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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京城大街两道洁净异常,早有官兵驻守两道。
四周渐渐布满了百姓,而两道大街房屋,尤其是酒楼之上,各大临窗包厢窗户洞开,探出了一个个脑洞。
顾清明带着曾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变成了人挤人的模样。
曾墨看着这大街上的盛况,饶是这些时日以来已经见识过了京中的繁华,知晓不是他们老家那小小的临江可以相比,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公子,这么多人,真是热闹,您要不要回去,万一挤到您受伤了可不好。”
曾墨虽然心中痒痒想去凑凑热闹,但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一身清冷的自家公子,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渴望。他家公子可是会试榜首,如今又要准备殿试,可精贵着点,万一受了伤,那可不得了。
顾清明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有些深远的望向了东方。
“公子,您还是回去吧,若是您出点事情,老夫人可得卖了我。”
曾墨见顾清明没有理他,忍不住又是小声的劝说着。
顾清明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曾墨,开口:“无事,这街上都有官兵在维持着秩序,只管放心。”
说罢,却是自己朝着大街人群去走去。
曾墨心中有些奇怪,他家公子可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便是先时得了会试榜首,同窗学子设宴邀请,都以温书为由婉拒了,甚至后来,连朝中一些大臣勋贵的邀请,他也都没有去。
如今怎么突然就爱凑上热闹了。
曾墨心里嘀咕着,但见顾清明已经有些走远,也不敢落下,慌乱追了上去。
顾清明走了没多久,还未走到大街中间,却被几名同是学子打扮的人拦了下来。
“顾兄,真是难得能见到你。”
几名学子一脸惊喜,冲着顾清明做了一个辑。
顾清明见此,也同样面带微笑回了一礼。
“顾兄先时不是在家温书吗,怎么也出来凑热闹了?”一名学子问的随口,倒并没有什么恶意。
主要是顾清明算是他们这一届考生中实在显眼的,虽然家世不显,可他本就长得风度翩翩、加之为人慷慨,乐于助人,最重要的是又取得了此届榜首,所以在他们举子中间,甚有名望。
之前放榜后,也有不少上榜且受过顾清明指点或是交好的举子邀请顾清明一道儿庆祝,但顾清明皆是婉拒了,只言要呆在家中温书。
拒绝本就容易得罪人,可顾清明却不厚此薄彼,倒是真的婉拒了一切的交际,甚至连姚相与杨国公府里所设的宴都一道儿拒绝了,自己成日里呆在家中,只埋首苦读。如此一来,倒真是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问题了。
“在家温书累了,出来走走。”
顾清明闻言,只笑着简单解释了一句。
一名学子闻言,倒是笑了:“顾兄今日出来的倒是巧,今日皇上要去围场,稍晚些,宫中的仪仗队就要出来了。”
“是吗,那是要见识一番。”
顾清明闻言,仍是笑了笑,态度依然温和。
几名学子见顾清明这个榜首,态度实在温和近人,倒是忍不住有了几分亲近之感,一人想了想又是笑道:“顾兄,我在前边酒楼定了一个临窗的包厢,还有几名学子届时都会一道儿在楼上观看,顺便相互饮茶探讨文章,顾兄可要来参加?”
“顾兄若是参加,那真是蓬荜生辉了。”
另一名学子闻言,倒是满眼期待。
这位榜首是真才实学不说,甚至还得过姚相的夸赞,虽说还未殿试定下名次,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前途定然光明,若能与他交好,日后肯定是有所裨益。所以倒也忍不住盛情邀请:“顾兄,你若是不嫌弃咱们几个,便随咱们一道儿去坐坐吧!”
顾清明闻言,原本态度倒是可有可无,但在这个时候,目光却是恰好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个熟悉的人影,他倒是忍不住歉疚的看向了那几名学子,轻声婉拒:“几位仁兄,实在不好意思,在下看到了亲人有些不放心,今日便不随你们一道儿去了,他日若是有缘,定然赴宴。”
说罢,倒是不等着二人劝说,连连做了一个辑表示歉意,自己带着曾默朝着杨陈氏与杨嘉言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虽然如今大街中央被隔出的大道还是空荡荡的,可杨陈氏和杨嘉言目光还是忍不住紧紧的盯着。
但二人孤儿寡母的,大街上又处处是人,难免被越挤越后边。
杨陈氏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婉拒了那日那位姓萧的公子提出要留人照顾的要求,倒不是如今被挤得慌,而是怕错过了时辰,到时候杨蓁蓁经过的时候看不到她和儿子,那样就太可惜了。
心中正是焦急着,突然一道身影却是挡住了他们往后退的趋势。
杨陈氏转头一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清明,你怎么来了?”
