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银行的总部设立在夏氏集团大楼的第二十层。
乔越到达的时候,被告知夏景深正在开会。他立刻表示没关系,可以等他结束会议。
毕竟他这次来是负荆请罪的,良好的态度表现十分重要,待会儿夏景深知道他等了他那么些功夫还能博取些同情分。
在一旁的深灰色沙发上坐下来,与设计部的折腾胡闹明显不同,夏氏银行总部里的员工全部训练有素,统一穿着西装制服,走路带风,不怒自威,气场十足。
看看自己身上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忍不住为自己的堕落感到戚戚然,太不符合身份了。没办法,穷苦出身的孩子,怎么都习惯不了那束手束脚的西装西裤。
正自我安慰间,暗红雕花的会议室门里忽然传出一声怒斥:“《金融法》二百页第三十八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道还要我教你们重新识字吗?”随之而来的是,一本书扔在地上的闷声。
除了乔越以外,从旁经过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听到了会议室里的怒声,脚步被吓得停滞几秒后,再次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从会议室里传来,随后,门被打开,夏景深冷着脸从里走出。乔越连忙站起来,巴巴地看着夏景深,暗叹看来没来对时候啊。
夏景深见到乔越,脚步慢下来,脸上还是如冰霜一般,身后的助理非常有眼色地上前:“抱歉,乔总监,夏总今天……”
还没等助理说完,夏景深已经打断他的话:“进来。”
明显是对乔越说的。
乔越眼睁睁看着夏景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立刻跟随进去,回头看了助理一眼,只见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助理怜悯地看着他,又带着几分解脱。
这是……要拿他当炮灰?
乔越非常敏锐地感觉到前方必当凶险,思忖一番后,决定还是先避难为好,转身对助理笑道:“既然夏总今天公务繁忙,那我改天再来……”
助理连忙拉住他,怎么都不肯放他走,一脸为时晚矣的表情:“乔总监,夏总看见你之前,你开溜没什么事。现在夏总都叫你进去,你不去,不是自己找死吗?我劝你,早死早超生,我会在外面默默为你祈祷……”不要死得太惨。
毕竟正在怒气中的夏景深,犹如阎王罗刹,不拉几个人陪葬,怎么能消除怒火。既然夏景深中意乔越当炮灰,其他人自然乐意之至。
助理一边说一边将乔越往火坑……不,夏景深办公室推:“快去吧,快去吧,没准这会儿夏总已经消气了。而且夏总今天晚上飞米国去出差,你有什么事可得抓紧机会说,不然再想见夏总,是一个月以后了。”
“啊,既然夏总那么忙,那我还是一个月以后再来吧。”乔越推脱着想跑。
那边助理已经推开夏景深的办公室门,得意地朝他挥挥手。
唔……
乔越有点绝望地站在门口,迟迟徘徊不肯走进去。算了,算夏景深是洪水猛兽,也只得羊入虎口。
走进去,夏景深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高楼耸立,仿若直入云霄,夏景深挺拔的背影,放佛成了一道风景线,与林立的高楼交相重叠,平添几分孤独傲世。
慢慢走到夏景深身边,顺着目光往下看,交叉复杂的马路,来往只如点大的车辆,乔越有些眩晕地移开眼,转过身。
有些人是喜欢这种将其他人踩在脚下的视角,而对于有轻微恐高症的乔越而言,这实属恶趣味。
终于,夏景深缓缓开口:“找我什么事?”
