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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毫院中诸人好歹也是修士,如此动静怎么可能不来查看。
方平本就悬心杜子腾的状态,此时第一个赶了过来。
然后他看着那破败小屋中蓬头垢面立于桌前的某人,突然怔住了,看身形那分明就是杜子腾杜师弟,但那气息却有些不同,竟叫人不敢相认。
“……师弟,你这是又精进一层了?”方平问道。他打量那飞出去的小门,似乎是防护阵法不堪灵力崩溃了?
对方此时才侧过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污迹的面孔和一双宁静又熠然生辉的眼睛,然后那双眼睛弯了弯,对方点了点头。
方平心中却突然觉得惊讶,三个月不到达炼气四层,若只以此而论,在这云横峰根本算不上什么成就,但是杜子腾周身灵气充裕却又气息平静,仿佛是积累已久瓜熟蒂落一般,完全没有半点用力突破的痕迹——如果不是方平知道杜子腾早先的修为,绝不会以为他是才突破,有这样的表现,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这修为远远没有达到对方的天赋潜力,才可突破得这般轻松又毫无痕迹,传闻中那些天灵根的弟子们在低阶突破时便是这般水到渠成,可杜师弟明明是五灵根啊!
杜子腾点头之后就继续回过头去提笔画符,慢慢地,仔细观察下来,方平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杜子腾在符箓上只怕又有精进,但是怎么样的精进,以他在符道上浸淫三十余年的经验,竟是无法清晰感受了。
方平只看着杜子腾蘸墨、提笔、手腕微动然后收笔,那符张上线条次第亮起,杜子腾便将之挪到一边,继续重复下一个动作。
渐渐地,方平看着杜子腾的动作,竟是开始失神。
他身后,林丛、孟林、谭庆三人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抵达的,看着杜子腾的动作竟也忘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只怔怔地看着杜子腾一张张画着符,那动作仿佛很慢,慢得连杜子腾收笔时笔尖灵力的微颤他们四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但那动作又好像很快,一张又一张,在他们短暂的失神里,杜子腾已经画了不知多少张。
明明杜子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那舒畅如行云流水的动作间灵气漫卷漫舒吞吐自如,让他看起来竟似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淡淡的清雅光芒,竟叫这几人移不开视线,不知时光飞逝。
好像就在突然之间,天色已白,杜子腾也是在此时收笔,转过头来,那看不出面目的黑乎乎脸上露出眼睛白牙:“几位师兄早上好!”
这感觉就像背影袅娜飘渺的仙子回头冲你一笑,结果发现对方正脸是个长着毛的母猴子,将四人从那般玄之又玄的状态惊醒就别提了,直接升级为惊吓。
孟林本就性急,此时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羞恼交加,他狠狠冲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小子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就好!作什么妖?告诉你,再作怪别怨我不客气!”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孟林这番话语气里明显色厉内荏,好像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般,急急忙忙扔下这句话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消失了。
那张黑乎乎的脸上眼睛眨了眨,显得十分无辜似的。
谭庆看着杜子腾眼神有些复杂,竟是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就走了。
林丛眯了眯眼,语气森森:“我警告你,那日葛公子的意思很明确,别耍什么小聪明,给我老老实实关在屋里!你要是胆敢迈出此门一步,一旦触怒葛公子,任谁也护不了你!”
那脏兮兮的黑脸上再次露出雪白的牙齿,语气更是十分天真无邪:“但我要去交弟子务啊。”
林丛哈哈一笑:“你竟还真想完成那三万张符?哈哈,过个十年八年再说吧……”
“可是,我已经画完啦。”
那轻松的语气好像画完的不是三万张,而是三张,竟叫林丛剩下的笑声卡在喉咙中,只剩下古怪的气声,显得十分滑稽。
林丛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一字一句重复道:“画、完、啦?”
蓬头垢面的某人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指着桌上的符箓:“你们不是都见证我画完了吗?刚刚就是最后一张啊,你们不是看到我收笔了吗?”
妈.的,你原来收笔是因为画、完、啦????
三万张,你画、完、啦?
我还见证你,画、完、啦?
