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暖好歹是能留在家里过个年。
她运气差,有好几次,年三十当天都留在局里值班。
不过对于廖暖来说,这也没什么,毕竟算回家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过年的生活是窝在家里补这一年缺的觉,春晚不怎么看,年夜饭也不吃,心情好了,会出门买包速冻饺子。
今年大不一样。
十来号人,三三两两聚在别墅的各个角落,或看电影或打游戏,还专门在餐厅准备了电视。
这台电视的功能只有一个——放春晚。
年味十足。
又或者说,廖暖第一次知道,原来过年还可以这么热闹。
有女性在场,男人们克制着没吸烟也没喝酒,年夜饭吃完,早早的玩起别的游戏。
沈言珩和其他三人坐在棋牌室打麻将,廖暖站在一旁看。
她原本对麻将一窍不通,但许是天生对棋牌这种游戏有天赋,看了两圈,廖暖也大体摸清规则。
围着棋牌桌转了一圈。
数沈言珩的牌最差。
廖暖叹息:“幸好你们不赌/钱,不然老婆本都得让你输没。”
沈言珩瞥她。
五分钟后,沈言珩**。
他挑着眉道:“我们为什么不赌/钱呢,不然老婆本都赚回来了。”
廖暖:……
与其余人吃吃玩玩再闹会,看完春晚的倒计时,沈言珩和廖暖回房间休息。
不能直接睡觉,廖暖还要先给沈言珩抹药膏。
身上的淤青还在,也不知道沈言珩是怎么做到顶着一身伤潇洒打麻将的。
有的位置不太可描述,廖暖下手轻了点。
再怎么轻,躺在床上的男人还是一直喊疼。从开始抹药喊到现在,比婴儿还脆弱。
廖暖瞥了眼他半裸在外的胸肌,心跟着慌:“我已经很轻了,你这总得擦点药吧?不然好的更慢。”
沈言珩枕着自己的胳膊,气定神闲:“那也疼。”
廖暖:……
她现在是真的成了哄孩子专业户。
他好歹装装样子好吗?哪有人疼的一脸淡定?
看了几眼沈三岁,廖暖叹口气,妥协:“好吧,我尽量再轻点,你也忍忍啊。”
心里虽在埋怨,收拾的动作却更轻。
虽然某项运动已经做过很多次,但抹药这种细腻活,却没太有过。廖暖对沈言珩,不是踹是打,再不济也是掐。
沈言珩闭着眼睛享受。
他倒不是真的受不了这点疼。
如果这点疼都忍不过去,那他高中时期会疼死在外面。
萧容的事他实在没法不在意。
时隔多年,萧容的势力已经远不如沈言珩,可这种见缝叮的苍蝇,只要还存在,始终都是祸害。
沈言珩不想用极端手段,才费心去收集什么证据。
萧容行事小心,这么多年,收集的那点证据,还都被他用沈茜“换”走。
眼下,他也明明白白是冲着沈言珩来的。
为难的是,人估摸着不是萧容亲手杀的。
死者估计是萧容酒吧的陪酒女,和嫖/客玩过头,萧容便顺势把脏水往沈言珩头上泼一泼。
虽然可能造不成实际伤害,但把消息放出去,也能吓退些沈言珩手头上的资源。
总之,萧容是看不得沈言珩好过,他们的仇早已解不开。
常人总是拿无赖没办法,萧容是那个无赖。
沈言珩翻了个身,压住廖暖:“行了,你也抹不到正地方,永远也好不了。”
廖暖:“啊?”
沈言珩倾身吻下来。
“这才叫抹药,懂吗?”