乔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本来他要说的事比较敏感,火烧浇油的话,他可能连渣渣都剩不下。
“呃……”乔越想了想,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夏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夏景深睥睨他一眼,没有做声。
乔越顾自己讲下去:“有个人买了一双新的手套,却在坐车的时候不小心从窗外掉了一只,其他人都觉得很可惜。但是那个人一点都不难过,赶紧将剩下的一只手套也扔到窗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夏景深还是不做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乔越只得自导自演将这出戏演完:“他说,这只手套对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如果谁能捡到那只手套,正好给他去用吧。”
讲完故事,乔越也不再开口,气氛静谧地让人不自在。正打算沮丧地告辞,夏景深忽然转身,抬手在乔越的头上轻轻拍了拍,转身走到待客的沙发上。
乔越摸摸自己被拍的头顶,脸微微发红,虽然夏景深没有说,但是乔越知道,他听懂了,才会拍拍他的头,表示感谢。
可是这样的动作,让他的心又忍不住如被电击般发麻,□□难耐。
转身跟着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已经被夏景深抢了台词:“你来求情?”
“……是。”一语中的,什么人啊,让不让人保持神秘感了?
“之前我说过,交给你处理的意思是,我全然不会干涉。”
“那……”乔越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将水烟带到公司的人,我已经让他辞职,其余相关的人,写份检讨交上来。”他知道这个决定偏袒的嫌疑很重,而夏景深作为当事人,又是夏氏未来东家,这件事算他说不管,知会他一声总是必要,省得以后遭人诟病。
怕夏景深认为他包庇设计部的人,嫌惩罚太轻……
没想到夏景深只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这件事算过去了。
目的达到,乔越立马告辞,是不是有点太忘恩负义。想了想,牵强地扯了个话题:“听说夏总下午要赶飞机出差,我不打扰了……”
“等等。”
乔越停下脚步,转身正好见夏景深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景深的私人号码啊,想想值很多钱,掩饰心里的窃喜,诚惶诚恐地接过。打电话是不可能啦,手头紧的时候贩卖一下倒是可以有。也不知道夏景深在世家名媛啦小姐啦里面吃不吃得开,要是人气旺的话说不定还能炒高一波。
看着乔越离开的身影,夏景深悠然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按下内线:“让负责em投行项目的主要人员,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开会。”
想起乔越绕了八百里的故事,夏景深不免好笑。不过是为了跟他说,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避免,生气也没用,不如往好的方面想。君子不怒于失去,而从失去中看到价值。
什么都不知道,却还用这样蹩脚的故事安慰他,偏偏,夏景深真的从他的故事里得到平息,这才是不可思议所在。
这样的乔越,真的是之前那个,虽然才华洋溢,却刻板到让人感到乏味的乔越吗?
初次见到乔越,那时他刚回国,接手夏氏商业银行。其实他对于回夏氏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国外波澜万丈,一朝天堂一朝地狱的环境,才更让他热血沸腾,觉得有点意思。
彼时,乔越跟自己的弟弟夏景怡刚订婚,将在不久之后结婚。第一次见面,是在荣华别墅的设计方案会议上。
夏氏地产标下山顶地皮一块,用作建造奢华别墅群。
夏景怡刚接手夏氏银行,业务不熟,对于这项已经进行到一半的项目,可谓是半路程咬金,没多少兴趣。
于是,冷眼旁观乔越与夏景怡手下的楚帆争执。楚帆作为市场部方面的负责人,当然以利益最大化为考虑,房子建得多卖得多,提议将山顶地皮上的天然植被尽可能砍伐,用于建造别墅。
乔越不同意,他对于这块山顶地皮最初的设想是依托天然的森林树木,打造如山林隐居生活般的别墅。
当纷争到了白热化阶段的时候,楚帆说出的话含沙射影,暗指乔越不切实际,明面上是夏氏继承人的未婚夫,却没有真正为夏氏考虑,忘恩负义。
乔越气得脸色发白,拥有良好的素质修养以及超高的道德标准,让他怎么都做不到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地步,只能抿唇冷眼生闷气。
夏景深被这趟浑水搅得头疼,于是挥手道:“我们是资本企业,以利益为重,如果自己有需求,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我们。”尽这无心一句话,让乔越以为他是站在楚帆那边,两人结下梁子。
之后可能是气场不和,三言两语不对头,不是大眼瞪小眼,是乔越抛弃自己多年修养,非要跟他对峙几句。
连夏景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