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心下暗自戒备,在对方一口喊出自己的名讳后却是一愣,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脸庞,半晌才忽然试探道:“席炎?”
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那俊美无俦的脸庞和嘴边挂着的那一抹笑容便愈加熟悉,印象中极少穿黑衣的男子负手站在面前,长长的黑发和宽大的衣袍随着罡风狂舞,看在楚樊眼里,都渐渐转化成了遇故知的喜悦。
“真的是你!”楚樊面上露出笑容,在确定了对方身份后便收起了长剑,道:“你怎的会出现在此?”
楚樊隐居之地乃是当年师尊精挑细选,不仅地方隐蔽,而且四周均依据天然地势布满了各种法阵,若有误入之人,只会在阵中转悠几日后再转出去,除非是特意来寻……
想到席炎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楚樊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只道:“此处风大,我们不妨下去再谈?”
跟着楚樊进了山谷中的小木屋,又看他提了水来煮了茶,两人才相对而坐,只尚未开口,便见门口的帘子轻动,却是那只风袭兽窜了进来,直奔楚樊的怀抱。
席炎瞅着风袭兽微笑,吓得这灵兽又往主人怀里缩了缩,嘴里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
楚樊拍了拍风袭兽的脊背,柔声安慰道:“小风莫怕,这是我的老朋友呢,你不记得了?”随后又将它放到地上道:“去叫小米来吧,法阵也可暂时撤去了。”
席炎一直看着风袭兽消失,才把视线收回来,就看见楚樊正盯着自己,便笑道:“怎么,可是我有何不妥?”说完便低下头瞧了瞧自己身上,除了一身黑衣外,一切正常。
楚樊却是叹了口气,随后便摇了摇头,道:“席炎你此来,怕不是探访老友这么简单罢,说罢,究竟所为何事?”虽然当年与这人只相处了短短时候,但他却已经知道这人的性子,最是无利不起早,若是没有目的,是断不可能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的。
席炎却是失笑:“就不能是单纯看望老友?”见楚樊一脸不信,席炎也不再否认,只一摊手道:“好吧,我此来确实是有个大麻烦,想要请楚樊你帮忙。算是氤氲府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但有所遣,席炎必不推辞。”
虽然席炎说得轻松,但楚樊却是神色凝重了起来。因为席炎说的是氤氲府欠一个人情,而非是他席炎自己!由此可见,席炎这一回的麻烦怕不是一般的大!
楚樊略一沉吟,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少女风一样刮进来,怀里还抱着风袭兽,口气有些冲的道:“师兄切莫答应!”
“小米?”楚樊眉头微皱,就见少女撅起了嘴,一跺脚道:“师兄!这一位道友用了这么大的筹码,可见此事不易,以氤氲府的能耐尚且不能解决的事情,师兄难道就能了?”
虽然话里含义略有些指楚樊不自量力的意思,但不可否认,少女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楚樊看向席炎,有些无奈的笑道:“席炎你也听见了?”
席炎叹了口气:“此事确实不易,不过对楚樊你来说,却又不同……”
“有何不同?”小米插嘴道,“我观道友你的修为,可不比师兄差,此番来请我师兄,莫不是不怀好意罢?”
“小米!”楚樊抬手扶额,随即歉意的朝席炎笑笑:“小米她自幼随我避世而居,并不懂人情世故,言语无状之处,还请席兄莫怪。”
“师兄!”小米见说不动楚樊,只好狠狠瞪了席炎一眼,捞起灵兽小风便扭身而去。
楚樊无奈,正待出言告罪时,却被席炎阻止:“楚樊,你我幼年相交,纵然多年不见,但你该知道,席炎非是那种不顾道义之人,此番来请你,确实是诚心相求,绝无恶意。”
“哦?”楚樊原本还在轻拂炉中香烟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便抬眼看过来,眸中射出精光:“愿闻其详。”
氤氲府。裴亚青看着手中泛着淡淡金光的丹药,低下头仔细的闻了闻,随后便狂喜道:“烟儿,丹药成了!”
这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炼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面上也有些胡子拉碴,不复先前的俊美,但在席慕烟眼里,这一刻的裴亚青简直是再帅气没有了!
