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家主陈适的书房在前院东厢房,坐落在一片花园的后面,花园间隔了正院的会客厅和书房。从会客厅到书房却需经过围绕着整个花园的小道,使得会客厅与书房虽近在咫尺,但却不会轻易能看到。
花园的正中种着一小片翠竹,书房的门正对着这一簇被打理的很好的翠竹。家主陈适是个宁可食无肉,也不可居无竹的读书人,因此他升迁为此地县令,置办了此处住宅时,特意在书房前中了这一簇翠竹,还让人专门打理。
从内院到陈适的书房自然无需经过前院会客厅的小道,书房花园边角地有一道垂花门,直通想后院的正院勤织院,是陈适从书房去后院的捷径。平日里陈适不在时便会锁起,他回来时才会打开,还有专门的小厮在这里守着。
李云想便是从这道门进的书房小花园,这个小花园不仅种着一簇簇花丛和那一小簇翠竹,还间隙种着几颗绿树,夏日时一整片的林荫,显得书房这边特别的清爽凉快。当然现在是冬日,树上的叶子都已经掉落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少了些风景,看着竟有些萧索。
李云想被小厮领进书房的时候,陈适正坐在书案后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看。
李云想上前恭敬的行礼,“见过父亲!”
陈适见到李云想时,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等云想行过礼便含笑点点,“回来了,听说你去了你养父家里。”
陈适是陈府的家主,家里发生的事请他多半都是心里有数的,因此他知道李云想去李家的事并不奇怪。
云想点点头,“是,儿听闻李家妹妹生了重病,李家姆妈也跟着病倒了,家里乱成了一团,实在放心不下,便禀过母亲之后去了李家探望。”
陈适面露满意的微笑,“不错,你养父一家待你恩重如山,你能在此时不忘前恩,时时记挂他们,可见你确实比以前懂事了些。你养母和妹妹的病情可有好转?”
“儿去时,李家姆妈已经醒来,虽然身子还弱,但李太医说了已经没有大碍,至于妹妹也退乐烧从昏睡中醒来,只是……”虽然父亲未见得关心李家那边人的身体,但想到自己等会儿要说的话,李云想还是打算把云裳的病情说出来。
“只是什么……”陈适问道。
“只是不知为何,妹妹醒来以后似乎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请了李太医去看,说是妹妹或许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所以才会失忆,或许以后可能不不会记起从前。”
“是吗?”陈适挑眉,“李太医可说了如何用药诊治?”
“李太医只是开了张安神定魂的药方,却也没有说一定能治好。”李云想摇摇头,“不过他倒是说了这失忆并不影响妹妹的以后的生活,妹妹年纪还小,便是记不起从前应当也不打紧。”
陈适对李太医的话也是认同的,“既然李太医如此说,那你李家妹妹这失忆之症应当确实不打紧,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李云想低头应了声“是!”我可从没有担心过,只希望您听了我等会要说的话以后,自己不担心可以了。
说完了李家的事情,陈适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想儿,你可还记得为父曾与你提过,你母亲的娘家季家有一位舅舅,任广州府辖下的福安县县令。”
李云想一愣,不知道陈家爹爹为何突然提起季氏的娘家人,但他说的这位舅舅她倒是有些印象,但并不是陈适以前与她说起过的原因,那时她刚来陈家,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陈适对她荐绍家里人和所有亲戚时,她其实并没有听多少明白,那一番话听到最后,她只明白一点,是陈家的亲戚可真多,不愧是大家士族。
但这位曾任福安县县令的舅舅却是她回到京中之后才真正见到的,这位才华洋溢在朝中当任枢密副使的舅舅也曾经是她在京中的靠山之一。
“是季家二舅舅吗?”李云想问道。
陈适没想到自己不过曾说起过一遍,女儿便记住了,不过也只当是女儿记性好而已,并没有太过惊讶,“不错,是你二舅舅,季沆,季博文。”
李云想点点头,“记得,爹爹说过二舅舅已经做了福安县县令多年了。”
陈适眼神一暗道,“不错,你二舅舅确实任福安县县令多年了。”说来自己这二舅子当时也是受他的拖累,才会被编至那南蛮之地,若不是……
不过当初他们得罪的那人已经一贬再贬,再也不是他们的阻碍了,如今新皇登基,他们这些当时太子东宫府辖下的人自然可以再次一飞冲天。
陈适按下自己心中的纷飞的思绪,微微一笑,“想儿确实好记性,你记得你二舅舅好,你舅舅这一次任期满后,已经被升调回京,他来信说,此番回京经过福州来会停留几日来看看你这个从未见过的外甥女。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能到康宁县了。”
李云想却是一惊,季家二舅舅要来康宁县看自己,她明明记得她是回了京城以后才第一次见到的这位舅舅的。这可是梦境里从未发过的事,莫非这梦境也不是都是准确的吗?