廖暖:……
她不太想懂。
*
从萧容开的酒吧入手,死者身份很快查清,正是萧容手下的卖/□□。
名叫赵莹,今年刚刚二十二岁,还是花一样的年纪。
不过她踏足风月场所,却足足有七年。
十五岁开始,出卖了自己的第一次,尝到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沈言珩所说,赵莹是性/猝死。
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极度兴奋,引发心脏方面的疾病。赵莹在外混了这么多年,日子过的紧时,一天接待十来号人是常事,底子一直不好。
可惜的是,在她体内没有找到精/液,凶手使用了安全措施。
新年刚过,廖暖留在调查局加班。她的任务是调查赵莹工作、居住的地方。
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明眼人都知道,赵莹在萧容的酒吧工作。难难在,萧容拒不承认组织卖/**,他手底下的小/姐早听到风声跑路了,萧容将后事收拾的很干净。
萧容在道上混久了,也认识点人,稍微一打点,调查局的工作陷入死胡同。
到酒吧时,十全酒美已经开始营业。
与return不同,萧容的酒吧,色调更昏暗,各路男男女女也更多,空气中都有股子糜烂的味道。
廖暖是在舞池中将萧容揪出来的,上一秒,他还在纵情热舞,放飞自我。
一个标准的浪子。
二十*岁的模样,保养的好,脸还很年轻,只不过稍微有些纵/欲过度的感觉。
廖暖原本对这种人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沈言程还是被他害死的。
表情冷淡。
往酒吧外走时,萧容还搂着胸大腰细的女人,动手动脚。杨天骄瞪了他好几眼,他才笑嘻嘻的松开女人。
廖暖不喜欢他的笑容。
看着没心没肺,却绵里藏针,目光也藏着审查在其中。
跟在萧容身边的人是酒吧经理,姓张,看着比萧容老实。
听到廖暖几人的来意后,惊讶的张大嘴巴:“卖/**?警官,这你们可得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们酒吧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不信您去问局里的探员,他们可是天天来查。”
话没说到一半开始笑,谄媚的笑。
廖暖看着别扭。
谁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收买几个人,都是为了利益,算查,也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廖暖声音平静:“据我们所知,赵莹经常出现在十全酒美,也是巧合?”
这次答话的是萧容。
他“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眉头高挑,眼中尽是讽意,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两步,语气轻佻:“她来不来酒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能在门口立个牌子,表明姓赵者不准入内?她在酒吧做了什么,我也管不着。”
顿了顿,抬手,轻浮的逼近,声音低沉诱惑:“这好比廖警官到我们这里,如果你想约个炮,我也可以奉陪。”
廖暖打开他的手。
厌恶的蹙眉,拍打被他碰到过的地方。
动作幅度很大,含了故意的成分。
萧容眼中讽刺又多了几分。
他后退两步:“警官大人,有话快说,我可是很忙的。”漫不经心的抬眼。
萧容属于眼睛会勾人的类型,尤其是眼尾,向下一弯,诱惑力十足。
他若是个女人,大约能勾到不少男人。
廖暖所有问题,他都以不了解、不知道,没听说过打发。摆明了不想配合。
只能先带人离开,转道去赵莹居住的出租屋。
廖暖离开后,笑容神色才渐渐沉下,某种多了两分狠厉。
张经理则一改闲适的表情,露出愁容。
“我们该怎么办?”
萧容啐了一口,“猪吗?这个廖暖,名字有点耳熟,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和姓沈的有点关系?去,好好查查,查到什么立刻汇报给我。”
*
赵莹虽长相不错,身材也好,但十全酒美也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她通常会在酒吧蹲守猎物,手头也有固定“客户”,联系方式都存在手机里,备注都是代号。
案发后,这些手机号都成了空号。
如果顺藤摸瓜摸上去,应该能有不小的收获。
卖/身来钱快,花钱也快,这一点廖暖深有体会。
温雪芙年轻的时候,生意也算不错,但日常买衣服买首饰买化妆品,还要打点关系,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奢侈惯了,正常的普通生活也接受不了。
因此赵莹的出租屋地理位置在晋城较为偏僻的地方,偶尔,她也会把客人带回去翻云覆雨。
过年期间,街边一排出租屋基本上都是空的,廖暖到时,街上也没有多少人。
旁边的探员打开锁,将拉门推上去,发霉的味道瞬间倾泻而出。
杨天骄捂住鼻子,厌恶的蹙着眉。
这味道廖暖也有点接受不了。
深吸好几口气,才一鼓作气走进去。
唯一的窗户是半钉死的,光线昏暗。借着数的过来的几缕阳光,还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大片灰尘。
地面上,是堆积的各种快餐盒,和数不清的衣服。
乱糟糟一片。
水泥地面都能看出来脏,那基本上是没救了。
杨天骄站在门口,内心翻江倒海,她捂着胸口,勉为其难开口:“赵莹看着也是个挺干净的小姑娘的啊,她是怎么住在这里的?其实……我还挺淑女的,是吧?”