一时间,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夹着“画、完、啦”三个字如狂风暴雨一般冲击着林丛可怜的脑海,竟叫他脸上定格在那扭曲的表情里,一时张口结舌嘴歪脸斜,好好一张帅脸愣是摆出了中风之姿。
一旁的方平更是惊骇难言:“可师弟你不是才突破到炼气四层……你,你,你要画完这三万张符,哪来的时间修炼,不,哪来的时间画符?不不不,你……”
那眼睛再次眨了眨,脑袋也歪了歪:“一边画符一边修炼啊,刚刚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方平心中也神兽狂奔:看到啥了?我们看到啥了?!只是看到你不停地画符,我们就像着魔一样不停地看,结果——三个月、三万张符、修为提升到炼气四层!!!你告诉我,我们看到啥了,看到啥了?!
林丛那本来在扭曲的脸更是开始狠狠抽搐起来:画符原来TMD是可以同时修炼的????
看着已然语言错乱的方平和林丛,杜子腾收好那些符箓,哈哈一笑:“两位师兄,我去领弟子务的报酬去啦啦啦啦~\(≧▽≦)/~!”
想到两百灵石和一百功绩点,杜小爷心里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迫不及待。
方平却一把拦住某人,脸上表情还有些僵硬:“杜师弟,你就打算这么去?”
杜子腾:“我画完啦,为什么不去?”
方平一扶额头,放弃了口头说教,直接掏出一把清泉符、祛尘符、疾风符一股儿脑儿地砸在杜子腾身上,看到某人顿时被□□得像朵咸菜,不知为何,方平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内疚又夹杂着那么一眯眯的痛快。
在这堆符箓的作用下,杜小爷好歹是恢复了一点原貌,就是去掉那层黑色不明物质之后,方平看到杜子腾的脸不禁一怔:似乎是瘦了,或者是又长大了一些,依稀可见眉目长开了,只是那种韵致涵雅被脸上那笑得露出八颗牙的表情一衬,有点傻。
傻而不自知的某人还咧嘴笑道:“我去执事堂啦!灵石哟~功绩点哟~可爱的小宝贝们,你们等着我呀!!!”
想到刚刚杜子腾那不停歇的画符状态,又想到三个月所成的三万张符,也许这三个月来,眼前这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子就那样没日没夜不停歇地画了三个月,方平突然有些期待起来,期待其他人看到飞毫院弟子三个月画符三万、三个月突破修为的表情,他笑着一拍杜子腾的肩膀:“去吧!”
这一幕只让林丛觉得刺眼无比,那小子一脸灿烂的微笑也让他觉得碍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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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横峰,迎宾道。
整个横霄剑派中最好走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一段路了,毕竟是执掌天下修真正派,门内再怎么设置诸多险碍算是磨砺弟子,但对待宾客,那般就太不是待客之道,也有失正道牛耳的风范。
葛麟一脸百无聊赖的候着,一旁的常见铭见状上前道:“公子,听说此次前来可是有云华山庄的仙子们呢。”
葛麟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其中又没有云宁仙子,再说,就算云宁亲至,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筑基修士,大师兄可早就是金丹了,天壤之别,有什么好看的。”
一旁弟子听闻葛公子这番高论,竟是纷纷点头。
那崔绝尘亦是一挑眉毛,心道难得听这蠡虫说句还算顺耳的话,他们横霄剑派本就是修真界最好的门派,大师兄更是惊才绝艳,他们前来相迎不过是礼数,而且听闻此次春山池和云华山庄派来的也是较为低阶的弟子打前哨,有什么好看的。
这倒叫新晋为家仆的常见铭一阵无言:云华山庄好歹盛产美人,对美人竟是这付态度,难怪这横霄剑派的剑修武力冠绝修真界,道侣的稀有程度也冠绝修真界。
倒是领头的外门长老詹无己微微皱眉:“那春山池和云华山庄与我剑派不同,无内外门之分,此次低阶弟子中亦有真传,尔等需得谨言慎行。”
一众人正要应是,就听闻一阵哈哈大笑:“詹道友竟也会叮嘱弟子谨言慎行?当年的铁血剑莫不是已生锈啦?哈哈哈哈……”
詹无己心中却是十分惊讶:“蒲善渊!”
另一道温婉女声却仿佛在耳边响起:“蒲道友切莫取笑,詹道友只是一片好意。”
说话间,这群人已自云雾间突然现身。
詹无己屈指一弹,一道白玉阶梯就自脚下延伸,他挥袖将众弟子拂上云阶,上前相迎:“多年未见,云凝道友风采依旧,蒲道友又精进了!”
蒲善渊“啧啧”道:“詹道友你怎么越发地温吞,竟不似当年!”
