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的心思自然不敢表露出来,特别是在今日这种亲友久别重逢的日子,云想更不敢表现出半点异样。但她却不知道早在见面之初,她这位郑伯伯便已经发现了她对他的不喜。只是此时的郑余却因为与兄弟重逢喜悦,便没把她这个小丫头的小心思放在心里。
晚饭的时候,兄弟俩毫无意外的都喝高了,喝到最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旁人怎么都掰不开两个人,最后李娘子只能并李大郎一起拖着两人进了三兄弟的房里睡,让三兄弟睡在夫妻俩的房里,李娘子去陪着云想一起睡。
只是到了最后,李娘子和云想两人却都没睡好。原来醉酒的两兄弟躺到床上了还不肯安稳,半夜都吐了酒,李娘子听到动静,便赶着去照顾。
但毕竟还有个外男在,云想不好放着让李娘子自己独自去照顾,便也跟着前去帮忙。如此忙活了一整夜,两个男人才总算安稳下来。
因着已经熬了一夜,两人干脆便做好了早饭,又把三兄弟叫醒,让他们起来照应那两个男人,才安心的回去补觉。
如此,等到两兄弟终于酒醒起床时,已经过了午时了。郑余一醒来便抚着脑袋叫疼,片刻后见已经日正当午,忽然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叫了一声,“糟!”
边上正敲着脑袋的李木见他神情骤变,便问道,“大哥,可是有急事?”
郑余苦着脸道,“忘了与贤弟说,我此番来康宁县原是带了荐书来此地县衙谋个差事的,前几日我已经投了拜贴和荐书,那边原定让我今日过去,昨日找到你们太过高兴,我便把这事儿给忘了,方才才想起。”
李木一惊,忙不顾自己的头还疼着,一个挺身便从床上坐起,慌道,“这可如何是好?”
随后便翻身下床,对着郑余说道,“快,快,大哥且先起来梳洗一番,尽快赶到县衙去,无论如何总要先去应个卯,再看你上峰到底如何安排。”
郑余面露犹疑,“贤弟,这会儿去太晚了吧,不若算了吧,我本也不耐烦这衙门里的差事,若不是与我荐书之人一番好意,我不忍拒绝,我真不想做这劳什子捕头的差事!”
李木却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也说了这是别人一番好意,便是你如何不想做,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便不能半途而废!”
郑余依然犹豫,“可便是我现在去了,这差事只怕也要黄了,我何必再去自讨没趣!”
李木见郑余还躺着不想起来的样子,只得伸手一把拉他起来,“如今还不知道这差事会不会黄,你不去试了又怎知道这差事回如何呢,或许等着你了吧,快去梳洗梳洗,早些赶过去!”
李木说完也不顾郑余满脸的不愿意,硬是推着他出了房门。
且不说郑余去了衙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只说陈府中的云裳,经过两个的考虑,终于还是决定信一回青莠和青茹的劝说,打算试着裹脚了。
她知道若这裹脚真的是这边高门贵女的习俗的话,那么她绝对不能过的了这一关,因为陈家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许氏是决不允许她拒绝的。
而她若想继续现在这种优越的生活,便只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牺牲。当然若没有青莠所说的那番话,她也下不了这个决心了,她绝不可能因为想要过富裕的生活以自己的残疾为代价。
正是青莠的那番话让她有了点疑惑,因为在她穿越前的印象当中,似乎裹脚是从明朝开始的。此时却是宋朝,或许这个时候的裹脚真不像后世传说的那么可怕也不一定。
所以当勤织院的许氏再一次派茱萸前来询问的时候,云裳便没有再继续推辞。
裹脚之前须得用香汤把脚习得干干净净,到不用云裳自己动手洗,自有侍女代劳。坐在床上被服侍着洗净了脚,再由着专侍修脚的侍女修了脚趾甲,便看见神情严肃的桂嬷嬷移步走上前来。
直到这时,云裳又深深的恐惧起来,忽的把脚从侍女手中抽了出来迅速提到床上,满脸惊惧的拉着青莠说道,“青莠,真的一点都不疼吗,你没骗我对吧?”
