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二人匆匆赶到县衙,因着捕头郑余不在,周乙便带着李瑾求见了此时正在县衙里办公的师爷陈靖,此人是知县陈适的族兄,跟随陈适来此帮着打点上下。
李家与陈家的渊源县衙中人都是不知的,只是陈适心中一直惦记着在李家生活的养女,便让陈靖私底下多关照些李木,因此县衙众人向来都以为陈师爷与李木投契,因此李木这一出事,周乙便带着李瑾直奔陈靖而来。
陈靖见到了李瑾,也没隐瞒,直接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知了李瑾,李木这件祸事来的太过突然,陈适怕吓到云想,索性便让陈靖把真相都告知李家,免得李家不了解情况,反而多生周折。
原来今日有两个从府城前来送公文的衙差,见到从县衙出去的李木,认出了他竟然是十四年前饶州乐平县一场抢劫杀人案的疑凶,便立即向知县陈适高发了李木。
陈适闻言大惊,便马上派人将李木带回了衙门,与告发他的那位衙差两厢对质,虽然拒不承认自己便是曾经犯案的疑凶,却因为那衙差当场指出了他身上有当日疑凶身上的特征,陈适便只能暂时将他关押起来。
李瑾细问究竟才知晓原来那将李木告发之人原来是十四年前那场抢劫杀人案活幸存下来的人,名叫陆甲。十四年前他曾是死去那位监军曾全身边的一个侍卫,当日他们数十个侍卫押送曾全的全部家当乡,却没想到遭遇了前后两波劫匪。
那陆甲等众侍卫被前一波劫匪杀伤殆尽,便是陆甲也被劫匪一剑穿胸而过,若不是正好他的心肺长的比常人偏了一些,那一剑将将擦着心脏穿过,却并没有真正伤到心肺,他也不能活下来。
只是当日他的一众同僚还有东主曾全都在那场劫案中全部丧身,只有他一人被救下之后,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乐平县知县查问他案情,他只是知道当日前后来了两拨劫匪,头一波杀了东主曾全和他们这帮侍卫,后一波却黑吃黑杀尽了那些劫匪,但却也劫走了东主曾全的全部家当。
而他唯一能记得的是后一波劫匪所用的兵器似乎是军队里的制式军刀,而且这波劫匪人数虽然只有六七人,却似乎是常年刀口舔血之人,杀人时下手果断,几乎都是一刀毙命,比之前一波劫匪即便人数少了许多,却还是反而被他们屠的一干二净。
这段描述几乎已经表明了这第二波劫匪应当是杀惯了人的行伍之人或是军中老兵。
而陆甲口中关于疑犯的另一特征却是当时负责查看他们这些人气息的那个劫匪,曾近身用手查探过他的颈部,幸好当时他已经敛住呼吸假装昏迷,并没有被看出异样,不过再那人转身时,他曾偷偷睁开眼,看到了那人手背上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听到这里,李瑾已经冷汗淋淋,十四年前,老爹才刚从军中辞官回乡,自然对应上了这军中老兵一说,而老爹手背上那颗黑痣更是不容狡辩的证据。
他咬牙问道,“敢问陈先生,此番家父的案子是不是就此定论了?”
陈靖微微摇头,“此案唯有那一个目击证人活下来,如今要定案还需县尊从乐平县调来当日的案宗,查问清楚才行。不过……”
看着眼前正听了他的话有所期待的少年,他轻叹一声,“若是那乐平县所记案宗无误,而令尊又正好说不清楚那段时间的行踪的话,只怕此案县尊也无能为力了。”
怎会如此!李瑾脸色突变,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看他这样,陈靖摇摇头,不忍的说道,“李大郎,你先别急,不若今日你且先去一趟大牢看看令尊,今日那陆甲与他对质时,令尊便一直不曾言语为自己辩驳,依老夫看,令尊似乎有难言之隐,若是你去问,或许能问出什么?”
李瑾闻言忙挺直了身子点头道,“多谢陈先生,小子正想求先生容小子去大牢里见一见家父,先生能准许便是最好不过了!”
得了陈靖亲手写的条子,李瑾出了后堂陈靖的书房,便看见等在门口的周乙急步上前问道,“大郎,陈先生是如何说的?”
李瑾沉着脸说道,“陈先生写了条子,让我去牢里看看我爹!”
“是吗,那太好了,我刚还想着怎么也要去一趟牢里,那大牢可不是个好去处,也不知道李哥现今如何了,有没有受罪?”
