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四个字的王j是有些发愣的, 可杜子腾神机妙算投影下的强大与无所不能实在是印象深刻,纵然不太理解其意, 也必然会百分之百执行。
只是,宗主叫他展芒……展露锋芒, 他此来身上所带最有锋芒之物就是主力炮击阵,虽然海尘、卢森与天一之间的微妙互动他只观看了上半场,但是也隐约把握一点点东西出来,这矛盾的集中点……恐怕还是在于主力炮击阵上,所以,宗主的话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还是集中在将主力炮击阵的威力充分暴露上。
这件事本身并不困难, 难的是杜子腾那前两个字“伺机”。怎么寻找恰当的时机……此地王j并不熟悉, 更恐怖的是,晓林洞,那可是斩梧盟的根据地之一,在这个地方, 并不容许他肆意胡来, 先前在碧血界,弘宇还在他身边接应,但到了这里,弘宇都不现身,足以说明形势的严峻。
这件事确实十分困难。
但另一方面,王j又相信,这位杜宗主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既然他这般运筹帷幄间让自己走到了这里,眼前这局面,必然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王j绝不相信杜子腾会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自己,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他方才忽略了的,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门外阵法传来有人扣门之声,王j听到那个声音之后才恍然,他真是蠢哪!
“王兄弟?”
门外这把声音赫然是他在此地唯一的“熟人”――天一洞主。
王j一拍自己脑门,自己手头唯一能用的,可不是只有这位洞主了吧?当真灯下黑哪,他一边打开阵法,一边将与天一相处时的所有讯息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心中已经大致知道如何去完成杜子腾交予的任务了。
方向虽然大概能把握,但是怎么办到,却真的需要机缘,王j亦只能在惴惴中相机行事,他知道自己在诸界打拼时日尚短,执掌王氏亦是经验不足,只能用笨法子多试试了――既然要用到这位天一洞主,自然先是以心换心,同别人打好关系了。
天一身后跟着晓林洞的仆从,安排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桌筵,叫王j连连道谢:“劳烦天一大哥你了!”
天一一笑:“这都是门中现成之物,无甚麻烦的。你现在是住在门中待客之所,便是我晓林洞的贵宾。若有什么所需之物,只需知会门外这些仆从便是,无需客气。”
王j连连道谢,此时桌筵已经安排妥当,王j索性便举杯:“天一大哥,不论是买了那主力炮击阵、还是带我来晓林洞,我心中皆是清楚明白的,大恩不言谢,薄酒相敬,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天一心中微微一怔,他来看王j,不过是心头烦闷无解,偶尔想起才来看看,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论理也该看看王j的情形,适不适应,没料到,这小子倒也是诚心。
一时间,天一都有些恍然,他在门派中劳心劳力,前线流血流汗如此之久,晓林洞是给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错,但亦不过只像笔冷冰冰的交易,还不如一个偶然间遇到谈成交易的小子来得暖心呢,他不再多想,亦是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
那眉宇间郁郁之色与前线那大权在握神采飞扬的模样,虽是同一人,却差距十分之大。
两人几杯酒下杜,王j正愁不知如何突破,此时见天一这神色,心中一动,便面上露出迟疑之色道:“天一大哥,可是有何不愉之事?如若不妨,小弟虽不能解忧,却愿聆听排遣一二。”
天一无奈地笑笑不语,他上九洞第一洞的洞主都为难之事,叫他一个小子听了又能如何?
王j突然冲动地开口道:“大哥,可是与昨天那位卢长老和海尘大师有关?”然后他一脸愤愤地为天一打抱不平:“你为他们带回了主力炮击阵……为何他们还要那般对待你,简直欺人太甚!”
天一眉头一皱,长袖一挥加固这静室内的阵法之后才道:“慎言!你不过一门派外的小修士,谁给你的胆子敢评判大长老与海尘大师!”
