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订阅V章严重不足暂不能看正章,请回购过线或长等系统替换) 然而事实上, 凤君他根本没躲。他步履蹒跚行走在山道上, 挥挥衣袖甩开雨水。走累了便靠在石头旁听雨声,一头青丝已经被雨打得湿漉漉, 黏在了衣服上。
他努力挺直背脊, 然而事实上, 他已经很累了。他望着天空,忽然想起来那一夜似乎也是这样的雨天,和她相遇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以为自己忘了,其实记得很清楚。清晰到现在他闭上眼,都能想起她那副稚嫩的面孔。
“你没有名字?真是可怜啊。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花顾白怎么样?白皙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顾白,叫你顾白了。”
她永远都是那种性子, 自说自话, 从不问别人的想法。
连把年幼的他救起这种事, 也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个雨夜, 他跳入了滚滚江流中, 只想如果这肮脏的身体能这样洗干净好。哪曾想遇到了游河的九皇女, 那时她才八岁, 让侍卫把十三的自己从河中捞了起来。
她笑眯眯的把他搂着, 说什么捡到了一个这么美丽的小夫郎, 真是天赐良缘。
他那时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 她却没有任他死去, 一日复一日的养着他,为他更衣,为他治病,为他做了许多皇女不该做的许多事。
他自问被娘亲玷污过的自己没有资格去奢求什么,但是被她豢养在小院子里,他总是忍不住想啊......如果能得到九皇女,他一定会是最幸福的人。总是忍不住想,她今日会什么时候出宫来看自己?这一次她又会跟自己说什么?
这样突然有一日,她不再来看自己了。他慌张地背着管家偷偷跑出去,站在宫门口整整一夜,却没看到她熟悉的马车驶出。
“你在等谁啊,小郎君?”守门的士兵忍不住问了句。
“我在等我的小妻主。”他笑得很甜,想着如果真如她的玩笑话,成为了她的小郎君,该多好。
可是,他没等到她,他也一辈子不可能成为她的夫郎。他等到的是,一身伤口的她,被管家接过了院子。那时她十岁,眼中已没了初见的稚嫩,取而代之的野心勃勃,和深沉的......连比她大五岁的自己都看不清的东西。
她问道:“顾白,你愿意为我做一些事吗?”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他进了桃花楼,替她探听一切她想知道的消息。有些时候,他在打探消息的时候,不免听到九皇女又霸占哪家良夫,看上了哪家公子,与哪位男奴游玩......那时的自己,明明知道得不到回应,总还是想问她:“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一眼?”
什么时候,来看他一眼。
只为了他这个人,不是为了那个位置。
桃花楼里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善良,混杂在底部的男人之间的斗争,早说不清楚有多肮脏。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下了药很难再生育时,他如被扼住了脖颈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跪在地上呜咽着,他想自己真的再也没有叫她妻主的那一天了。
所以当她又需要一个人进宫时,他又站了出来。他想如果她能永远这样只看着那个位置,他在身后永远陪伴她,也无妨。反正她的左右,只有自己。
如果她要这江山,他愿意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这江山捧上献给她。他花了十年,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凤君,才二十三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女皇掌控。半壁江山握于他手,他甚至能一句话让女皇改变主意。
可她呢......竟然有一天告诉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为什么?
那样的九皇女,应该心中只有江山,而不是美人。
那人有什么好?让她念念不忘,百转千回?让她排除万难,只为了得到他?甚至不惜自残,也要去偷偷出宫见他一面?
