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顿了顿,回道,“李家大郎来的那日,大娘子又昏睡了一整日没见着人,醒来时便着人去李家查看,小的去了李家安排好之后,大娘子似乎还是不放心,第二日还是亲自去了一趟,期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回来之后大娘子便闭门不出了,只说是一直在养着。”
听到这里,陈楚便明白自己的妹妹便是为了李家那家人累着了,偏他还不能为此迁怒那家人,沉吟了半晌之后,“大娘子的事便不说了,那个新来的小女子又是何人,为何会在陈家。”
说道这个,四儿抬头看了眼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的陈楚,沉思了一会措辞,“大郎,那小女子是郎君亲自接进府的,原先小的也曾在李家见过一回,似乎是李家那位大娘子。只是……”
陈楚皱眉道,“只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四儿犹豫再三,“大郎,有件事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楚挑眉看他,不由有了几分兴趣,“难得看到你这么为难,这件事很难以启齿么?说吧,既然是爹亲自接进府,只怕与我也有些关系,你便是不说,早晚我也是要知道的。”
四儿咽了口口水,说道,“请大郎屏退左右!”
待陈楚示意侍书和墨砚出去以后,他便像是豁出去跪下说道,“请大郎恕小的窥探郎君书房之罪!”
“窥探郎君书房!”陈楚忽的立起来,眼神凌厉的盯着他,“四儿,我记得当初收你的时候曾说过,在这家里我只是让你帮我保护我的家人,但从未准许你可以做多余的事!”
四儿冷汗直流,他是个孤儿,从小便跟着一个乞丐到处流浪,那乞丐是个游侠儿,曾经教过他很高明的功夫,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功夫高明能安稳活下去的。
当年他那位乞丐师父得罪了人,被那人请了几十个强人围攻,死于非命。他当日也被杀成重伤,奄奄一息时被当时正好经过的陈楚救下。养好了伤之后,他无处可去,便只能托庇与陈府。
陈楚知道他有些身手,便收他为小厮,暗里却托他暗中保护家人,他虽没有卖身陈家,但却也已经把陈楚当做自己的主人。
“大郎息怒!”四儿重重的磕了个头,“小的原本也不想窥探郎君书房,实在是此番事情太过蹊跷,小的才不得已为之。”
陈楚面上还是带着愠怒,冷声问道,“到底是如何蹊跷,才会让你忘了对我的承诺!”
四儿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事情要从大娘子说起,当日大娘子从李家出来是曾抱了一个包袱,那包袱在见过郎君是便不见了,小的原本也不是太在意,但第二日郎君便一早去了李家。当时小的也正听了大娘子的吩咐去李家看着,便亲眼见郎君进了李家。”
陈楚听到事情还是与李家有关,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异样,便沉吟着坐了下来,“只是在李家碰到了,也不算是窥探,你又做了何事?”
四儿继续说道,“当日郎君在李家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出来时小的看出郎君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只是当日小的也没有多想,谁知又过了一日,大郎竟然亲自把李家那位大娘子接回了府里,还把紧贴着拙锦院的纤华院收拾起来给了那李家大娘子住,孺人还把身边的青莠和青茹给了她。”
陈楚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事情不对劲了,“你是因为这件事才窥探父亲书房的?”
四儿点点头,“当日小的前后联想,发觉事情似乎是大娘子从李家带回来那个包袱开始的,而那位李家娘子来了府里之后,还曾收买过大娘子院里的一位婆子,似乎想得到得到大娘子练字的手稿,小的总觉得这事实在有些不对,才会自作主张去偷看了郎君放在书房的那个包袱。”
四儿说完后,便停下等着陈楚发落,陈楚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那包袱里是什么?”
四儿吐出一口气,既然大郎问了,那是说他窥探郎君这件事应该过了吧,“那包袱里有两块包裹布,和一张绣了字的布帛,那布帛上绣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和那人身上胎记的位置。小的看的不是很明白,但那生辰八字小的算来那人应该与大娘子一个年纪。”
陈楚此时已经完全沉默了,紧握的手背青筋暴起,四儿的话已经很明白,他心中也已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真的是他想到那样吗?那他这两年感情的付出又算是什么?