旁边的小探员做出反胃的表情。
杨天骄一眼瞪过去。
小探员立刻挺胸抬头,积极表态:“你说的都对!”
廖暖瞥他一眼,反驳:“真没骨气。”
杨天骄目光斜过来,捏拳:“你说什么?”
廖暖面不改色:“哦,我是说啊,淑女这个词不足以形容你的气质。你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城倾国……算了,你打死我吧,我编不下去了。”
杨天骄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两人闹了一小会,进入正题。
他们要在眼前这一大堆杂物中寻找线索。
杨天骄戴上白手套,掀起地上堆积着的衣服。五颜六色,几乎都是裙子,超短裙,能想象赵莹穿上它们后性/感迷人的身段。
一边低头查看,一边皱眉道:“其实这案子哪有法查啊,赵莹八成是那啥那啥和那啥的时候被那啥的。凶手肯定是她的某位‘客人’,哎,而且这也不算谋杀啊……等等,不太对,这样的话,没必要大张旗鼓的捣鼓尸体?”
小探员逗她:“你说的那啥那啥和那啥,是哪啥?”
杨天骄冲了过去。
廖暖看着他们闹,却没什么心思笑。
其中缘由杨天骄不知道,廖暖却清楚。
赵莹尸体被发现的方式太不寻常,还不等探员们控场,电视台记者以及围观群众已经将现场照片发布出去。
晋城这种小地方,遇上带有“灵异”色彩的案子,很快成为饭后茶余的闲谈话题。
比梦琳被杀时引起的轰动还要大。
萧容大概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吧。
那位客人应该是萧容的常客。
十全酒美的常客有乔宇泽在查,廖暖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她只要把赵莹的相关信息查清楚可以。
照片虽然流传的广,但赵莹的家属还没有出现过。
杨天骄先在出租屋内逛了一圈。
桌子上摆满化妆品,有名牌,也有劣质品牌,赵莹的收入还不稳定。
屋内发霉味儿和香水味儿掺和在一起,杨天骄基本上在屋子里待两分钟,要出去透透气。
第五次透气回来后,她捏着鼻子道:“刚刚乔队把她的个人资料发过来了,听说是初中下场,毕业后也没念高中,一直在外面混,最近几个月才去十全酒美。”
顿了顿,低声道:“据说第一次是被骗了,也没报警,又发现这样来钱快,所以……她不是晋城人,爹妈都在临城,关系不太好,已经很久没来往过。”
廖暖正在翻衣橱。
说是衣橱,也只不过是被几块破布围起来的铁架子,衣服凌乱的堆在里面,有洗过的,也有没洗的,胡乱的卷在一起。
廖暖将衣服清理走,从橱子最下方摸到一个笔记本电脑。
上面还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老式机子,还很笨重。
廖暖稍微清理了一下,按下开机键。
没反应。
掉头给另一边的探员:“拿回去看看吧。”
在赵莹的出租屋里耗了一下午,月亮升空,才算彻底搜寻一遍。
从垃圾篓中被撕碎的便利条里拼凑出一个电话号码,对方一听说是探员,立刻挂断电话。廖暖将电话号码发给乔宇泽。
收拾东西撤退。
已是晚上七点,早过下班的时间,但是手头有案子的时候,准时下班的情况很少。
回到调查局,廖暖先去会议室开了个会。
队里一般是两人一组,分头调查,最后汇总情况。
乔宇泽已联系上赵莹的父母,对方一开始不愿意过来,好说歹说,才同意来收个尸。
赵莹的人际关系还算简单,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身边只有“客人”。
不稍片刻,先前电话号码的主人也查清楚,是同在十全酒美工作的女人,听闻平时与赵莹是死对头,几乎不来往。
叫做刘洁。
是个打扮靓丽的女人。
来调查局时,蹬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不摇也不晃,气定神闲。
身上的衣服也比赵莹的名贵,小道消息说,刘洁在十全酒美算是“头牌”,只不过她不承认自己在十全酒美工作。
这种情况,大约也没人会承认。
死咬着不肯开口,只说自己与赵莹不熟。
廖暖在会议室听着其他人报告,头有点疼。这件事涉及到萧容,涉及到沈言珩,她必须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
这一投入,乏得很。
她知道沈言程对沈言珩的意义,也知道沈言珩心里到底有多恨萧容,今天他看着和往常无异,但她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放在以往,这种涉及到萧容的事情,沈言珩大概早忍不住反击了。这回还能老老实实的来调查局,说实话,廖暖都有点惊到。
她其实不想让他再来调查局,毕竟这里装的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刘洁那边没什么进展。
又交代几句,乔宇泽分别给各小组布置了任务。
走之前,将廖暖叫到办公室。
特意避开旁人。
杨天骄还有点不高兴。
廖暖原本以为杨天骄是吃醋,却没想到后者拉着自己的胳膊不让走,提醒乔宇泽:“乔队,廖暖名花有主了,你记得吗?”