青莠见云裳如此失态的神色,不由有些心疼,她知道这位大娘子从小在市井长大,见识的少,又可能在市井传言当中听说过某些陋习才会如此害怕。
因此她上前搂住了云裳,轻声在她耳边柔声道,“娘子,您别害怕,婢子跟您保证裹足真的不疼。”
说完后小心的上前帮着把云裳的小脚从床上移出,放回那侍女手里。
云裳看着桂嬷嬷上前坐到绣墩上,从侍女手中接过自己的脚,忍不住又浑身颤抖起来,不由再次看向正倾身搂着她的头,轻轻拍打着她的肩的青莠,只见青莠再次对她郑重的点点头,她才忍住没有把脚再一次抽回来。
之间桂嬷嬷又抬起她的脚仔细查看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才伸手从立在她身后的侍女抱着的托盘上取下了一条长长的约三寸宽的白布,然后对着云裳说道,“娘子,老身这开始了,您且忍者点!”
忍着点?忍者点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心头,云裳不由的想要立即把脚缩回来,可这会儿脚已经在桂嬷嬷手中,像是被一双钳子钳住一样,丝毫不能动弹。
她忙叫道,“嬷嬷等等,我不要裹了,你停下,我真的不要裹脚了,我喜欢天足,我只要天足……”说道最后,已经明显带着哽咽。
桂嬷嬷轻轻皱起眉毛,来之前孺人便有交待,说小娘子对着裹足这件事似乎很害怕,让她做事的时候利索点,千万不要心软。
看来孺人说的很对,这还没开始,小娘子便成了这样。她心中想着,手中的动作却不慢,很快便在脚板部位找好了位置,手上开始发力,一圈又一圈紧紧的缠绕起来。
原本还在哭叫的云裳,却因为桂嬷嬷的动作停下了声音,因为虽然脚上被白布紧紧的缠绕上了,但却感觉到并不是很疼,这一点疼还只是因为脚上的皮肤娇嫩,被白布这样死死的缠住,摩擦而起的火辣疼痛而已,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云裳忙抬头看向自己脚的方向,便见到原来桂嬷嬷只是把她的脚用白布用力束紧,显得纤直而已。
很快一双脚都已经裹上了裹脚布,或者应该说是缠脚布,这与云裳以前印象中那种畸形的脚型尖尖的裹脚完全不一样。
桂嬷嬷给云裳缠完脚之后,便带着那几个侍女告退走了。而云裳则这样缠着一双脚躺回了床上。从今天起,她必须开始适应这用缠脚布缠住的脚,除了洗澡时,其他时候她便不能再解下裹脚布。
桂嬷嬷回了勤织院向许氏复命之后,许氏便派了侍女来说,云裳刚缠了足,课业便先放一放,这几日都无需去上课了。还另派了一个小丫头到纤华院,说是这丫头与桂嬷嬷学过手艺,日后云裳缠脚的活便可让这丫头伺候。
缠足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把脚致残,使得云裳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接着便安心待在纤华院中安心静养,成了宅女。
而李家这边,或许因为是写了荐书给郑余的那位李柬之,在县衙或者说在这位陈县令爷的眼中分量还挺高的,当日郑余去迟了半日,那县衙中捕头的位置依然为他留着。从此以后这郑余便正式成了康宁县衙的捕头,一名吃公家饭的公务员。
因着李家确实狭窄,再多住不下一个郑余,即便是李家上下一再挽留,郑余最终也并没有住在李家。原本想租住到梨花巷与李家相邻而住,但最后却因为梨花巷的方子都太过狭小,几乎都住满了人,怎么也租不到一间。
郑余最后便在梨花巷外面最近的那条杏花街,租了一间与李家差不多大的院子住下,但因一个人住,日常伙食不方便,便每日再李家搭伙。
至于伙食费自然是另给的,郑余当场塞了五两银子给李娘子,李家人自然都是不肯收的,但人家一句若是不收他便也不在李家吃饭。最后李木还是让李娘子收下了,总不可能真的让郑余单独自己吃饭吧!
而云想自从知道郑余接下了衙门捕头的差事时,心下便一沉。这不是当初陈适为自家老爹谋划的差事吗,想到当初李娘子拒绝时的诸多理由,当日曾预测过的种种危机,云想的脸便忽然的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