林中飞鸟。
“谁在里面?”猛然间,一个声音从洞口传来,如幽灵般飘忽,声音清脆又悦耳。
孟传情听到这个声音,有些意外,竟然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也敢冒然进来,若不是身怀绝技就是个傻妞。他强忍着疼痛住口不叫了,此时,自己正处险地,很难确定那人是好是歹。若是一歹人,这个时候进来,我岂不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