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极度的兴奋与极度的失落之中, 整个会场一片喧嚣,然后在这沸腾中, 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啊――死人了――!!!!”
这尖叫彷佛打开了什么盒子一般,随着那阵法的消失, 各处纷纷传来各种惊恐的呼喊。
夹杂在人群中的不少修士本来觉得那不过是些凡人的大惊小怪,死些人算什么,然而,当他们看清那场面与残余的灵气波动,但凡是有点点斗法经验的修真者,皆是当场判断出来,修真界怕是要出大事了。
……而这第一届轰轰烈烈的万国花魁大会眼见便是要在这人心惶惶与无尽惶恐中落幕。
遂易古城内, 那些修真世家们此时正数灵石数得兴高采烈, 皆是纷纷对当日开出各种苛刻条件那让合欢宗在此举办活动的英明决策沾沾自喜,消息传来之时,桌面上无数令人血脉贲张的玉简账本都还没来得及撤下,当听清那消息时, 不知是哪个世家的掌舵人, 竟是一声脆响,将那玉简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都是世世代代的买卖人,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他们早知道这万国花魁大会背后,合欢宗必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然而,被那恐怖的利益冲昏了头的时候, 他们只想着,也许合欢宗只是想趁机掳走一些修士行那双修之事,每年修真界这种事还少吗?
在遂易古城这就更不是事了,再加上,这些世家在遂易古城把持已久,自觉一切皆在掌控,然而这可怕的消息传来之时,竟是有数位世家的族长倏然起身道:“不可能!我们遂易古城哪来这么多名门大派的修士!他们定是弄错了!”
――他们竟是到得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地盘上从何处来了这么多来历不凡的修士。
然而,当这一众遂易古城的实权者到得现场时,那纷纷乱乱中无比血腥的一幕是那般刺目,那些凡人早被遂易城的卫队远远驱逐,但仍有许多修士远远近近悄悄围观着,更有那不怕死的偷偷摸摸自那些死者身上顺手牵羊将这水搅得更浑的。
当一个世家族长一把拎起一个摸东西的修士,在那修士“哎哟,快放开……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这般乱七八糟的叫声中,这族长铁青着脸从这修士身上摸出了一枚已经残破的护身玉符,尽管因着已经使用而失效,玉符已经黯澹,但符上那轮明月却皎洁依旧不减清辉……
当越来越多零碎却珍稀的灵物一件件摆在他们面前时,这些世家族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当那两个被废掉丹田的金丹被带到他们面前时,这些族长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这些死去的修士确是来自大雪山与碧月城,这么多死去的精英竟是来自这两个他们现在最不想得罪也最开罪不起的门派!
这个事实直令他们心中颤抖无比。
也是在此时,另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传来:合欢宗那些人早就一个不见了。
“找!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帮贱.人!”早有族长暴跳如雷地吼道。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就算再暴怒,他们也绝不可能找得到合欢宗的人了。这万国花魁大赛他们明明仔细查问过,很早之前便已在凡间各国开始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绝不相信合欢宗会在遂易古城举办决赛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毕竟,此事又不是仓促而起。
但他们没有想到,最不可能的情况终是发生了,这花魁大赛,竟然真是合欢宗布下了一宗大局……而整个遂易古城此时都牵扯了进来。
“诸位,此事我等善后吧,终究人虽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出的事,可看起来更似他们彼此间不合,纵真有什么,也是那合欢宗之故,与我遂易古城无干,更何况,”这说话的族长咬牙道:“纵是那二派怪罪,至不济也是今后收益受些影响,此次大赛终究是我遂易古城赚得更多,只那门票与拉票生意就抵我古城数十年进项……”
他话没说完,旁边另一个族长已是弱弱地开口道:“可我们早将门票与拉票进项交于合欢宗了,本待花魁选出之后就后续运营之事商讨再进行结算的啊……”
那先前说话的族长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然而,这一切彷佛只是一个开始。
当消息刚刚被遂易古城众世家战战兢兢的传往二派时,无数法器已经浩浩荡荡抵达整个遂易古城,修真界中无数修士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法器与大派修士,竟是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恐惧来:修真界怕是真有大变故了。