她说话向来直白,也不顾乔宇泽会不会尴尬。
廖暖和乔宇泽都是一顿。
知道杨天骄是为自己好,说实话,这种感觉有点暖,可是乔宇泽……
神色倒也正常。
平平静静的看了眼杨天骄,回答:“知道。”
两人面色轻松,好像是在聊今晚吃了什么饭,明天天气如何,尴尬的只有廖暖。
……这俩人在这方面还挺配。
跟着乔宇泽进了办公室,乔宇泽谨慎的关好门。
转身道:“你说这是萧容故意冲着沈言珩去的?”
廖暖猜到他是为了这事才将自己叫进来,没太惊讶,点了点头。
乔宇泽皱眉:“有点奇怪。萧容这么做,等于是告诉别人自己酒吧里的勾当,对沈言珩又不能造成致命的打击,值得吗?如果他保持沉默,低调处理,下面的人基本上也对卖/**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酒吧上。
说一点都牵扯不到酒吧,基本不可能。
这点廖暖其实也奇怪过,但牵扯到沈言珩,她来不及多想。
离开乔宇泽的办公室,回自己座位的路上,廖暖越来越不确定。萧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彼时探员们的大办公室还灯火通明,案发突然,无一人离开。
这个年大约是过不好了。
廖暖刚坐下,杨天骄叼着苹果坐在转椅上滑过来,“刚刚找到一个赵莹的老顾客,哎,估计人家不愿意理咱们,你看看。”
她指了指工作那一栏。
心领神会。
甩下还有热度的a4纸,杨天骄又念叨起萧容来。
萧容是关键人物。
杨天骄掰着指头算:“这个萧容,固定炮/友有五个,固定女友有三个,未婚妻一个,他要是有两个未婚妻那逗了。”眉尾下压,不屑道,“一夜/情的数都数不过来,我听小道消息说,十全酒美里那些女的,好像都和他发生过关系呢,他也不怕纵欲过度?”
这一点廖暖倒不太意外。
萧容是个富二代,自小养尊处优。父亲在道上混的久了,颇有势力,手头还有一家公司。不过听说这家公司最近不知惹上了哪路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濒临破产。
公司只是业余好,破产对萧家父子来说倒也没什么。
萧容是典型的富二代花花公子,未婚妻是必须有的,不过他不一定对人家有情,至于固定女友什么的,在萧容那个圈里,很普遍。
杨天骄念叨完,盯着萧容的资料看了好半晌,仍旧疑惑:“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挺奇怪。你说你家那口子没杀人,我还能信,不过你家那口子没杀人……和萧容有什么关系,乔队怎么忽然开始调查萧容了?”