王j登时便紧张地一滞,他确实是心中无底,他不知道天一这番疾言厉色是他心中全然不介意昨日之事,还只是不信任自己、惧怕传到那两位大人物耳中。
天一见王j这紧张神色,随即失笑:不过一个边远之地来的小修士,又如何能知道滔天权势的威力?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啊……
可王j为他鸣不平的心意,他却是领了,他放缓了声音道:“不论你将来去何处修行,谨言慎行才是长远之道。”
更何况是在这水深无比的晓林洞中。
王j见天一这神情,登时放下了心事,知道对方并非心中无怨,一时间,心中便活络起来,然后言辞恳切地道:“多谢大哥教导,方才是我失言了。只是先前在碧血界见到大哥是如何意气风发,没有想到门派中会是这样的情形……”
王j这话又再次勾起天一心中的憋屈,但他只默然无言。
王j忍不住又道:“天一大哥,你都愿意出一千亿灵石买我这主力炮击阵,就是那位海尘大师也那般重视……对于门派中也是大功一件吧?为什么昨日……”
王j这一次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却是很明显的,那位卢森长老分明没有把天一这桩功劳太放在眼中,甚至都没有在海尘面前回护一二。
天一只沉声道:“门派中奇珍异宝威能逆天者如诸界之数,何其多也,不过一个主力炮击阵而已,晓林洞还不至于……”
这话说得王j一脸郝然,倒显得他太将自己祖传阵法看得过高而十分羞愧般。
王j羞惭地道:“天一大哥,我只是想着先前你对我说过,如果此阵在晓林洞越受重用,我在洞中亦能……你说过的,这个大阵不只是那一千亿,于我的道途亦是颇大转机,我心中感激,只是眼界浅狭,太过高估大阵了于晓林洞的作用吧……”
天一见状,又道:“此阵于前线确实有用,亦不必妄自菲薄。”
王j只腹诽,明明知道这大阵于前线重要,又在门中不受太多重视,却还偏偏要维护晓林洞的面子,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可真累。
天一心中如何不知道主力炮击阵对于晓林洞前线作战、甚至对于整个斩梧盟的重要性,昨日卢森对他逼迫的态度,一方面确实是希望借此事将海尘拉入阵营,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对于这主力炮击阵没有那么看重?
如果真的知道此物于前线的重大意义……何至于会这般对待自己?卢森后来那番态度,不过只是因为海尘表现出来的对于这阵法的急切而顺水推舟罢了。如果真的看重,何至于到现在为止,整个晓林洞都没有一位大能来向他索要过此阵?
想到这里,天一苦笑,可笑他还没有一个小修士看得明白呢,如果这大阵真受重视,他又岂会受这番夹击的冷遇?
天一好半晌才叹道:“只是前线战事瞬息万变,不是每个人都到前线历练过……”
王j道:“可是先前妖族使用妖器之事已经让情形十万火急了,我听骆将军说过,如果不是主力炮击阵及时激发,恐怕大阵都会告破……彼时我也只是误打误撞,但想来,骆将军于阵法一道学究天人,恐怕比我判断更准确……”
天一沉默。
王j只道:“天一大哥,我只是待在乡下地方的小修士,不论修为见识都远不如你,但是,这阵法祖上流传至今,是我们王氏最重要的珍宝,先前能看到它在前线发挥威能,我们王氏上下都别提有多高兴了!”
然后他诚恳地道:“您能不能再去同那些长老们好好说说,这个阵法真的不错,晓林洞都花了这么多灵石买下它,天一大哥你千辛万苦把它带到这里,请长老们好好看一看这阵法。”
说着,王j向天一递过一块水镜玉简。
天一激发一看,赫然是当日前线大战几番逆转的水镜投影,想必是前线大阵录下,由骆明交给王j的。
彷佛再次回到那几番危殆的战局中,天一心中百转千回,血液彷佛亦随那战局而沸腾,一时间,他心中豪情万丈又有些自我鄙夷,天一啊天一,你还不如个小修士!
这门派中蝇营狗苟之事还少吗?战事方起之时,他明明知道那时的战局有多么不确定、有多么大的风险,为什么还要第一批请命去往?不就是因为不想被后方这些乱七八糟的从事所摆布吗?!
怎么现在却越活越回去了?
