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策反的下场
“没有关系,这么互相伤害吧。”纪流云依旧微笑,末了,又补了一句,“如何,大房?”
钟衍的脸更黑了,索性放下碗,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你能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吗?”
“不能。”
“那你能给我一把刀吗?我自己割开。”
“不能。”
纪流云叹了口气,退让一步:“稍微锋利一点的石头也行。”
“没有。”
不抛弃不放弃的纪流云低头认真想了想,决定策反他:“大房啊,不如来我大昱吧,我听他们说你还在燕国还只是个参将,你武艺这般高强,区区一个参将怎么配得上你的学识与体魄?”
钟衍不理她。
纪流云被反绑着手,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妞。凭你的能力,在大昱早已坐上督师之位了!食邑万户,妻妾成群啊。”
钟衍终于搭理她了,转过身去,阴测测问:“你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纪流云沉思了一下:“不会。”
钟衍凑近她,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一贯温柔的脸上多了些狠戾的神色。
“我也不会。”
面对他反常的神色,纪流云明显愣了一下,又听眼前人说:“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念我的名字。”
无端念名字做什么,纪流云虽然纳闷,却还是念了:“李大房。”
钟衍黑着脸,“两个字的!”
“大房?”
眼看着钟衍的脸由黑变紫,由紫变青,渐成分崩离析之态,纪流云连忙摆正了姿态,正经唤道:“钟衍!”
“再念。”
“钟衍。”
“再念。”
纪流云受不了了,控诉道:“你怎么这么肉麻,你我非亲非故,你侬我侬成何体统?”
看着对方黑到不能再黑的脸,某人突然懂了。
哦,钟衍……忠燕。
纪流云羞愧地低下了头。
钟衍转过脸去,不再看她,目光遥遥看向天外,双眸如盛满星子的夜空,璀璨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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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府正门。
“十七殿下,不是属下不认您的面子,只是陛下金口玉言,无论是谁都不得入内探视,若是放您进去,岂不是坏了规矩吗?”
晏决凑上前,悄悄抽出几张大银票,“大冷的天,给弟兄们买些酒喝。”
“殿下……属下,属下是真的为难啊。”
晏决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看守的人神色一动,朝四周看了看,忙应道:“可行。”
晏决便离去了。
半晌,晏决推着个小板车又回来了,这回不知从哪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裋褐,方才的高山冠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酱色浩然巾,尽管穿了一身百姓的衣裳,不再是锦衣华服,却依然难掩他天潢贵胄的气度。
这位送菜的推车老汉有些特别,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没有一个人敢戳穿,只催促道:“快些进去吧!”
然后都是一脸我认不出来的表情。
虽说陛下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但前提是里面的人出不来,但十七殿下一向宅心仁厚,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当卖他个顺水人情,也好保自己升官发财。
晏决推着小板车进了纪府,正好碰上路过的灵芝。
他曾在宴席那日见过这姑娘,是纪流云身边的贴身丫鬟,当下便唤住了她。
灵芝看见十七皇子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站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又朝左右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行礼,“十七殿下大安!”
这地方被重兵把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其他的面孔了,十七皇子是怎么进来的?
“快起来吧。”晏决推着板车,没空跟她多说话,直入主题。“你家小姐呢?”
灵芝忙道:“小姐在房间午休呢,婢子带殿下过去吧。”说罢,便引着晏决过去了。
堂堂皇子推着板车咯咯吱吱走了一路,确实有些招摇了。
到了纪流云的住所外,灵芝便要推门通报,却被晏决制止了:“你家小姐正在休息,不要去打扰了,待她醒来再说。”
说罢,晏决转过身去,掀开了板车上盖着的那块布。却见两个镂空雕花的大盒子并排而放,与简陋的板车格格不入,仿佛两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灵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原以为上面都是采买的蔬菜瓜果一类的东西,却没想到居然是两个盒子,于是好奇问道:“殿下……这里面是什么呀?”