他恨,恨啊。恨她的风流却无情,恨自己根深蒂固又卑微的意。
“要怎样,你才会看我?把这你曾最喜欢的江山毁掉,把你最想得到的位置给别人,让你日日夜夜只能后悔,你是不是会看我了?或者说,我让他嫁给你,你是不是能分一点关注给我了?”他摸着躺在床上越来越冰凉的身躯,暗暗握紧了她的手,亲昵地放在脸庞蹭了蹭。
他要让她痛,痛到跟自己一样才好。
他吻了吻她的嘴唇,眼泪却一滴一滴砸在她脸上。“醒来吧,李袖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孤单的世上,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即便你从来都不想要我,如若你不愿醒,那也把我带走吧。”
打断凤君的回忆是一声声逼近的狼嚎,他倏地睁开眼,眼中渐渐恢复清明。是了,大概是真的累了,才会老回忆以前吧。凤君支着身体要爬起来,却因为雨地泥泞,绊了一跤扭到了脚。
“真是麻烦了......”他轻轻一叹,嘴角自然而然勾起,仿佛这般落魄的不是自己一样。
撩起裤腿看了看,似乎有些红肿,这样看来走路都不方便了。但是夜里的狩猎场危机四伏,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装作被别国女将军玷污而藏起来害怕的样子。他弯下腰迟疑地挑挑拣拣,拿起了一根半人长的树枝,杵着地往前慢慢挪动。
雨越下越大,凤君渐渐看不清前路,有点懊悔。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天气会这样,真是太巧了,能猜透人心的自己不可能也猜透天气的变化,这倒是出乎意料。
他感觉到四周有野兽的脚步,再一联想一开始的狼嚎,顿觉不妙。只怕是孤身一人的自己,被狼群给盯上了。左右看了看,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到处都是空旷的树林,哪里有能歇脚躲避的地方?
“嗷呜~”终于,一匹狼从草丛中跃出,凤君看着它的森森目光,心里忍不住惧怕。即便是他,也不由害怕地退后了几步。
糟糕了!狼群都是集体行动的,恐怕这附近也不止这一只狼。凤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脚扭到的自己也跑不了多远,没办法了!
可要是死在这里他也是不愿意的,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完成......
电光一闪,映出了凤君决然的面容。他嘴唇微微翘起,既然如此......那狭路相逢勇者胜吧。
他在狼扑过来的前一秒,行动了。转身往山顶跑,也顾不得捡起摔开的树枝。因为脚的原因他只能依靠地形躲避狼的追踪,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到了他刚刚路过的一个地方。往下一跃,伸手扯住一根藤蔓,便屏息不动了。
那群狼果然在那里转了几圈,毫无办法的干嚎。
是了,凤君握住了山崖边的树木,在峭壁的上面悬挂,那些狼没有落脚点,怎么会为了一个猎物而丧命呢?
只是好不容易躲过了狼,现在可真是生死有命了。
被夹杂着雨水的风吹,还要高度集中去吊着树,凤君此时的精神已经有所不济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大概是在高热吧。可是也不能松手,这一落下去可能真是入了黄泉了。怎么办呢......
在他苦恼之际,一声独特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白狐啊。”凤君看到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狐狸在山顶上,垂着头似乎在看自己。他苦笑,“没想到死前居然真的看到了通灵的白狐。”而更巧合的是,自己也正是因为算计了白狐和女将军,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可能真是一报还一报,这算是报应了吧。
那白狐挠挠爪子,抬起的胳膊能看到绑着的布带,凤君的目光像凝固了一般,盯着那里。
是九皇女的发带,他认得的。她的一切东西,他都认得。今日九皇女佩戴的是这个发带吧,没想居然在这个小东西的胳膊上。
“真想再看她一面......”凤君这回笑得格外清秀,没了魅惑人的意味,他这时也是一个临死前盼望能看到喜欢的人少年罢了,虽然这个少年已是二十三的年纪,早已过了最美年华。
不知过了多久,陪着凤君的白狐也离开了。暴雨中凤君的体温渐渐在流逝,他的手也没了力气去握那藤蔓,要不放手吧?太累了......他心里反复念叨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强撑是在等什么。
他已然看不清自己被藤蔓刮伤的手,麻木地慢慢松开,一根一根手指离开原有的位置。
在他完全放开手,闭眼等待降落时,忽的一只滚烫而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他吓了一跳,受惊般瞪大眼看向那只手,再顺着手往上看,一时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那人似乎是一只手握不住他,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了上来。
“呼,终于找到你了。”她眨了眨眼,低头垂眸,眼里全部都是他一脸震惊的模样。“抓紧我,我把你拉上来。”
凤君不闪不避看着她,手却因为被藤蔓勒伤得太重,一旦松懈合不拢了。她惊叫一声:“叫你别松手!抓紧我!真是的......!!!”
