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想猛然抬头,她没想到陈适竟这么快去见了陈云裳,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以她的预想,即使陈适再急迫,也不应当只是单单听了她一家之言,便这么迫不及待的去李家见陈云裳。
如当年,自家爹爹找上门之后,陈适花费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派人探查当初的旧事才确认她的身份。
她以为这一次,即便有她送上的那张布帛为证,至少他也应该会拖个三五日,仔细查探清楚了才会去见陈云裳。
却没想到偏偏这一回,陈适却不安排理出牌,愣是一天都等不了,直接第二日便急匆匆去了李家。
愣怔之后,云想想起梦境中陈云裳总是很逆天的运气,竟有种事情本应该会这样的感觉。
“既然爹爹已经见到云裳妹妹了,可决定了何时把妹妹接回陈家?”
听她说起这个,陈适表情一滞,才有些不甘的说到,“我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还没有与她正式见过,李老哥……”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你李家爹爹说了云裳这次醒转失了以前的记忆,正是最惊慌失措的时候,不好让为父贸然与她见面,怕吓着她!”
云想洒然一笑,她对于自家爹爹和陈适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陈云裳已经没有任何多余想法。
不过,既然陈适已经见到了陈云裳,自然也不会再怀疑陈云裳的身份了,那这么说来,她的身份自然也光明正大了。
“父亲,不,儿应该称呼您陈伯父,陈伯父,既然如今只等着您与云裳妹妹妹相认,便能父女团聚,儿便能放心了。不过既然儿原是李家女儿,那便不好再继续住在陈府,还请陈伯父能允准儿回……”
“想儿,算你妹妹回来了,你也还是为父的女儿,依然可以继续称我为父,继续住在陈府不必离开!”陈适打断了她的话。
云想没有直接反驳他的话,只是站起身深深下拜行了一礼,“陈伯父,儿谢过您这两年来的教养之恩,云想儿时顽劣,不堪受教,让您和伯母操尽了心,这一礼便算是儿给您赔礼了!”
“你不必如此……”陈适见她如此郑重,不由挺直了身体正色道,“无论你身世如何,在我眼中你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云想感激一笑,“伯父的好意儿心中自是明了,只是自古世事总是难两全,伯父与云裳妹妹父女团聚是应有之理,但李家爹爹却失去了一个女儿,儿身为李家女,回李家也是应做之事,还请伯父理解儿的一片孝敬之心。”
陈适看着云想坚持的笑脸,不知为何,他知道即便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八岁的总角童儿,但她说的话却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想。
看着女儿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从昨日见云想开始,他便有种奇怪的感觉,想到昨日同样面带微笑对着自己侃侃而谈的女儿,明明上回见她还是上个月的事,那时的女儿还是个天真稚儿,为何不过一月,她会成长至此。
他也明白她所说的才是正理,诚然以他的身份而言,他便是想要把两个女儿的留在身边都不是难事,但他却不愿意这样对待眼前这个突然之间让他有些看不明白的女儿。
他凝视面前女儿的眼睛,“想儿,为父从不愿仗势欺人,但你要明白你若是不愿回李家,为父自可以安排妥当,不会让任何人有非议你的机会,以后你尽可以放心如以前一样做为父亲身的女儿。”
想儿收起嘴角的微笑,抬头对上陈适的眼神,丝毫不作伪的说道,“陈伯父,在女儿发现身世有异,决定对您和盘托出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离开陈家的准备,对此儿没有任何不甘愿的心思,李家的人是儿的至亲,与至亲团聚也正是儿心中所愿。”
陈适盯着她丝毫不退缩的眼神许久之后,才释然而笑,“好,既然是想儿心中所愿,那为父也只能随你心中所愿,不过……”
云想见终于说服陈适,不由松了口气,顿时放松了适才一直紧绷着的身体,随即却听到陈适还有下文,不由神情一紧。
陈适笑道,“不必紧张,为父不会再阻止你回李家,但要在你养好身子之后,难道你忘了自己才刚刚大病初愈呢!你放心,等你养好身子,为父定会亲自送你回李家!”
“可是……”
“不必再说了,为父已经决定了,你好好休养行了,接下去的事为父自有安排!”陈适站起身果断说道,“好了,为父这走了,你快回去躺着吧,看看你那小脸,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云想张开嘴还没有说话,陈适便没有再理会她,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看着陈适有些匆忙的脚步,云想只能收回未尽之言,对着他的背影福了福说道,“恭送伯父!”