李瑾握拳向周乙一揖道,“小乙叔,小子年纪幼小,也不懂该如何办事,此番去大牢还请叔叔帮忙打点。”
说完他取出李娘子交给他的钱袋递给周乙,可周乙一见那钱袋却并没接过,反而说道,“大郎,你家如今糟了难,以后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大牢的那牢头与我是老交情,根本就不必花费什么打点,你只管这么去就行。”
李瑾却不肯收回,还是坚持把钱袋交给他,他相信周乙说与牢头是老交情的话,衙役与老头本也可算作同僚,但他却不相信凭交情不用打点这样的话,周乙只怕是念着与爹的情意,不愿意他多花钱罢了,他若是不把钱给周乙,只怕周乙自己就要破费了。
“小乙叔,小子知道您是好意,但这大牢小子只怕不可能只去这一次,总不能次次凭交情,还是该如何就如何的好,这牢里的规矩小子也不是很懂,这次还是得劳烦小乙叔您才好,小子也好跟着学学。”
周乙见他如此坚持,便只能接过来。
大牢位于县衙西北边,因为天色已晚,周乙便提着灯笼在前头带路,李瑾则在身后紧跟着他。
进了大牢之后,周乙果然便很熟稔的与那牢头打起招呼,两人亲近的寒暄了几句,那牢头才问道,“小乙,你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巴巴的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有事求我。”
周乙笑道,“老哥哥火眼金睛,小弟的小算盘自然瞒不过老哥你,不瞒老哥你说,小弟今日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老哥,原是为了我家李大哥。”
牢头闻言神色不便,笑着看了眼一直跟在周乙身后的李瑾,说道,“那小子可是李木的儿子?”
周乙笑道,“不错,大哥好眼力,这孩子叫李瑾,正是我李大哥的长子,老哥想必知道今日李大哥忽然被关进了牢里,我这侄儿担心他爹,便求了陈先生给写了张条子,要去大牢里一趟见见我李大哥。”
他这话一说完,李瑾便很知机的把手中的白条子递给牢头,“这位大人,这是陈先生亲手写的条子,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牢头接过白条,展开看了一眼,便面色淡然的说道,“既然有陈先生的条子,我等自然不敢阻拦。”
李瑾见他神色,感觉他仿佛话中有话,但他从未接触过向牢头这类的人,不解其意,不由求助的看向周乙。
周乙暗叹一声,忙对着那牢头说道,“我李大哥突遭大难,家里一群老弱妇孺,一个能顶事的都没有,便托着我帮忙带着侄儿来看看,还请老哥行个方便。”
说着他看似不经意的搭了下牢头的手,手中一块银子便进了牢头手中,见那牢头神色不变的转了转手腕,那银子便顺进了袖口。
这银子起码有三两重,还算有诚意,牢头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三两银子没经过大家的眼,自然就是周乙单独孝敬他的。
果然周乙见他把银子收了以后,便接着从怀里取出两吊前,恭敬的递上,口中说着,“这么晚了,我叔侄二人真是打扰各位了,这小小意思还请老哥帮着备桌酒菜请哥几个宵夜,权当做小弟给哥几个的赔礼。”
他这话一出口,守着牢房的另几个役夫便都跟着露出笑脸,那牢头接过钱,随手扔给了站在他身后的役夫说道,“听到我兄弟说的了吧,快去给备些酒菜,不要辜负了我兄弟这番心意。”
又对着另一个役夫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没见我这兄弟侄儿拿着陈先生的条子,还不快把他领进去,见的是八号牢房犯人,把人领进去了你就出来一起喝酒,让人爷俩还好说说话!”
李瑾见能进去了,忙感激的对着牢头一揖道,“多谢大人!”说完才转身看向周乙。
周乙也笑着对那牢头说道,“那小弟这便跟着去看看,回头便来陪哥哥饮酒。”
牢头挥挥手,周乙便领着李瑾跟着那役夫往牢房里走去。牢房里并没有火烛,但几个牢房之间插着几支火把,倒是把牢房里的情形都印的清清楚楚。
李瑾紧跟着周乙往阴暗的牢房里走,看着周边牢房里影影绰绰的或躺或坐这一些穿着囚衣的犯人。
三人一路进去,有些犯人便或爬或跌的撞到牢门边哭喊着冤枉,救命之类的。李瑾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揪住周乙的衣襟,但却还是坚持的往里走。
却见那带路的役夫,对着两边大声喝道,“滚滚滚,鬼哭狼嚎的,惹恼了爷便让你们做了那真鬼!”(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