李云想不由又紧了紧自己怀中抱着的小包袱,即便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并不是都准确,但有这包袱中的布帛为证,云裳与她互换身份的事却是真的,她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丝毫侥幸的心里。
陈适从开始便看见李云想一直抱着的这个小包袱了,但他以为只是女儿从李家带回来的手信,因此并没有太好奇。
“怎么了,不高兴你舅舅来看你吗?”陈适这时见女儿听了亲舅舅会来看她时,却似乎并没有很开心,抱着那小包袱的手竟还用力的泛白了,便生出了些好奇心,“你手上抱得是什么,看你怎么有些紧张?”
李云想猛的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看着陈适,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几步把小包袱放在了书案之上,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包裹布和放在包裹布上面的白色布帛。
“父亲,儿并不是不高兴二舅舅来儿,只是今日儿有一事要禀报父亲,今日以后的事,还是请父亲看过这包袱里的东西以后再说吧!”李云想如破釜沉舟般说道。
被女儿的神情所惊,陈适不由的坐直了身体,看着书案上小包袱里面的东西,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李云想垂头回道,“父亲可以看看这布帛,上面所绣的文字便是儿今日想要禀报之事。”
陈适伸手拿起布帛展开,只看到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和一句此女脚心有一颗朱砂红痣,可为陈府日后认亲依据。
他一时不明白这上面所述有何意义,但仔细一看便想起这不正是女儿的生辰八字吗?那这后面一句是什么意思?莫非这是女儿的生辰八字和身体胎记吗?又仔细一看,不由的心里一滞。
这绣工看着好熟悉啊!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看着颇为陈旧的小香囊一看,上面绣的陈字正与这布帛上的一般无二。
他激动的看向女儿,抖着声音问道,“这,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吗?可是你从李家所得?”他当日在李家寻来是,曾经仔细问过季氏可有什么遗物留下,可惜却一无所得。没想到……
李云想点点头,“是,父亲,这的确是母亲亲手所绣,这上面绣的正是母亲当日所生女儿的生辰八字和胎记位置。”
陈适只觉眼睛一酸,泪水便已经落下。他与季氏成亲以后,有着从小青梅竹马的经历,一直恩异常。妻子嫁进陈家第一年便身了他的长子,一家人便越加的感情深厚。
对妻子,他更是百般缱绻情深,不在长子两岁之时,妻子便又再次怀上了第二胎。
在那时妻子娘家传来消息说是岳母生了重病,妻子放心不下,硬是撑着才怀了三个月的身子千里迢迢的回了季家看望岳母。可没想到这一去却让他们这对恩夫妻从此天人永隔。
他至今还记得,才刚收到驿站送来的信说妻子不日能到京城与自己团聚,可谁知不过几日,便有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逃回来的护卫说妻子在回京的半路上遇到山匪,岁被人所救,但却不知去向了。
可在他带人匆匆赶到当地,联合州府的官兵抓住了那群山匪时,才得知原来妻子还是被他们抓住了,还在刚被他们抓住当日为保名节已经自尽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