“出来散散心,正好看到师母和嘉言。”
顾清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让曾墨与他一道儿护着,将杨陈氏与杨嘉言二人送到了方才最前边的位置上。
顾清明只是个文弱书生,而曾墨身材也瘦小,不过顾清明一身书卷气息,倒是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也让旁边的百姓不敢再靠过来了。
杨陈氏和杨嘉言借着顾清明的帮助,重新站在了最前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冲着顾清明连声道:“幸好遇到清明你了,不然就要错过时辰,见不到蓁蓁了。”
“师妹……今日也会来吗?”
顾清明闻言,面上神色有些异样。其实他今日出来,也只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心底里大抵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是突然听到了,反倒是有些茫然了。
“是啊,蓁蓁托人给我和嘉言带了口信,说今日蓁蓁在太子的马车里,说到时候蓁蓁会偷偷掀开帘子看看。我这想着,便是我和嘉言看不到蓁蓁,但是能让蓁蓁看到我们,也是好的。”杨陈氏有些紧张,忍不住理了理发鬓,冲着顾清明又问道,“你看师娘今日收拾的还成吧!”
如今虽然因为杨蓁蓁入宫得了杨国公府的扶持,杨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但这钱毕竟是杨蓁蓁将自己投进去才换来的,杨陈氏和杨嘉言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动。
虽然因着日子实在拮据,不得不用了一些,可置换衣物,淘换首饰,杨陈氏肯定是不会做的,便是家中的膳食,也都是吃饱便足够。今日出来,为了杨蓁蓁放心,杨陈氏特地给自己和儿子换了一件看起来新一点的衣裳,自己也将仅有还未进当铺子的几件银首饰全戴在了身上。
顾清明瞧着有些心酸,但面上未露,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杨陈氏终于放了心,目光又是紧张的看向了大街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高高升起后,终于有了动静,而站在大街两道的官兵也开始警惕了起来,将人群往后边推去。
顾清明小心翼翼的扶着杨陈氏,又嘱咐曾墨顾好杨嘉言,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远远而来的队伍。
杨蓁蓁坐在马车里,手上抱着太子,太子这会儿正贴着她的肚子沉沉睡着。
她边上坐着小环,也是满脸的兴奋。
“夫人,幸亏太子殿下赖着您,否则咱们肯定要挤到后边一辆马车去了。”
杨蓁蓁闻言,并没有说话,目光忍不住看向了车窗。
她们如今乘坐的这辆马车内,除了杨蓁蓁与太子,便只有小环和车外的车夫,加之又是太子的专属车驾,自是宽敞舒适的紧。倒不是说后边一辆马车不好,只是后边的那辆马车内,三个乳母都挤在一块儿,加之各自带着的丫鬟,肯定是不如现在这辆舒服。
而且,这次去围场,太后娘娘并没有一道儿去,所以太子的这辆马车,就跟在帝王的銮驾之后,光是这么想着,小环便觉得自家夫人与其他三名夫人是不一样的,有一种有荣与嫣的感觉。
小环有些兴奋的左右端详着,杨蓁蓁瞧着她晃得头疼,只好无奈开口:“老老实实坐着,待会儿太子被你吵醒,我可要把你赶下去。”
虽然杨蓁蓁说这话,是开玩笑,但对于小环的威吓却是够了,她立刻老老实实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
马车慢慢行驶着,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开始变得嘈杂。
小环又有几分坐立不安,而杨蓁蓁面上,也越发的心不在焉,她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太子,犹豫着,伸手偷偷掀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
小环看着杨蓁蓁的举动,面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但她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很快连脸上惊讶的神色都褪去,只是小心翼翼看着杨蓁蓁怀中的太子。
杨蓁蓁知晓小环向来懂事,这也是她今日依然放小环在马车上的原因。
杨蓁蓁原本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毕竟京城大街有多长,京中百姓爱凑热闹的人有多少,她还是知晓的,加上她也不敢张扬,若是看不到人,其实也属正常。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般凑巧,她的目光刚刚看在了外边,只是看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和嘉言,还看到了紧紧护在杨陈氏身后的顾清明。
一下子,杨蓁蓁的眼眶便忍不住泛红,倒不知道是触景生情,思念上了心头,还是别的原因。
她看了一会儿,马车很快驶过,再也看不到了。
但是她的手却还是忍不住支着帘子,直到心情平复了,方才将帘子放下收回了目光。
坐在边上的小环看着杨蓁蓁情绪不对,倒也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倒了一杯水,捧给了她。
杨蓁蓁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冲着小环安抚的笑了笑,轻声道:“无事,你不用管我,自己坐着吧!”
