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换好衣裳,出了房门,李娘子心中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她也知道两个孩子还小,喜欢玩是天性,之前读书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很认真读了,偶尔出去玩会儿其实也无伤大雅。
何况,她想着自家的境况,以后未必能供得起三兄弟都读书,也不指望他们能走科举之路,如今对他们的期望也不过是能多识几个字,日后能如吴家小子一般有人赏识,无需像他爹一样靠力气吃饭而已。
所以到底不能要求他们如平常读书人一样孜孜不倦的读书习字。
一家人除了李老爹不在,一起开心的用了一顿中午饭,几个孩子见自家娘亲终于松了眉头,露出与往日一样和蔼的面容,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家虽然赚钱养家的是李老爹,但往常真正做主的人却是李娘子,因此平日里兄弟几个对李娘子甚是敬畏,从来不做违逆李娘子意思的事。
云想自回到家中,与家里人亲近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轻易与李娘子红脸,总是捧着,哄着李娘子,所以李娘子在李家可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不过李娘子本身是性情外柔内刚,轻易不会发脾气,所以蓦地这样板一回脸,倒是让兄妹几个都有些不安。
用完了午饭之后,兄弟几个很乖的帮着娘俩一起收拾了厨房,才便继续跟着云想读书,而李娘子则回房靠着窗户继续做着女红。
“李大嫂在家么?我是隔壁胡家的!”
云想才教完兄弟几个如何写今日的几个字,便听到前院门外响起隔壁胡家婶子的叫门声。
便让兄弟几个自己自行在桌上沾水书写今日学的几个字,云想自己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隔壁胡娘子和一个身着黑色劲装,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
云想没有多看那男子,向着胡娘子蹲身行礼,“婶子,您来找我娘有事吗?”
那胡娘子忙摇摇头,笑着说道,“大姑娘,不是我找你娘,其实是这位壮士找你们家呢,说是你爹的故友,我正好在巷子口碰上了,便引了他进来。”
云想这才看向那男子,“这位大叔,请问您是何人,与我家爹爹有何缘故?”
那男子便说道,“这位小娘子,令尊可是姓李,单名一个木字,福州长乐县人士?”
云想见这男子能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和祖籍在哪,便知道这男子确实认识自家爹爹无疑,便说道,“正是,这位大叔您与我爹爹可是旧友?”
“总算是找到了,”那男子满脸的惊喜,“我正是你爹爹当兵时的旧友,我姓郑名余,你爹爹可曾与你们提起过我?”
“原来您是家父常提起的郑余伯伯,爹爹经常与我们说起您,妹妹,快让郑伯伯进来。”说话的是李大郎,原来他见云想去开个门却一直不回来,便追出来看看,正好听见郑余的话。
云想一头雾水的打开门,她从回到李家以来从未听李老爹提起过此人,而六岁以前的记忆于她来说又相隔的太久远,因此她也不记得自家爹爹究竟有没有与自己说过这人。但既然自家大哥知道他,想必他说的便是真的了,如此便不好把他拒之门外了。
兄妹俩把大门打开,迎郑余两人进院,却见那胡家婶子摆手说道,“既然你们家有远客,我不进去打扰,先回去了。”
大郎与云想见家中来了客人确实不好招呼胡娘子,便只好由着她离开。那郑余也对着胡娘子说道,“今日真是麻烦大嫂引路了!”
云想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忙让胡娘子稍等,便飞快的跑进屋里,取了一张油纸抓了一把李老爹给她买的酥糖,包好后才又跑出来把油纸包塞到胡娘子手里,说道,“婶子,今日多谢您了,家里不便不能招呼您,这有些酥糖,您带回去让阿珠和小德弟弟几个尝尝,让他们常来我家玩。”
胡娘子忙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过是领个路,怎好受你的礼。”
云想忙说道,“这可不是谢礼,这是我请阿珠和小德弟弟他们吃的,您可不能推辞。”
李大郎也在一旁说道,“婶子,您收了吧,这是想儿请弟弟妹妹们吃的,您可不能阻了他们几个小伙伴交好。”
胡娘子只好笑着手下,才转身去了。
郑余看着李家兄妹俩行事如此有礼有节,说话间也显出教养很好,不由的暗自点了点头。
兄妹俩送走了胡娘子,才转身面对郑余,只见李大郎惊喜的对着郑余说道,“早听家父提起郑伯伯是以前在军中最好的兄弟,只可惜郑伯伯家远在郓州,与我家相隔千里之遥,家父一直哀叹今生只怕与郑伯伯再也不能相见了,不曾想伯伯竟然会不远千里来了福州。”
郑余微笑着说道,“我也不曾想到还会有与你父亲再见的一日,不过世事皆有缘分,只因我与你父亲今生缘分未尽罢……你父亲这十几年过的可好?你是你父亲的长子吧?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李大郎回到,“小子的确是家中长子,这是家妹,还有两个幼弟正在后院读书。妹妹快见过郑伯伯,他是父亲在军中的好友。”
云想只好行了个万福礼,拜道,“儿见过郑伯伯。”
郑余含笑点头,李大郎这才想起请郑余进堂屋坐下,并打发了云想去叫李娘子并两个弟弟来见客人。云想小跑着离开,郑余则随着李大郎来到堂屋坐下。
在屋里做针线的李娘子骤然听到女儿来说家中有远客来,一时想不起自己家中还有何亲友便问道,“是何人来了,你可知道?”