廖暖随口道:“小道消息,有人说赵莹是萧容的人,所以……”
话音未落,廖暖顿住。
这些事情她不喜欢谈,所以习惯性敷衍,敷衍的还如此漫不经心。
缄默片刻,廖暖改口:“萧容和沈言珩有过节,你应该看到他的伤了吧,萧容干的,故意给他找麻烦。”
杨天骄对这些绕弯弯的事不懂。
瞪着眼睛想了大半晌,道:“真费劲,两个大男人,直接去打一架不好吗?”
廖暖:……
说的还挺有道理。
一整晚,廖暖埋头看资料。
看的乏了,站起来走两圈,然后继续。这是大部分人的工作状态。
沈言珩给廖暖打电话的时候,廖暖正在查赵莹的通话记录,人埋在那堆花花绿绿的数字中,头昏脑涨。
接电话的时候也漫不经心,直到沈言珩甩过来一串名单。
据说是在十全酒美“工作”的名单,男女皆有。
廖暖来了精神:“这么厉害,这都能搞到?”
那头沈言珩气压低:“呵,刚才某些人还对我搭不理的?”
廖暖面不改色:“是谁,告诉我,我去打死她。”佯装愤慨。
沈言珩“哼”了一声,懒得理她。
廖暖继续表演好女朋友的角色:“哎呀,不要生气嘛,这样吧,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今晚你来接我?”
沈言珩:……
这是让谁将功补过?
声调冷下来:“不去。”
廖暖试探:“真的不来?不来你如花似女的未婚妻可要跟别人走了。”
沈言珩:“呵呵,谁那么瞎?”
……居然呵她。
廖暖笑意更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等你哦。”
沈言珩再次拒绝:“做梦,不去。”
廖暖答:“行吧,那我睡着等你来。”
沈言珩:……
最终沈言珩还是没有同意。
不过廖暖也不担心。她清楚的很,沈言珩这家伙,一贯是嘴里说着不要,身体比谁都诚实。
挂了电话,廖暖将沈言珩发过来的名单打印出来,拿在手里看。
回座位上的时候不小心被小探员碰到,后者好奇的抻头看:“是什么?”
廖暖笑容满面:“名单~”
没做太多的解释,脚步轻快,往回走。
一边看,一边往椅子上坐。
坐到一半,人僵住。
名单中有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名字。
芙姐。
在外,旁人一直这样称呼温雪芙。
她在十全酒美工作?
离开家后,廖暖不是没有打探过温雪芙的消息。然得来的通通是她多么潇洒,在哪个男人手里挣了多少钱——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心灰意冷,从此以后,有关温雪芙的消息,都特意回避。
她实在没想过这个名字会如此突兀的出现。
看排名的顺序,温雪芙的名字还很靠前。
看来日子过的不错。
廖暖用力握紧。
静默半晌,眼睛寒了霜,扭头对杨天骄道:“明天先不用到调查局,和我去一趟别的地方。”
杨天骄回头,看见周遭温度骤降的廖暖,紧抿的唇。
她一向随和。
杨天骄平时还算喜欢廖暖的性格。好说话,有点小温柔,还有点小幽默,最重要的是,不会为一己私利斤斤计较,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可是杨天骄从未见过廖暖有如此表情。
好像一个常年生活在春天里的人,蓦然去了冬日。
她呆愣半晌,点点头。
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应该多问。
*
晚上十一点,廖暖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家。
沈言珩果然已经等在门外。
黑车停在路边,驾驶位的车窗开车,袅袅烟雾涌出。
男人的胳膊搭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方向盘,神情慵懒。
廖暖紧绷了一下午的那根弦,稍稍放松些。
想到电话里沈言珩还一本正经的拒绝,廖暖连脚步都轻快许多,快步走上车。
沈言珩余光瞥了钻进车的廖暖一眼,掐了烟,打火,升起车窗。
车上温度和车下无异,冷的刺骨,廖暖却莫名的觉得十分温暖。轻轻舒口气,扯出笑容。
扭头看沈言珩时,笑容灿烂:“你不是说不来?”
沈言珩又看了一眼她泛红的脸颊,伸手开了暖风。
声音平静:“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死活要跟着人家走,我怕人家太为难,顺路来逛一逛。”
廖暖:“噗。”
沈言珩现在连编瞎话都编的如此不走心。
回去的路上,廖暖稍微轻松了些。
她想,即便去见温雪芙也没什么,现在是新时代,过去的事都已过去,态度大方点,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能吗?