随后的一切亦如狂风暴雨一般,整个遂易古城所有世家皆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在对峙了三日三夜之后,整座城池以河流为界一分为二,被大雪宫与碧月城瓜分,所有在城中进行的交易均要向二派上缴分润,原本灵草类交易在河西,而丹药交易在河东,现在若在河西买了灵草到河东炼制,需要向两个门派同时交纳分润。
这中间诸多修士苦不堪言,进出遂易古城交易的修士数量骤然降至整个修真界有史以来的最低值。而整个修真界却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随后,碧月城与大雪宫在将遂易古城方圆万里掘地三尺地搜索无果之后,向整个修真界发布了缉捕令,声称横霄剑派残党与合欢宗勾结为奸,杀害二派弟子若干,罪大恶极,修真界中不论是谁,不拘资质来历,但凡能提供线索抓捕这些修真败类的,皆有机会列入二派门墙,而且,彷佛攀比一般,二派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优越。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将举报横霄剑派弟子视为道途晋升的最佳捷径,每天都有无数修士声称在某地看到了萧辰或是别的横霄剑派弟子,最后却都被证实要么是将别的剑修错认为横霄剑派弟子,要么干脆就是一场大乌龙……但整个修真界似乎都就此陷入了“大家找剑修”的狂热之中。
然而,当日复一日的乌龙之后,修真界所有修士渐渐也都死了心,开始消停下来:这横霄剑派的人就像在修真界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于是,暗地里,无数阴谋论再次甚嚣尘上,当日杜子腾传播的那些话再次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威力,有说碧月城与大雪宫根本就是故布疑阵,其实横霄剑派那些弟子早被他们灭门了,你没见那遂易古城的所有世家被屠戮得一干二净吗,有说这二派追缉那横霄剑派的弟子根本就是落井下石,当日斩妖除魔,人家云横峰都没人,可这两派还好端端的,现在却还来追杀别人幸存的弟子,有说这二派当日在遂易古城时他有内线在当场,根本就是这二派弟子互相火拼,却赖在横霄剑派头上……
总之,在横霄剑派消失在这许多人视线中的时候,无数暗中揣测二派用心的言语极有市场,可纵然身为名门大派,可以借武力镇压遂易古城甚至强征收益,但这人心揣测流言蜚语可不是以武力可以平息的,二派令许多弟子前往那人员密集之处试图辩白,却每次都适得其反,而二派却还是懵然不知错在何处。
直到这一日,那被修真界几乎已经遗忘的云横峰旧址上空,原本只是缓缓渗出的血色魔气骤然间如瀑布一般宣泄而下,无数妖魔自天而降,修真界真正进入了逢魔时代,再没有人有那心思去传流言蜚语,而也是从这一刻起,云横峰时时被人提及,“若是云横峰还在”这七个字时时出现在修士的交谈间心头上……
也是从这时开始,修真界才真正意识到,而以云横峰的消失为分界,修真界的太平时代一去不复返……
而这一切似乎已经与横霄剑派众人无关了,杜子腾只是默默将这条消息压下,云横峰已经为修真界付出太多太多,现在,他们已经很累很累了,是该他们安静下来,好好歇歇的时候了。
这片自古以来的修真绝境之上,行走着一支奇怪的队伍,有正气凛然的剑修,有妖娆不正经的合欢宗弟子,有唯利是图的只接活儿干的雇佣修士们,还有以买卖交易为生的商会修士……
这里,便是被所有修士们视为修行禁.区的西荒,纵然是游历天下的修士们亦绝不会踏足此地,没有灵气,便彷佛凡人抵达没有空气的地方,那是禁.区,不会有天材地宝,更不会有修真古迹,所有一切在游历过程期盼的奇遇皆不可能在此处遭遇,因而,毫无意义。
因此,这片土地便如真正的上古时代一般,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修士。当横霄剑派的弟子跋涉在这片土地上时,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人知道。
这只以横霄剑派弟子为主、和其他千奇百怪的修士们一起组成的队伍,已经连续数日艰辛地在这片贫瘠到没有丝毫灵气的荒域上跋涉前行,竟是出乎意外的和谐。
而修真界的消息还在不断传来,所有横霄剑派的弟子自然心中难免困惑迷茫,那二派对于他们的追缉自是让大家愤怒,可为了逃避那般下流的追捕他们进入这亘古荒原,连灵气也没有,要如何修炼,要哪一日才能真正打败那二派呢?
但渐渐地,所有人又似慢慢平静了下来,在这片修真荒漠上,没有修真界的尔虞我诈,没有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即使是走在他们身边的那些看起来妖娆不正经的合欢宗弟子们,似乎那些嬉笑打闹间亦满是安详无争的意味,就算是雇佣修士们无聊时吹牛打屁的段子也能让他们哈哈大笑,似乎唯利是图的各位大掌柜们也有各种令人大开眼界的手艺和一肚子说不完的故事……
好像那些曾经跌宕起伏的日子已经走远,心中一片安宁。
可这安宁中却隐隐隐隐充满着惶恐: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到底要跋涉到何时?他们的终点在何处?或者说,他们……有终点吗?
这般惴惴不安中,这一天的黄昏,一轮温暖落日稳稳落在地平线上,微微扬起的晚风拂动杜子腾衣衫猎猎飞舞,然后就在这夕阳余晖中,杜小爷回眸一笑,灿然生辉:“我们到啦~\(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