大长老的想法是大长老的想法,他天一身为碧血界的斩梧盟军统帅,亦应有自己的立场,将前线出现的情形通过力所能及的所有渠道向门中禀报,再将主力炮击阵的重要性不厌其烦地陈述好,至于海尘大师之事……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天一心中一动,说不得,如果能将大阵之事向海尘大师分说明白……也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然而,酒桌上各怀心思的两人都不知道,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或者说,这个机会被推到眼前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天一心意刚动,收下这玉简之时,门派中的传讯已经到了他眼前:“掌门急召,速至天星洞!”
天一神情一怔,随即毫不犹豫一推酒杯:“王兄弟,我先告辞!”
王j见他神情便知是有大事,心中失望,还不明确天一是否被自己说动,却也只能目送天一身形消失。
晓林洞的掌门闭关数十载,只在两族大战方起之时中断过闭关,却已经许久未曾这般急召过什么人了,所以天一才会这般焦急。
待他赶到之时,却见台上四位大长老包括卢森在内悉数在座,一众执法长老、执事长老除了少数几人之外,竟然也在这短短时间内全部赶到,可是,辈分低一些的修士、与他同辈的……除了他天一之外,竟然再无一人,天一不由瞳孔一缩,这么大的阵仗中竟夹着他一个人……
可不及他心中推测今日到底是为何事,隐隐威压自上方传来,天一立时收起全部心神,头也不敢抬地随着众多晓林洞中的大佬们一齐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掌门!”
这许多人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天摇地动的人物,可此时却都垂头凝神,面上的恭敬如出一辙,哪里又看得出来谁曾经在前线呼风唤雨,谁在后方叱吒风云?
但这恭敬面孔之下,多少种心思、多少般念头涌动,便不是面上能够看得出来的了。
一道磅礴浩荡却柔和的力道将他们托起:“起来罢。”
众人这才敢起身。
“卢森,你将门中近况禀来。”那道声音突然道。
卢森心中一凛,掌门中断闭关召集众人,为何先向他发问?
但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台下修为最低的天一诸人,心中万千想法涌动,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是,门中一切调度如常,先时按盟中需求,为配合此轮前线全面进攻,已于属地中采办灵石若干、各式法器……调度至前线诸界包括……”
晓林洞统管着整个战线的后勤,这其中如何从大后方收集物资,又如何将物资调运到需要的前线战阵之处,再加上前线全面进攻所损耗的资源只会加倍,导致诸事十分庞杂,卢森哪怕只是将其中主要关键之事向掌门说清楚便花了不少功夫,更何况这其中之事并不是他一个人负责,有些事归属其他三位大长老负责,他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很怕掌门会否追问,禀报之时,措词便更是谨慎小心。
底下诸人亦是静静听着,无人敢出一声。
卢森回禀之中,亦不敢回避一些棘手的问题:“……近来后方调度情况便是如此,不过,”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把话说下去:“海尘大师原本与我晓林洞等商议联合绘制的十个前线战阵,昨日又有新的变数,他似与前线林森等四界达成合议,直接为他们绘阵。”
为前线提供战阵建设、战阵维护,也是晓林洞的工作之一,自然,这些材料最终还是要来源于后方,但一个巨大的战阵,其中消耗的资源必然是个天文数字,甚至随着每一次战局的损耗,战阵的维护都是笔巨大的支出,这维护的费用便要由前线各势力自己来出,这件事,一直是海尘大师与晓林洞联手来做,这也是为什么海尘座下会有许多弟子同时加入晓林洞的原因。
毕竟,这些弟子熟悉阵法操作的一切,却又有晓林洞弟子的身份,对于前线战阵的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比较方便。
海尘在这件事上,自然也是有利益的,以修建战阵为例,斩梧盟是有着自己通盘的规划与考虑的,不可能随便乱建,资源不能随便乱投,海尘自己不可能亲自去同斩梧盟沟通这些事,浪费时间也是辱没大师身分,同时,就算划定了要修建大阵,同那大阵所在的势力沟通也是一件挠头的事,与晓林洞合作的话,这些势力的部分后勤保障本就是晓林洞在做,沟通起来并不费劲。
而晓林洞与海尘合作亦是好处多多,有钱大家一起赚嘛,而且还借此机会拉近了与海尘的关系,等同于是好处大家均沾,虽然海尘一直不肯加入晓林洞有些扫面子,但是双方一直合作得还算愉快。
可这一次,海尘却确实有些打晓林洞的脸,明明原本商定好了,需要新建的十个战阵大家继续合作,他却突然绕开晓林洞去和那四界直接合作,这不等同于架空晓林洞吗?