眉宇间又涌出黯色。
沈言珩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她。
不太对劲。
车拐了个弯,他开口问:“出事了?”
廖暖晃了下神。
抬头,眼中迷惘:“什么?”
沈言珩皱眉看着前方路面。
脑中信息在过滤。
今晚调查局没什么进展,他知道。
算又出了什么事,凭她的性格,也不会整个人都落寞下去。除非……
沈言珩沉默。
第二天一早,廖暖早早的起床。
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明明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暗示自己,只不过是去见个有可能知情的人,可还是忍不住一大早起来梳洗、化妆,连衣服都是慎重挑选出来的。
沈言珩斜立在一旁,看着她翻箱倒柜,打了个哈欠:“如果不是我心胸宽广,现在一定以为你是要去见情郎。”
廖暖人凑过来,往他身上蹭蹭,小猫似的讨好:“我的情郎不只有你吗?”
沈言珩白了她一眼。
廖暖继续选衣服。
收拾完毕,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廖暖去见沈言珩时,都没花这么长时间打扮自己。
拿起背包,冲沈言珩挥手:“不过今晚不一定了。”
今晚不一定了?
沈言珩拧眉思索两秒,将前后两句话连起来。
“我的情郎只有你,不过今晚不一定了。”
沈言珩:……
她还想干嘛?
转身回卧室。
廖暖折腾了一早上,沈言珩还乏的很,倒在床上继续睡。
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躺了两三分钟,又坐起来。
给尤安打电话。
*
按照资料上提供的地址,廖暖找到温雪芙新家所在的小区。
她搬家了,只不过新家还不如她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地方,楼更旧,保安设施也更差。
与廖暖现在住的临江花园有着霄壤之别。
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现代小高层,一个是上世纪破败筒子楼。摇摇欲坠的那种。
廖暖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不论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为何发展成如今的模样,她现在都有种自己偷偷过着好日子,抛弃老母亲的感觉。
一路上,廖暖没有心思说话。对于杨天骄千百个问题,也是淡淡的敷衍。
杨天骄神经再不敏锐,也能看出廖暖的沉默,问了两句,也不说话了。
筒子楼虽然乱,倒也热闹,一大早,不乏卖早点的小贩,在楼下叫卖。
廖暖忽然想到,温雪芙每天晚上跑出去工作时,第二天早上,连早饭都懒得帮她带。
自责的感觉少了许多。
人总是喜欢这样自欺欺人。
筒子楼门牌号乱,廖暖和杨天骄找了十来分钟,也没找到温雪芙家的具体位置,只能向其他居民打听。
得来的却是半个白眼。
“你找温雪芙?”开口是不屑,继而声音也扬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找那种人做什么?我跟你讲哦,她不是什么好人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卖弄风/骚,天天出去卖。也不知道那帮狗男人看中她什么。”
一吐槽起来,停不下来。
这样的话对廖暖来说倒是很熟悉。
只不过那时街坊四邻的形容词稍有不同,说的是,“还不是仗着自己年轻去卖弄身体,看她人老珠黄了,怎么办。哦,你说她女儿?婊/子的女儿能是什么好货色?将来保准是个狐狸精,勾/引人破坏家庭的祸害。”
廖暖神色又是一冷。
她不习惯于将心思表露于脸上,但今天例外。
直截了当的拿出证件,音调浸了寒冰:“请配合调查,谢谢。”
上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立刻蔫了。
老实巴交的指了方向,没再多说什么。
杨天骄在一旁看的眼神都发直。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气场的。”她回头看看仓惶逃走的中年女人,乐了,“要不然我们得留下来听她说书。”
廖暖也回头瞥了一眼,女人脚步利落,背影消失的很快。
勾勾唇,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她大概是要回去和她的小伙伴说,温雪芙那个婊/子,终于恶人有恶报,被逮起来了吧。”
闲言碎语是如此。
越往楼上走,脚步越沉。
廖暖开始在脑中勾勒与温雪芙再见的场景。
她会是什么模样?老了吧,脸上应该有皱纹了,不会再像年轻的时候,皮肤吹弹可破。
住在这样的筒子楼,日子过的大概没有想象中那般好,不过能在十全酒美立足,已经成为“妈妈”类的人,物质上应该还是奢靡的。没拿那些钱去买个好的住处,也挺奇怪。
走到房门前,廖暖开始抗拒。
原始的木头门,放在廖暖这里,基本上是一踹开,毫无安全保障。
离得越近,胆量越小。
廖暖咬紧下唇,无意识的往后退。
一不小心碰到门口堆着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响声脆耳入心。
这一下,连杨天骄的表情都正色许多。看着廖暖苍白的脸,声音担忧:“你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亲戚来了?”