那云凝外貌看起来不过二十□□,却是花容月貌,闻言掩袖一笑,更是风华盛极,竟□□山池一众弟子看得有些怔愣。
蒲善渊心中有些不悦,这群低阶弟子太过跌份,他不由出手神识一动叫这群弟子个个一震回过神来,然后他目光扫过横霄剑派,只见这群木头脑袋竟也一个个盯着……他?咦?然后,他发现那些弟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的是他腰间长剑,蒲善渊不由摇头:这群剑痴!当年那詹无己是这般,眼下这群低阶弟子也是这般,好生无趣!
蒲善渊心中难说真正是什么感觉,这横霄剑派的弟子专精一道故而强大到有些傻气,实在是羡慕不来。他只是接着哈哈一笑:“不谈这些啦,多年好友未见,当图一醉,至于这些娃娃们,让他们自己乐呵去,我可是一直念着詹道友你的百年禾禾酿呢!”
詹无己哑然失笑,他自当这外门长老负责门派对外事宜以来,早年性情早已收敛,如今一见这蒲善渊竟还是旧年模样,纵然已是金丹却也不脱这奔放性情,他也不由勾起当年闯荡历练的豪情来哈哈一笑:“禾禾酿必是管够,二位,请吧!”
云凝仙子亦是垂首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三位金丹真人就这么将一众低阶弟子扔在迎宾道上一走了之了。那云凝仙子好歹还向领头的云容留下了讯息,交待众弟子务必好好利用这等良机,与横霄剑派一众弟子互相切磋探讨,必会受益匪浅,一言一行却也不可失了他们云华山庄的身份。蒲善渊却是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一众春山池的弟子有些发愣。
横霄剑派这边,如此神转折完全不能令一众剑修动一下眉毛。
葛麟一打量周围,妈.的,前后左右全是剑修,一张张死人脸没一个主动上前的,他目视崔绝尘:这里你修为最高,快点!
崔绝尘不动。
葛麟心道晦气,暗骂了一声死剑修,一边向偶像告罪:大师兄师弟说的绝不是你!一边嫌弃地上前道:“诸位,喏,跟我来吧~”
葛麟之前说云宁仙子那番话,云容借着云凝仙子的法力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辨出葛麟正是刚刚说话的人,不由心中有些不高兴:“道友怎么称呼?”
云容个子娇小,眉目清丽,却是性情直率,这问话里已是明明白白在表达:连姓名都不报一报,你们横霄剑派也太不知礼!
葛麟心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想叫本公子难堪?!
他呵呵一笑:“在下嘛,外门葛麟,想必这位仙子是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仙子你的姓名,只听闻云宁仙子此次因为闭关冲击金丹未能一同前来,啧啧,真是遗憾,也不知道云宁仙子能否成功哇。”
云容柳眉一竖道:“你!”
一众云华山庄女弟子也皆是生气,就开始指责起葛麟来,总之,从礼貌到修养连带门派都一起被说了一通。
春山池领头的弟子倒是明确,辛秋平一见眼前场景,有些发呆,这怎么……薄长老刚一走就要掐起来了?
然后一道声音断然喝道:“够了!还去不去云横峰?!”
这声音夹杂着锋锐剑意,竟叫众人一凛然后一静,闻声望去,只见那人站得笔直,表情冷酷,显见是个剑修,此话一出,两派弟子皆是忆起:好像此行长老交待先要去参观横霄剑派闻名天下的仙凡十三堑,这般争吵太耽误时间,亦有损自家门派声誉。
云容愤愤瞪了葛麟一眼,就朝崔绝尘道:“有劳道友领路。”
葛麟却是一笑:“哈,你怎么不问他姓名啦,我告诉你,他叫崔绝尘,你也不知道吧,哈哈。”
那语气和神色里分明是在冲崔绝尘幸灾乐祸:你就算是外门修为最高的又怎么样?出了门派一样没人知道你,呵呵。
崔绝尘却面不改色:“蠡虫,领路。”
葛麟一愣,怒视崔绝尘:凭什么要老子领路。
崔绝尘却拱手道:“今日练剑坪尚有功课未完,失礼了。”
说完,人已经转身走了,走了,走了……
然后其他一众剑修弟子也像约好一般,同时拱手,然后就转身走了,走了,走了……
只留下葛麟和春山池、云华山庄众一弟子风中凌乱。
这低阶弟子的风起云涌也不知三位金丹有没有预见到,或者预见到了却乐见其成毕竟不打不相识嘛,年轻一辈就让他们好好玩耍吧!
总之,在葛麟一脸的极不情愿中,两派弟子云横游拉开序幕,而杜小爷正吭哧吭哧往执事堂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