这种行为近似于挑衅,这当中,自然有那四界所归属的势力与晓林洞分庭抗礼搞出来的事端,但确实给卢森添了不少麻烦,叫他有些焦头烂额,他十分担心掌门是否会责备他未曾处理好与这位符阵大师的关系。
故此,先前天一拒绝海尘、叫对方不快时,卢森才会那么处置,在他看来,如果处置得当,完全有可能拉拢海尘,一举两得。
现下这场合,这些琐碎之事自然不必多说,只将与海尘近来的龃龉一提,见掌门不多问,卢森只能硬着头皮将这物资调配之事说完,感觉掌门气氛森严,为了结束话题,只草草说起三界之事,掌门亦是端坐上方,不发一言,叫卢森心中更是忐忑。
“属下先前奉命前往三界召集上九洞洞主部署盟中统一进攻之事……后收到天一洞主禀报,碧血、涛灵及枫晓三界的妖族不知何故,打破原有规律,突然向我三界发起了进攻,此战十分危急,多赖几位洞主力挽狂澜,有惊无险。”
上方之人却只沉默不语,最后彷佛手指轻弹,一段画面突然传到他们眼前:“你们都好好看看罢。”
那是人妖两族大战的前线,看地貌与斩梧盟军的模样,不似他们晓林洞的,可局面却是一样惨烈,但斩梧盟军似乎因为占着先机,压得妖族不得不步步后退,可是,突然之间,妖族中那些原本败退的军队却突然间亮出獠牙,明明不擅进攻的水甲族突然亮出刀刃,明明不擅防守的亿蝠军却突然手有波光盾……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逆转也只在一瞬间,看得在场这些大佬们哪怕依旧稳得住,却也禁不住皱眉而惊心:妖族……竟然突然多了这般利器!
而更叫人心惊的是,那画面瞬间一转,不只是一处,而是十几处同时出现了这般惨烈的情形!
卢森更是冷汗涔涔而下,神识忍不住朝下方的天一扫去,方才他禀报之事太多,更兼有海尘之事牵动心神,这三界之战便只择概要而说,竟未禀报原先天一向他禀报主力炮击阵时提及的妖器这样的细节!
而天一此时亦是面上震惊,他没有想到,只在碧血界出现的妖器竟然这么快出现在了这么多地方!
掌门长年闭关,门派中连同战线中许多琐碎之事,卢森等人一贯有分寸,彼此分工明确,自会去寻斩梧盟中协调调度,卢森确实第一时间也将此事向玉霄反馈了,可紧接着三界妖族再无动向,三界交战晓林洞损失亦剧,急需修补,连这轮协调进攻都没有参加,再加上卢森心神牵系海尘这边,便也放下了。
方才向掌门回禀之时,因为此事太过细碎,而且玉霄那面查证尚未完成,尚自疑点重重,他便忘记禀报,没料到掌门心中想真正过问的,却正是此事!
没有想到这妖族此次如此诡异,三界没有反应之时,却这般没有任何规律地在其余十数处动用了妖器!想也知道,玉霄绝不可能在短短时日之内,将斩梧盟前线那些多势力、那么多门派都调整注意这妖器,没有想到就给妖族钻了这样的空子!
纵然此事再大,可卢森万万没有想到,一向闭关的掌门会在此时出关为此事!
更叫他没有想到的是,明明才在碧血界出现的妖器,竟然会突然在妖族那么多前线之界同时出现!这分明就是有早有预谋的阴狠招数!