当晚陈楚并没有发落四儿,四儿退下去之后,在侍书的伺候之下躺进已经暖暖的被窝,但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睡意,这么思绪纷乱的失眠了一整晚。
翌日一早,陈楚理所当然的起晚了,不过府里的人自然都当他是因为旅途劳顿才会如此。
一早等孩子们都请了安退去之后,陈适被老夫人留了下来,人老成精的老人家自然比陈楚这个童儿要细心,何况她当初与季氏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如今一个与季氏长的这么像的云裳出现,事情自然被她猜出了七八分。
“那个云裳才是季氏的女儿,是不是?”老夫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适神情一震,老夫人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已经极其肯定,他深吸一口气,“是,母亲,确实裳儿才是我与季氏的女儿,当日季氏临危时未免李家人把我们的女儿抛下,便把两个孩子调换了,把绣了孩子生辰八字和胎记位置的布帛藏在了孩子的包裹布里。”
虽然当日那件事季氏的心思没有别人知道,但老夫人是他的母亲,他自然不会瞒着她。
老夫人只觉心中一酸,季氏是个性情温柔善良的女人,当日嫁进陈家时,对自己孝顺有加,从未有过任何违逆之举,更重要的是与儿子陈适夫妻恩,缱绻情深。若不是那一场灾劫,他们家如今该是多么和乐幸福。
她叹了口气,“你是如何查到的这件事,以后打算拿想儿怎么办,我可先告诉你,想儿我疼了这么久,她不是我的亲孙女,我也当她是,你可不能难为她!”
陈适无奈说道,“母亲,想儿在咱们家两年多了,我也一直当成亲生的疼,怎么可能为难她,我巴不得她一直留在咱们家呢!可我不能明摆着抢了人家的闺女啊,何况想儿自己也是要回李家的。”
“胡说!”老夫人眼睛一瞪,“想儿来咱们家以后,向来甚少提起李家人,怎么可能想回去,你不要为了想找回自己的女儿把想儿拿去交换。”
陈适,“母亲,这回还真不是儿子胡说,其实您不知道这次儿子之所以能找回裳儿,还是想儿先发现的问题,也是她把从李家带回来的包裹布交给了儿子,儿子才知道亲生女儿另有其人。”
“什么?”老夫人一惊,“你说是想儿告诉你她们两个被调换的事的,那她是不是也知道当初……”
“不知道!”陈适打断老夫人的话,“她不知道是季氏把孩子调换了,当日只有李家当家娘子和季氏,李家人和想儿似乎都以为是李娘子混乱中抱错了孩子,想儿还请儿子不要怪罪他们。”
老夫人松口气,才说道“想儿跟在我身边两年,她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虽可能有些虚荣,但也因为是从小吃了苦头的缘故。她能在知道真相时把事情与你说,看来我并没看错她,她的确是个好孩子。”
陈适点头,“是啊,她若是不说,把那布帛毁了,咱们自然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但她不但把真相告知于我,事后我与她说让她留在陈府,要当她与裳儿一样对待,她却说我与女儿团聚是好事,但她父母却失了一个女儿,所以她自然是要回去尽女儿的孝心。”
陈适翘起嘴角,露出了欣赏又骄傲的笑容,“母亲,当日我听她如此说,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可惜,欣慰她是我陈家教养成如此性情,可惜她不是我陈适的亲生女儿。”
老夫人抿嘴一笑,“你以前还说我要宠坏了她,如今看看,她这样的孩子如何会宠坏。”
陈适笑容一僵,“母亲,我当日也是因为这孩子做事有些莽撞任性,才想让母亲管管她,但我也没想到她内里竟然是如此坚定孝顺,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啊!”说完之后,有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夫人挑眉看他,“怎么,现在知道这个女儿这么好,舍不得了?”
陈适尴尬的说道,“李家原本想马上把想儿接回去,但儿子当日实在是不舍,便托言说是母亲向来疼想儿,若是想儿没有见到母亲便走了,倒时母亲定会怪罪儿子,才让李家松口让想儿留在陈家等母亲回来。”
老夫人眯眼笑看他,“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不过如今为娘回来了,你不是没了借口了么?”
陈适叹气,“儿子前几日又探了探想儿的口风,她去意已决,咱们家只怕是留不住这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