“你要看?”晏决伸手打开了第一个大盒子,低低一笑,笑容温暖明亮。
里面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九连环、孔明锁、七巧板、华容道、摇动时沙沙作响的陶响球,甚至还有不少泥塑小人,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流云整日被闷在府中,又不能出去,这些东西应当能给她解闷吧,对了。”晏决放下手中的泥塑小人,侧过身打开了另外一个大盒子,伴着咔擦一声响动,四周顿时香气四溢,“府外重兵看押,流云这段日子吃的不好,加些餐也是好的,却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那大盒里分了好几层,底下的菜看不见,可光是最上面的一层摆了五道菜,蜜饯马蹄、墨鱼羹、重阳花糕、金蟾玉鲍、滑熘鸭脯,光是飘出来的香气足以让人垂涎三尺,更别说卖相了。
灵芝看着那些东西,一时有些呆了,望向眼前的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风姿翩翩,像一尊玉雕自风中立起,粗布麻衣却难掩风华,带着一泊□□无边的寂静,这样的人中之龙,实在是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晏决抿着嘴,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进去见她一面,看看她过得还好不好,却见一旁的丫鬟这般神色,不解道:“你怎么了?”
“啊……”元神出窍的灵芝吓了一跳,连忙答,“回殿下,我这给小姐送进去。”
“不是说过了吗,先不要吵醒她,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下次再来看她。”晏决转身,走了两步,思索了一下,又转回身,目光里带了一丝柔和与安定,“你让流云放宽心,纪将军的事情不用管了,有我在,她只管好吃好喝行。”
“是,殿下……”
灵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怔忪,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处。
从前她不知道什么叫同人不同命,现在却是彻底明白了。
只可惜这**思的讨好,都是小姐的。
灵芝叹了一口气,在门口等了半晌,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这一进去便是傻了眼,小姐呢?
四下搜寻了一番也没找到纪流云的踪迹,灵芝快要急死了,连忙奔了出去,东厢西厢一阵好找,仍旧没看见人影。若是刚刚十七皇子还在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没主意了。
小姐不见了,若是出个什么好歹该怎么办?
灵芝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决定还是找人一起拿主意,纪府的姨娘们向来都没什么主见,小姐曾经跟秦将军的关系不错,虽说不是亲妹妹,总也是个在纪府说得上话的人。
思前想后,灵芝直奔向了秦黛玄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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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流云快要无聊死了,不住的找茬。
“我手绑麻了。”
钟衍一边烤鸡一边给她拍了拍胳膊:“好了。”
“我肩膀痒。”
钟衍用叉鸡的棍子给她挠了挠。
“左边一点……不对不对,再左边,再上去一点。”
钟衍:“你可以直接说脖子痒。”
“好的,我记住了!”
看着眼前两人如此情形,一旁生火烤鸡的黑衣人们都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纪流云本来是想采取曲线救国路线,让他感到心烦,继而将她松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耐心,作为一个劫匪,可以说是非常专业了。
眼看着没有机会逃脱了,纪流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名卫琅,乃燕国不败战神,上一世是卫琅大败父亲十五万大军,兵法诡谲,威震四海。最让人不解的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长相却并不凶悍。传言中他身如玉树琅琅,面如清风明月,以断指之手,行雷霆手段。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纪流云心想,钟衍既然只是个参将,那这个人一定是他的顶头上司!把卫琅搬出来,一定能吓死他。
于是纪流云顿时充满了底气,清了清嗓子,对一旁认真烤鸡的钟衍说道:“大房啊,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钟衍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
纪流云挪了挪被绑住的身子,神神秘秘凑了过来,“我和你们卫将军很熟的哦,识相的话还是放了我吧,要是被他知道这件事,你们将永无升迁之日!”
钟衍一脸莫名其妙:“谁是卫将军?”
不认识?纪流云有些纳闷了,难道自己记错名字了?不应该啊,定是因为她没有说全名,于是又道:“自然是卫琅卫将军!”
钟衍突然愣了一下,手一顿,神色极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表情对了!纪流云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果然没有记错,于是认真编道:“五年前的一个冬夜,是我和他相遇的第一天,那年的卫将军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他对我一见倾心,发誓今生今世非我不娶,我见他实在可怜,便与他私定了终身。”
“后来呢?”钟衍放下了手中的鸡,饶有兴趣的听了起来。
“后来……”纪流云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也变得深沉了起来,“后来他便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想,他也不会回来了。”
钟衍似乎憋着一股子笑意,憋了很久很久,似乎越听越好笑,越憋越觉得好笑,最后终于扑哧一笑,越笑越难以收回,最终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笑到不能自持。
纪流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自己脖子更痒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