卢森心中更想明白了一点,恐怕正是因为斩梧盟前线损失如此巨大才令斩梧盟高层直接“惊动”了掌门,令其中断了闭关出来,能直接惊动掌门的人,不必多想,整个斩梧盟也不会超过一个巴掌……卢森背后已经全部湿了。
那声音澹澹道:“方才本座已经收到消息,此轮大战盟中损失惨重,共有二十三界战败,其中有六界主帅已然战死,大阵被破,退守界壁。”
全场一片寂静,退守界壁,那几乎等同于是失却了那一界的阵地……开战至今,二十三处同时失败的惨烈战绩,斩梧盟还从来没有过。
这些事前因后果一映证,卢森如何不淌汗?
此事一个不好,便是他处置不得力,导致斩梧盟失利……
他连忙道:“掌门!先前三界与妖族交战中,在碧血界确实出现过这妖器,可天一洞主已经用大阵镇压了,我派损失不大,此事我亦第一时间向盟中禀报了,方才回禀之时,确是属下疏忽,还请掌门责罚!”
那声音却没有再朝他说任何一个字,只朝着天一突然开口道:“先前三界的战况,本座要你来说。”
卢森口唇微动,不由看向天一,此时,全场大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位、辈分、修为都是最低的天一身上。
天一一怔,他从来没有向这位掌门禀报过什么事,此时竟然有些紧张。
但他知道,掌门亲自过问此事,显是那万妖军用妖器在前线再次兴风作浪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妖器首次出现是在碧血界,方才卢森都已经认错了……他要拿捏好其中尺度,要禀告实情又不能开罪卢森,确实很难把握其中尺度。
同时,他不经意突然想到方才与王j的谈话,叫门派中重视那主力炮击阵吗?盟军前线惨败,唯有他天一手中这主力炮击阵曾经击退过装备了妖器的万妖军啊……
天一的心脏前所未有的怦怦跳动,识海之下暗流汹涌澎湃,他知道,这兴许是他此生最好的机会!
在一众充满压力的视线之下,天一躬身一礼:“回禀掌门,此战之时,属下被碧血界万妖军头领牵制,其中详情……亦是听下面的禀报才知,不过属下此处有彼时他们录制的水镜。”
然后,他双手托起那枚小小的玉简,神识中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什么变化,诸人眼中便已经出现了碧血界前线之战的投影。
说真的,即使是听过天一回禀过此战凶险的卢森,此时在亲眼看到这水镜之时,才发现底下人寥寥数语的描述中到底是何等恐怖的状况,先前他只当是天一为了突显主力炮击阵之功、掩饰自己识人不淑导致大阵自内而破的过错,语言中难免对于妖族妖器难免有夸大,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水镜绝做不了假,前线之中的恐怖状况,确是叫人心惊肉跳,而且斩梧盟确实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那小小的亿蝠军先是借那波光盾的护卫装死埋伏在前线之中,而后在战阵本身出现问题之中,伺机潜伏到战阵的关键之处……暴起突袭,只差一点点,如果不是那两道威力绝伦的恐怖阵法,恐怕他们这碧血界也会与斩梧盟丢失的那六界一般,只有界壁可守。
一时间,卢森不由对自己先前那判断感到十分后悔,如果早知会是这般的结果……他第一时间定会亲赴碧血界将一定查个清楚明白,第一时间上报联盟务必重视此事!
但只因碧血界三界有惊无险,不过只有些较大的损耗,他竟是放下了!甚至心里还只记挂着要利用海尘感兴趣的那大阵来拉拢他,现在简直悔不当初!
待那血腥激烈的水镜播放完毕,天一才回禀道:“场中情形便是如此,如无王氏一族那主力炮击阵,属下只怕也将无颜面见掌门您与诸位长老了,这便是那大阵。”
天一将主力炮击阵的阵盘双手托起,掌门拂袖间,那东西已经到了他掌中,好半晌,他才目视全场,随后视线再次落到卢森身上道:“此事,你如何看?”