陈适离开之后,青荷与青芷才走进屋里,青芷嘴里还叨叨的小声埋怨道,“青荷,你怎么回事,郎君来一趟拙锦院,我正要把最好的茶饮送上,你怎么还拦着我。”
青荷无奈的看着这榆木脑袋的青芷,适才郎君与娘子说话时那肃静的气氛,还特意打发自己二人出去,明显这两位是有大事要说,怎的这青芷不但一点都没察觉出来,还上赶着想去打扰这两位呢?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青芷那缺心眼的性子,她已经没有丝毫想去改变的想法了,这是块不可雕的朽木,而她实在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只能听之任之了,相信娘子也应该是这样认为的。
果然,云想没有理会青芷的怨言,只是对着青荷问道,“青荷,昨日我回来忘了问了,前院那位小哥这两日可还有继续去李家看着?”
青荷回道,“娘子,平安,是那小哥,他叫平安,昨日婢子已经吩咐过了,李家那边事情还没完,让他时不时再去走一趟,若是那边有什么难处,让他尽量帮着办了,若是他也办不了,回来禀了娘子。”
云想脸上带着些许感激之色,“你做的很好,青荷,真是多亏你了,我这身子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之后几日只怕不能去李家了,只能烦劳那小哥多去几趟。”
青荷点头,“娘子放心,婢子会叮嘱他的。”
陈家这边两父女算是把事情谈妥当了,而李家这边的父女俩却正陷入尴尬的肃静。
“你不是说我是你们家女儿吗,怎么现在又换了一种说法了,我到底是谁,你能不能有个正确的说法。”半躺着靠在床架上,陈云裳有些不适应身后空荡荡的,便另要了一床薄被靠着。
李老爹讷讷的说道,“裳儿,不是爹爹在骗你,实在是你的身世确实有些转折,你别生气,爹这便把你的身世一五一十都与你说。”
顶着云裳有些不耐的眼神,李老爹把当年的遭遇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云裳,更是连这一回云想无意中找到当初季娘子留下的布帛,才发现两个孩子被认错的事也都交待了。
边说还边在心中纳闷,云裳这孩子,怎么病了一回,失忆了跟换了个人似得,以前的裳儿多乖啊,每一日总是甜甜的叫着他爹爹,性子也是最好的,从来不跟他呛声犟嘴,总会扑到他怀里撒着娇,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可她失忆之后却再也没有笑过了,每日总是瞥着眉,不耐烦的看着每个人,连以前最喜欢逗着玩的三郎似乎也不待见了。
最让他觉得难过的事,自家婆娘知道她总是没胃口吃饭之后,特意拖着病体给她做了以前她最喜欢的面疙瘩汤时,她竟只是嫌弃的喝了几口汤便不肯再吃了,让他实在很郁闷。这不过是失忆,他以前那个乖乖的,娇娇俏俏的女儿怎么不见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让女儿皱眉,说完两个女儿波折丛生的身世之谜,看着神情逐渐平静的女儿,他继续说道,“裳儿,你放心,你的亲身爹爹是个好人,等你回了陈家,他一定会很疼你的,当初想儿去陈家的时候,你爹爹便十分疼她。”
云裳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当做亲身的女儿,怎么会不疼!”
“是啊,”李老爹丝毫没听出云裳言外之意,只当做她在感概,“,同样是当做亲生的,倒是我这个做爹爹亏待了你,从小便让你过的很清贫,连些像样的嫁妆也攒不下来。”
李老爹有些可惜这些年自己给女儿攒的嫁妆,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却也因为女儿和妻子生病,都贱价当掉了,但这话他却不会再女儿面前说起。
“这么说,我那亲生父亲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云裳抬眼问道。
李老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想是昨日你云想姐姐回了陈府便与他说了,今日一早他便来了咱们家,还见了你一眼,爹怕他吓着你,没把你叫醒。”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接我走?”云裳垂头问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有,既然我才是早一日出生的那个孩子,以后不要再说那个云想是我姐姐了。”
李老爹一愣,半晌才讷讷的说道,“我让陈大人容我几日与你分说清楚,便没提起什么时候接你去陈府,你若是着急,我明日去陈府知会陈大人。”
“嗯!”云裳应了一声后说道,“好了,该说的说完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李老爹看着她往下一缩便躺了下去,枕着薄被闭上了眼睛,便没有再做声,起身出了房门,只是背影竟看着有些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