“嗯。”
小环见她情绪不高,也不敢像方才那般闹腾说话了。
马车静静驶过一段,突然马车壁被敲响了。
杨蓁蓁与小环面面相觑了一下,自然知晓这个时候敢随便来敲马车的人,身份肯定不低。
杨蓁蓁冲着小环开口道:“你去外边瞧瞧是谁?”
小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移到了马车外边,掀开了帘子爬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小环却是笑嘻嘻捧着一个油纸包钻了进来,一进来便冲着杨蓁蓁开口道:“夫人,是端亲王给您送酸梅来了。”
她将油纸包放在马车内的小矮几上打开,然后又补充道:“王爷怕夫人您坐在马车里不舒服,特意让自己府上的厨子给您做的,让您放心,问过太医了,您是可以用的。”
油纸内的酸梅一颗颗莹润发亮,微微散发出了一股酸溜溜却甜美的味道。
杨蓁蓁看着,面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点了点头,开口问道:“王爷还在外边吗?”
“在……”
小环笑着点了点头。
杨蓁蓁伸手捡起一颗,放入了嘴里,感受着这股酸甜的滋味在嘴中环绕,她冲着小环又道:“你出去替我转达,就说谢过王爷,这酸梅我用了。”
“是。”
小环笑着又钻出了马车,而杨蓁蓁在这时,也忍不住打开了马车帘子,只瞧见马车外边,端亲王坐在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之上,一派威风凛凛,似乎是听到了小环的话,他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目光却突然朝着马车窗看了过来。然后,笑容加深了。
杨蓁蓁愣了一下,下意识便想放下帘子,可突然又想到,自己方才根本没有将帘子掀开太多,按理端亲王不应看到才是。
杨蓁蓁有些想不通,看着又从马车外边爬进来的小环,脸上却是释然的笑了。
为了避免招人耳目,端亲王送完东西后,并没有在太子的马车边上多停留,很快又骑着马往前边加速跑去。
不过刚跑到了銮驾边上,却是被早已等在马车边上的梁庸拦住了。
梁庸面带笑容,冲着端亲王开口:“王爷,皇上有请。”
“现在?”
端亲王愣了一下,心中是拒绝的。
但梁庸只是笑着恭敬点头,用足以让旁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又道:“是,皇上说有事要询问王爷您。”
虽然端亲王很想不给自己皇兄这个面子,可偏偏梁庸将这个吩咐故意说的旁人都能听到,端亲王再混再不济事,也不可能真的公然违抗圣命,只好从马上翻身下来直接跳上了銮驾。
銮驾内,萧恒正低头看着倚靠在榻上翻看着奏折,听到端亲王走入的动静,他也没有抬头。
端亲王倒是有些等不住,忍不住不耐烦开口:“皇兄,您叫臣弟进来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臣弟待会儿还要出去……”
端亲王的话还未说完,萧恒却是放下了手上的奏折,直接面无表情打断:“行了,从出宫到现在,就看你在队伍里东跑西窜,朕瞧着头疼,从现在起,你就给朕在这里好好呆着,一路呆到了围场再出去。”
“皇兄……”
端亲王张嘴便要抗议。
萧恒直接冷眼看去,让端亲王抗议的话,全部都自己咽了下去。
从皇宫到围场,说远不远,说近绝对不近。
端亲王缩在銮驾内的角落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僵硬住了,终于听到外边传来快到的消息。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直苦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正准备起身离开銮驾的时候,突然后边传来了一阵惊呼声,然后便是人仰马翻似得噪杂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