卢森心神剧震,他没有想到掌门会再次问他,毕竟,方才那番回禀之事,已然是他出了错,他同意意识到,这是掌门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卢森不敢犹豫,飞速地将自己所思所想全部说了出来:“按这水镜中情形来看,装备妖器盾的亿蝠军先潜伏再袭击,一开始并未暴露那妖器的存在,必然是数目不多,而且,看那盾牌的威能,似乎亦不如掌门您方才所播。
若我所料不错,碧血界一战之时,这万妖军的妖器不论是产量还是质量,皆不甚理想,只能装备那样小小一支亿蝠军,可等到新一轮进攻之时,这二者皆是有了突飞勐进的进展,可其中间隔不过数日……实是叫人心惊,我实是想不到,妖族向来以妖术修行不借外物,为何能在短短时日之内在这妖器上有如此迅勐的进展……
属下依旧记得上古古籍中有载,万载前的斩梧之战,妖族亦曾配备有妖器,莫不是,这些万妖军找到了万载前的妖器传承?!”
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些妖器怎么会突然从碧血界传播到那么多界,又怎么会在威能上再上台阶!
要知道,这一次斩梧盟的前线全面进攻可与碧血界的情势完全不同,碧血界那是在全无防备之时遭遇万妖军突袭,并且自己内部还出了妖娥子,这点无论是天一还是卢森都未详细禀报,但他们都无比清楚,碧血界是在极糟糕的情况下应的战。
可斩梧盟前线全面进攻不同,光是为了保证战争物资的调运,卢森在内的四位大长老便不眠不休忙活了许久,最近才喘了口气,可以说,斩梧盟前线是占据全面的战略优势的,前面都是压着万妖军在打,战局的逆转却都出现在妖器出现的那一刹那,未曾预料到的新战术彻底改变了万妖军的某些兵种,叫斩梧盟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同样是妖器,前后的差别也是十分分明的。
卢森见识经历具在那里,分析得一点也没错,这些妖器的数量与质量前后差别十分之巨,唯一叫人弄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有的万妖军有,有的万妖军没有,莫不是妖族的产量还没跟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斩梧盟就更当抓紧时机!
晓林洞的掌门看了底下隐隐开始讨论的众人一眼,场面顿时安静,他只朝卢森道:“依你之见,接下来如何?”
此时的卢森,心中早已经没有任何迟疑,立即道:“掌门!这主力炮击阵显然于前线大有裨益,如果能每界都装上,即使妖族再出现妖器,至少守住战阵无碍!”
“不错,这主力炮击阵合该是天道赐我晓林洞的,在这妖器出现的关头出现,正正好克这妖器,天一洞主功不可没!”
“若是此阵动用不得,不只是于碧血等三界,便是盟中亦功勋卓着,那等心怀不轨想绕开我门与海尘交易的门派便不必装备此阵了――此阵威能绝不只在前线上,我等绝不可不重视!”
天一躬身在底下恭敬地听着,心中却是觉得复杂又感慨,昨日之时,他因为不肯将这大阵交予海尘,惹得海尘不快还叫卢森责备了一番,而今日,情势迅速颠倒,却只因为那王j给他的一枚小小水镜玉简,他暗下决心,自今日起,那王j便是他麾下之人,他绝不慢待!
而天一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不论是王j的出现、主力炮击阵的出现、妖器的出现、甚至是眼前这场惊动他们掌门的滔天大败……全部都出自偏远小界中的谋划。
这纷纷扰扰的讨论之中,掌门突然开口:“既如此,此阵我便交由海尘来绘制吧?可有异议?”
卢森张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主力炮击阵既然他们已经商议乃是他们晓林洞的下一个重要武器,不只是用来对付妖器,更是用来拉拢盟友、摘除异己……为什么要交给海尘那样一个外人,而且海尘毁约之事感觉历历在目,这样的人,能将这样重要关键的阵法交给他做吗?!
卢森迟疑间不说,已经有人说了出来:“那前线战阵绘制上,海尘既能绕开我等与那林森界合作,焉知来日不会绕开我等,将这主力炮击阵拱手送给他人?”
这是句大实话,却又狠狠驳了掌门的颜面,一时间,场中气氛十分沉闷。
但掌门却彷佛全不在意一般:“海尘大师,你与大家说说吧。”
海尘的身影突然自门外出现,风尘仆仆,显是自远处起来,他双眸却是异常地闪亮,只看着上方的掌门道:“你说的是真的?!”