凤君的身体自然而然下落,但是现在的他却很开心,满足的恨不得仰天大笑——是么,原来自己快死的时候,她也是会着急的!
可下一刻,他愣住了。那人居然也随之跃了下来,牢牢抱住了他的身子,抱怨的轻叹在他耳边响起,“哎,我忘了。这里的男子力气没有女子大啊。”她像是吐了吐舌头,又用了点力箍住了他,“这次你可别乱动了,父后。”
“你......”他张口欲言,但是随之而来滚落在山崖中的剧痛让他没了力气再说话。
他只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茶香,以及滚落之间腰际一直留有余温的手臂。不断的和四周的山石碰撞,他埋首在她不算宽阔的肩膀上暗想:如果这是梦,但愿长醉不愿醒。
后来发现,她还真是想,太,多。
都说这九皇女不受宠且无能,好像还真是这样的。现在这方桌的位置上空着的除了最上首,是它旁边的两个座位空着。
不用想,最上首自然是女皇陛下的位置了,那旁边两侧的位置大约是最受宠或者地位最高的男妃之类的座位了。
现在的状况,相当于其余的人都坐齐了,却没一个人跟她搭话。
而且,她还坐在最角落,基本上是无人关心的状态。
九皇女真是毫无存在感的存在啊。
她真心为了这个而高兴,头一次觉得‘无能’也是一种特殊的自我保护。
还是举起桌子上的酒杯自我庆祝一下吧。
她执起酒杯轻靠在唇旁,并小心翼翼打量着那些高谈阔论的人。入口涩涩的酒水转为甘甜,她摇晃着酒杯,不留痕迹地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
其实也很好分辨,她作为女皇的女儿,总不可能与后宫里的男妃子同坐一席。所以这些在方桌旁交谈,或精神奕奕,或爽朗大笑,或轻言细语的人应该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恩,看来这位女皇播种的也很勤快。方桌除了上首三个空位,本有两排座位,现在均已坐满。加上她,正好是十四个人。也是说,在座的这里有九位皇女,五位皇子。
这个家宴是庆祝十皇女出生,而自己是九皇女,也是说——她本来是女皇的幺女?
这还真是奇怪,幺子自古以来应该最受宠,换到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幺女的地位等同于幺子,怎么偏偏她最不受宠?
在李袖春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之际,女皇终于姗姗来迟。
李袖春随着众人的动作一起跪拜在地上,她本来还有点作为现代人的不屑,毕竟生在现代,谁会轻易地跪一个人?
但是,当所有人高呼‘女皇陛下万岁万万岁’,当所有人的膝盖骨吭哧一声,齐齐磕在地上时,李袖春彻底从幻想中惊醒——
她穿越了,她呆的地方再也不是言论自由,行为自由,生命还被人保障的和平年代了。这个年代里,这个女皇,是主宰一切的人——包括,她的命。
她不由屏息,克制自己抬头观望的欲|望,静悄悄的等待女皇说:“平身吧。”
等到起身坐回位置,她额前的一滴冷汗滑落到了胸口处,凉意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敢偷偷看这女皇,和女皇旁边跟着一起坐下的人。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原来坐在女皇左边的人,竟是那她再熟悉不过的老婆子。
老婆子和以往在她面前苦口婆心唠唠叨叨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腰间悬着一把银色的剑柄,一身黄马褂镶着紫边,居然与那女皇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李袖春压制住心里的震惊。早听说乾隆年代的御前侍卫等级颇高,可以使用帝王专用的明黄色。明黄色连亲、郡王也不许用,足以见得御前侍卫的身份之高,原来,这年代的御前侍卫地位与那时差不多。
她有些蒙神,老婆子既然在皇宫中职位这么高,待遇这么好,为何会到不受宠的九皇女身边来耐心伺候悉心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