席慕烟正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听闻裴亚青如此说,也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接着便笑起来:“那我们快去给娘服下!”越思羽自从中了毒,精神便更加不济,一个多月的功夫,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儿。
好在如今不管是身上的毒,还是已经折磨了她许久的禁咒都有了解除的希望,而去有席慕烟陪在身边,便更让她也有了求生意志,席慕烟相信越思羽一定能坚持到席炎请了楚樊回来。
既然白李说楚樊可能对她们母女身上的禁咒有办法,那必然不是信口开河,毕竟一般人也不会认得禁咒是什么玩意不是么?
服侍越思羽吃了解毒丹,疲累至极的裴亚青和席慕烟便各自分手,回转自己住处修养,幸而前些日子席沛然回来了一趟,将府里的某些野心家清理了一回,又带走了大半高阶修士,如今倒是不用他们再额外操心什么了。
却说席慕烟回到自己的公主阁便打坐起来,只是灵力堪堪运行一周天,却忽的背后灵台穴一麻,随即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直到三日后裴亚青过来找席慕烟,才发现人不见了。
烟儿!裴亚青不知为何心中忽的涌上一股不安来,便连忙催动了三生石,然而无论他再怎么着急,那三生石却是始终没有反应。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就在这府中,席慕烟还会出了意外不成?又四处寻找了一番,确认席慕烟并未留下任何讯息。
而此时,失踪的席慕烟刚刚从黑暗中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公主阁,而是一处陌生的洞府。然而……这处地方却又并非全然陌生,竟是有似曾相识之感。
席慕烟顾不得思考这是何处,当务之急便是盘膝而坐,展开内视之法,观察体内是否有所异样,然而灵力才刚刚运转一周天,便感到胸口一痛,竟是血气上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就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忽而闪过,就在席慕烟猝不及防时一掌印上了她的天灵穴,顿时便有一股寒气透体而入。
“嗯……”席慕烟不由得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而她的眉间发间,却倏忽之间染上了一层霜雪一般,整个人都被寒气包裹住。寒气在席慕烟的身体外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而冰内似有水汽流动般,在夜明珠的柔和光线下渐渐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不知多了多久,那按在席慕烟天灵穴的纤细修长莹白如玉的手掌,缓缓抬起。
好似被封在了冰中的美丽女子睁开眼睛,而后便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那层薄薄的冰便碎裂开来,随着席慕烟的起身纷纷掉落在地,而后化为虚无。
席慕烟眼中一片清明,无喜无怒,漠然转身,然后轻启红唇,唤了一声:“流光。”
流光依旧是同席炎有些相似的模样,只是席炎的眸子为纯粹的墨色,而流光却不同,他的眼底有大片的绿色开始浸染,仿若将起的风暴,而随着席慕烟的开口,那绿色忽然变得浅淡,直到最后成为清澈纯净不染尘埃的模样,美丽,却也冷漠无情。
他身上的寒气,也从初时的冰冷刺骨,逐渐变的柔和内敛,即使如席慕烟这般站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感到淡淡的寒意了。
“流光。”席慕烟抬起眼皮,直视着这个大概只手就能拍死自己的强大兽修,轻轻道:“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氤氲府并非什么人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便是席沛然带走了许多高手,略有空虚,但依旧有着强大的法阵保护,席慕烟也并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却依然被人悄无声息的带了出来,能做到这般的有几个?
“……嗯。”流光眨了眨眼睛,然后轻飘飘的应了一声。只一个字,却忽而让席慕烟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流光那缥缈却仿佛能深入灵魂的声音。
“为何?你要带我去哪里?”席慕烟忍不住问道。
“我想要你与我回秘境,可好?”流光看着席慕烟,那双琉璃似的眼眸渐渐亮起来,仿佛会发光一般。流光被席慕烟带入尘世,他的心思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无垢无尘,眼中再无先前的冰冷死寂。
席慕烟只感觉到灵魂深处似乎都响起了一个声音:“答应他!”
“不……不!”席慕烟喃喃了一声,继而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她已经将那个声音驱逐了出去,对着流光坚定了说了不,“流光,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青年眸中的光彩似乎一下子熄灭了,他垂下眼眸,酷似席炎的侧颜藏在了阴影中,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声:“我不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