云想不知道这郑余是谁,便只说道,“来人说是姓郑命余,是爹爹军中的好友,哥哥好像也知道他,娘,您知道吗?”
“郑余!”李娘子蓦地站起身,这个郑余她自然知道,这人是丈夫当年当兵时的旧友,丈夫的一身武艺还是这人教的呢,而且丈夫还曾经与她说过许多次,在军中时,若不是这个郑余几次三番的救了他的性命,只怕他也不能活着回家了。
“这人是你爹爹的好友,还是救命恩人呢!”李娘子没再多说,忙把手中的针线放下,随手整了整衣裳,便出门往堂屋走去,边走边说道,“想儿,你快去后院叫上二郎三郎,一起去堂屋给他伯伯见礼。”
“诶!”云想应了一声,便看着李娘子消失的背影,转身往后院走。
这边李娘子快步走到堂屋,便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一脸络腮胡子的威严男子正坐在堂屋上座与站着的李大郎说话。
“这位可是郑家伯伯当面!”李娘子上前行礼。
那郑余忙站起身,拱手说道,“正是,某郑余见过弟妹。某忽然而至,唐突弟妹了,还请弟妹见谅!”
李娘子忙说道,“伯伯这话从何说起,您与我家外子乃是性命之交,原如外子亲弟兄一般,来我家便如回自家是一样的,何来唐突!”
李娘子见礼之后又说道,“还请伯伯见谅,外子今日去上工,申时才能归家,只怕要劳伯伯久等了。”
郑余忙说道,“我本是突然而至,贤弟不再家也是常理,不必外道,只是如此多有叨扰弟妹了。”
李娘子忙说道,“伯伯不远千里而来,弟妇招待伯伯是分内之事,何谈叨扰,还请伯伯稍待片刻,弟妇这去为伯伯奉上茶水。”
这是正好云想带着两个弟弟走了进来,李娘子便说道,“想儿,带弟弟们见过郑家伯伯。”
云想带着二郎三郎上前一起行礼道,“见过郑伯伯。”李娘子见他们行过礼,才退出堂屋去准备茶水。
郑余微笑点头道,“这便是二郎,三郎了吧,听你哥哥说你们俩方才正在后院读书,如今都读了什么书,学会了几个字?”
二郎躬身回道,“回郑伯伯的话,小子与三弟是上月开始读书习字,跟着姐姐学千字文,如今已经会背整本千字文,学会了写其中一百个字。”
“哦!”一个月便会背整本千字文,还学会了写一百个字,看来李贤弟的儿子资质很不错,倒是孺子可教,却不知是真是假。
“既然如此,你且把千字文背来与我听听!”郑余不客气的说道,他如今孑然一身,李木的儿子便如他自己的儿子一般。
二郎便开口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呼也。”
听着二郎脆生生的声音背着千字文,中途也没有一点间断或打嗝,郑余越听越满意,只有真的背道滚瓜烂熟了,才能像二郎这样一直不间断的背下来。
“不错,不错!确实把千字文都背下来了,才一个月能有如此成绩,二郎确实用心了。”郑余笑着夸到。
三郎见这个新来的伯伯一直满意的看着二哥,有些忽略了他,忙大声说道,“伯伯,我也会背,二哥会的我都会。天地玄黄……”
郑余有些诧异的听着才四岁的小东西也真的把千字文一点不错的背了下来,神情不由的认真起来。若说六岁的二郎才一个月学会背千字文,只要教导得当,却也不是难事,但这才四岁的小娃娃也这般聪明,却是有些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