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答应他,会亲自前去舞宴。”
杜泰尔看着全息投影之中塞德里克严肃的表情，头隐隐作痛。他本想询问是不是小混蛋又做了什么该死的事来压迫这位风霜高洁的上将,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塞德里克的性格,一言九鼎，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一个诺言。
即便是这种惹人厌烦的诺言。
皇帝看着上将先生疲惫的神情，无比自责：“你……成吧。有什么要求一定提出来,我给你做主。”
“谢陛下。”梁卓恩笑了笑，等彼端切断了通讯。
而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为了赶上宴会,让自家那位别跟居心叵测的其他玩家跑路，梁卓恩辛苦了一个下午把工作赶完了,才来向皇帝要请假条。此时距离阿尔法星球的舞宴的开始，还有不到一小时。
“希望不会太迟。”梁卓恩看了眼星上热烈的讨论,眉头皱起。
……
…………
舞宴的邀请函发出严格,来往的自然都只会是入得了皇家贵眼的人。原主性向不明，是美人都看上一眼，杜泰尔便十分宽容地请来了有意跟他勾搭的各方美颜，男男女女都精细地打扮过，各自攀杯交谈。
林晏却没什么心思到处逛,他假笑着和众人周旋过后,便倚在一面墙边发呆，顺便留下了一张很好的挡牌。
程冬俞皱着眉看他，无奈又纵容：“四殿下，这已经是第七杯了。”
林晏其实并没有太多醉意，只是浑身难免有些发烫。他微微侧脸避开男人伸来的手，“不碍事。”
对方漂亮的手指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也不尴尬，笑了笑不再多说，面上却有几分失落。
按照旧例，舞宴里供应的酒水是难得的“红豆酒”。酒液呈淡淡的粉，却不是真由红豆制成的——制酒的果子形似古地球时代的石榴，掰开外壳，内里的果肉是鲜红的圆粒，外形像极了有相思意味的红豆果。
果酒是重酸轻甜的，第一下入口，细微的涩意抓住的了味蕾，让酸感慢慢地渗透进舌尖喉胃，好在这种酸涩非常的轻柔，像是水汽蒸腾后化作的薄雾，丝丝缕缕的，不至于刺激。但伴随着酒精味烧灼而起，缀在最后的甜蜜也冒了出来，比起其他的味道它未免显得弱小，却顽固坚定，并且会在每一口美酒入喉后叠加增强。
林晏喝了七杯，那股甜已经浓郁地攒在舌面，像是含了一口不腻人的糖。
晃了晃酒杯，他借着粉红色酒液的遮挡眯着眼打量身侧的程冬俞。
平心而论，见过真人之后，林晏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不仅有着那张不女气的精致面孔，还有着侵略性的气质，只要站在他的身周，几乎没有人可以压过他的风头——跟这个男人惯穿的红衣一般，灼艳。
可惜了，林晏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舞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然而梁卓恩还没到。
皱了皱眉，林晏对程冬俞示意：“我去处理下事情。”
穿过稀疏艳丽的人群，林晏巧妙地避开向他围来的几个人，走向了后台。管家正在与侍者交流，他的工作要精细到每一盘甜点配对的勺叉，或者为厅堂内的花瓶更换花束，以及把握流程。
“四殿下。”看见林晏的到来，老先生笑了笑鞠躬道：“这是有什么特殊要求？”
这话说起来总显得格外暧昧，林晏却像是没感受到似的，很礼貌地摇头：“不，我只是想……取消跳舞的环节。”
管家怔了一下，下意识拿视线往人群中扫了一圈，果然没看见某位上将的身影，不由哑然：“这……取消了这个，这次舞宴的意义丧失了——我明白了。”
林晏对他感激地点了下头，转身回到热闹之中去，依旧打算和程冬俞消磨掉这个不太美丽的夜晚。
梁卓恩没来，这场舞宴本来没有意义，他想。
——在他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瞬间，人群忽然间骚动了一下。
舞宴的厅堂安排在阿尔法环状星球的一端，弧形的特殊材质的透明金属墙立在会场的右手边，四面八方皆模拟成星河的壮阔景象，置身其中，像行走在宇宙里，万物都环绕。
此刻，一侧的门被打开了。
林晏怔怔地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身束身礼服的男人走进厅堂之中，将外披的衣物交给身侧恭敬的侍从。这位尊贵的上将先生环视整个大厅一圈，最终落在了林晏的身上。
晏德华殿下站在程冬俞的身边，用一惯冷淡又带着几分骄纵的表情回头凝望。他的头发高高竖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一身精致的礼服衬得身型颀长。
他走过去，目光淡淡地扫过面色微变的红衣男人，最终来到了林晏的身前。
“你来的太迟了。”白发的青年低着头，密长的睫毛在眼下笼出一捧阴影，“我已经要求取消舞会了。”
“那真是遗憾。”梁卓恩撑不住笑了，并不在意身旁惊诧的数道视线，温柔地拨了拨青年鬓边散下来的乱发，动作不掩暧昧。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围观众人都可以听清的音量，“我是不是白赶来了？”
当然不是，林晏心想着，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不会，我可以把舞会的流程加回来。”
话音落地时，厅堂内的光线渐渐暗去，又很快入昼。灯光把厅堂最中央的空地打亮，地面温柔地向上浮动，慢慢腾起一方圆形的舞池。
“现在，亲的教官。”林晏将手搭在梁卓恩的摆在他面前的掌心，轻声说：“你得教我跳交际舞了。”
男人弯腰吻了吻他的手背，笑道：“我的荣幸。”
“上将先生知道在舞宴上亲吻了宴会的主人意味着什么吧？”他故意问。
梁卓恩忍笑点头，索性当众俯下身，挨在林晏的耳侧低声道：“意味着，马上可以送入洞房了。”
曲折攀行的乐声响起，这是一串华丽的琶音，自房间的角落顺着舱内四壁的弧度汇至头顶，无需扩音设备响彻了此间。人群散开，只能寻找身侧的宾客邀请共舞，因为这场舞会的主人已经落进了猎人的手中。
迎着灯光，梁卓恩牵过林晏，来到了舞池的正中央。
两人默契地迈步。
不远处的管家叹了一口气，心想刚才临时重启舞会的决定真是做对了。
德华家族的善变果然是遗传的。
……
…………
舞宴结束之后，程冬俞在盥洗室里抽了一根烟。
一支舞过后，四殿下与塞德里克上将中途暧昧退场，其实已经意味着这次晚宴的结束，然而作为嘉宾的他们不到时点都不好离开。他皱着眉，望着阿尔法外的灿烂星幕，若有所思地喷出一团白雾。
“d05。”他用牙尖轻轻碾过这串玩家代号，倏地笑开了。
——咔哒。
程冬俞把烟拧灭在窗台上，转过身，看见盥洗室的大门打开，有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闪身进来。
“程先生。”那人对他示意，“联邦永恒。”
程冬俞笑：“联邦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