在杨天骄心里,她其实一直下意识依赖着廖暖。
遇到再大的事,都能保持镇定的廖暖现在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只能想到是亲戚来了。
杨天骄的声音将廖暖带回现实。
恍惚一瞬,眼前杨天骄的模样都开始重叠,廖暖强打起精神。
摇摇头,走上前敲门。
敲门的那一瞬间,廖暖还抱着侥幸心理,她想,温雪芙这个时间兴许还没回来,她其实见不到人。
屋内的走路声将她的幻想打破。
没过两秒,木门打开,开门的却是一个敞胸露怀的男人。
廖暖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好像回到小时候,撞见母亲和各色男人亲热,羞辱感涌来,她眸色深沉。
男人歪头看着门外的两人,不解:“你们找谁?”
杨天骄答:“温雪芙在吗?”
“温雪芙?”男人先是疑惑了一瞬,然后转身冲屋里喊,“阿芙,找你的?”
侧身给廖暖二人让路。
进屋时,廖暖克制不住的瞥了男人下身一眼,还提着裤子。
怒意更盛。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想过,再次见面,还是会让她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咬牙,声音半带嘲讽:“还不提着裤子快滚?”
男人被骂的莫名其妙,火气上来,直接嚷:“你谁啊你,跑到别人家来教育人?”
廖暖冷笑:“我怕你知道我是谁以后,会连裤子都抓不稳。”
两人吵闹的时候,房间内的女人开门出来。
刚刚激/情过,雪白的身体上披了大衣,白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困惑的表情在看到廖暖的一瞬间止住。也只是止了一瞬,下一秒,唇勾起,轻笑。
廖暖扭头看她。
真好,过了这么多年,模样居然没太变,只是这妆容、这衣服……
廖暖气极反笑。
她还从来不知道,长着一张清纯脸的温雪芙,也有这般妖媚的时候。
看着更像是三十冒头的女子,还比廖暖这些小姑娘多了韵味,难怪混的风生水起。
耻辱感骤升。
眉眼一挑,蔑视的目光从温雪芙上扫过。
转身冲着男人淡淡道:“扫/黄的。”语毕,云淡风轻的扭扣住男人,男人“嗷”的一声叫出来,被扔到沙发旁边。
男人还在懵逼中。
温雪芙看了看廖暖,又看看男人。
笑起来。
许是职业使然,面对廖暖时,她也习惯了妩媚。
这笑容让廖暖心里更堵。
温雪芙笑:“听说你当了探员,没想到是真的。”她上下打量廖暖。
运动鞋,长牛仔,上身短款羽绒服。长发干练的绑起,五官精致。
她的眉眼像极了自己,用温雪芙周围人的话说,是稍微调/教一下,能够勾人摄魄。
不过她这个女儿向来厌恶这事。
温雪芙笑容越客套,廖暖看着越恼,声音也更冷:“怎么,没如你所愿一起出去当婊/子,失望了?”
杨天骄全程呆住,蹲在男人身边,懵懂的抬头看着两人。
男人也懵,连廖暖刚刚伤了自己都忘记,倒是和杨天骄惺惺相惜起来。他凑到杨天骄身边,小声问:“这什么情况?”
杨天骄皱着眉:“不知道诶,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修罗场呢?”
男人斜了杨天骄一眼:“别开玩笑,我可没这么大魅力。”
杨天骄:……
现在的嫖/客都这么不要脸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