掌门点头,神情再严肃也没有。
“你方才许诺的可作数?”
掌门哼笑一声:“我堂堂晓林洞的掌门,岂能出尔反尔?”
“那主力炮击阵全权交由我来研究、前线布设也是我说了算?”
掌门点头。
这一刻,卢森再顾不得诸多顾忌,急急道:“掌门三思!此等要物……海尘大师毕竟非我门中之人!”
天一垂首,心中不由觉得万分讽刺,他昨日说这话的时候,卢森还责备他开罪了海尘,今日卢森自己却说起一模一样的话来了,
不只是卢森,场中绝大多数大佬都不太赞同掌门这决议。
登时嗡嗡响成一片,在这嘈杂的劝阻声中,海尘却突然笑道:“哈!即如此!那我便应下了!”然后他看了满场那些激动的大能,诡异地笑道:“诸位同门,今日起,我海尘便也是晓林洞中人,大家多多指教!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他竟然真的就加入晓林洞起了神魂契。
场中所有人登时噎住了,这海尘说什么?
海尘却彷佛觉得自己加入晓林洞压根儿算不了一件事似的,先前那些冷傲独立强大的符阵大师形象在主力炮击阵前,全都碎成了渣。
他催促着道:“我已经应下了,方才也立了契,把阵盘给我!”
天一已经目瞪口呆,他干了这么半天,想了半天主意,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的事,掌门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或者便干脆以这主力炮击阵为诱饵,将这位海尘大师给钓上了钩……
掌门似乎也对此事十分满意,直接将天一方才贡上来的阵盘交给了海尘。
而海尘竟然迫不及待地打开那阵盘开始探索起来,好半晌,他才赞叹道:“果然……与师尊之道有半缕交叠之处……”
师尊?众人看着这阵痴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海尘自称师承斩梧渊墨部……岂不是就是那位墨部前部首?这大阵怎么可能与那位部首有交叠?随即,众人突然又反应过来,也许是反过来,那位墨部首游历天下寻找灵感之时,曾经参详过类似的上古大阵……
卢森此时不同捶胸顿足,他先前那判断完全正确!
海尘确实是重视此阵!
但他没有想到此阵与那位墨部部首还有一点渊源,否则哪里需要逼着天一去想办法,他自己拿着阵盘便直接去找海尘威逼利诱了!谁人不知海尘最为重视与墨部部首相关的传承之物,一贯以墨部正统自居?
现下此事却是掌门亲自做了,真是叫卢森内心羞惭。
可卢森不知道的是,如果换个修士来,哪怕修的是符阵道,却也未必能如这位掌门一般,看透这阵盘与墨部的关联,并以此来当诱饵。
大修士可不光靠修为吃饭,见识亦是重要一环。
而掌门此时见海尘已然沉浸到主力炮击阵中,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此阵可否直接用于前线战阵之中?”
海尘抬起头,面色中兀自带着百思不解的迷茫:“可以是可以……”然后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兴奋地道:“原来如此!”
然后认真看向掌门道:“此阵威力绝伦,装入战阵之中更是如虎添翼!唯一的不足便是能耗太剧,一击便是五万上品灵石,啧啧。”
一击五万……还都是上品灵石!众人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天一,眼神中便隐隐有了败家子的指责意味。
天一苦笑,这灵石可不是他给的,是骆明赌气给的。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每一击都是五万灵石,这东西显然没办法推广,除了晓林洞,有哪个门派敢这么壕,将这样的东西装载后经常使用呢?如果不能经常使用,每用一次都肉痛到死,便也失去了将主力炮击阵装在大阵上的意义。
在众人思虑之时,海尘又再次开口:“不过,”他哈哈大笑道:“我已经寻到了法子降低灵石消耗!如果不是那一缕与师尊之道隐隐相合的气息,我恐怕还未能这般容易地找到灵感呢!”
一时间,这些大佬个个喜动颜色,全然不知,又一个惊天巨坑在前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