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良问:“像谁?”
王锐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像你妹妹。”
谢怀良当即勃然变色:“胡说八道!”
你妹妹才像什么壮士呢!
他一向好说话, 但是听到这话, 他怒气冲冲,抄了碗就想往王锐脸上招呼。
怎么说话呢?说他妹妹身形像男人?等等, 哪个妹妹?
王锐忙道:“好好说话,谢老弟, 别恼,别恼。”
谢怀良重重地哼了一声, 放下碗, 汤汁溅出来一些,他只当没看见。
王锐道:“我不过是说一说罢了, 是真的像, 又不是诳你。你没见薛壮士, 也就这么高, 这么瘦。那背影,那身形, 跟你妹真是一模一样的……”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是真的像嘛,又不是假像。要不是那个谢家表妹是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姑娘,他都要以为那是薛壮士了。
谢怀良愣了愣:“你说的我妹妹, 是阿芸?就是方才那个?”
王锐点头:“对,就是她。我说嘛,她像谁,我想不起来。说到薛壮士就对了, 薛壮士本领高强,戴了个银面具,虽然娘兮兮的,可是,是真的厉害……”
谢怀良无法忽视心头的怪异感,像是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就是想不明白。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说起薛壮士,王锐滔滔不绝:“我跟着他,也学了好几手。唉,可惜……”
过了年,薛壮士没再出现过。薛壮士最后一次教他们剑招时,还特意叮嘱他,多多练习,可以指点军士。他没想到,那是薛壮士在跟他告别。
王锐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他隐约怀疑薛壮士匆忙离开,是不是也有他的原因。是后来他对薛壮士太冷淡的缘故么?
他这次休假,去薛大人府上拜访,想见见薛壮士,再讨教几招。然而却扑了个空。
薛大人说他的义子云游不定,现下不在京中。
王锐有些怅然,也不知道下回见薛壮士,是什么时候。
谢怀良心间疑云极重,待听得王锐说那薛壮士身形与阿芸一般无二,戴面具,是苑马寺卿薛大人的义子时,他心头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会不会阿芸就是那个薛壮士?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怎么会呢?阿芸日日在家里,怎么可能如王锐所说,天天清晨到京畿大营授人武艺?
这个王锐鲁莽毛燥,他的话未必可信。
于是,谢怀良十分郑重地告诫王锐,话不可乱说,莫要损了小堂妹的名声。
王锐咋舌,他真没这个意思,他就是觉得像而已啊。天下长的像的人多了,他又没说那个谢家表妹就是薛壮士。薛壮士不是女的。
不过,如果薛壮士真是个姑娘……
王锐也不知怎么竟想到这上头了。他身体微微一抖,要真是个姑娘,那就吓人了。必然是豹头圆眼,面目青黑,广颐方额……
咦,好像不对。虽然薛壮士用面具遮脸,但似乎不是长那样。
他低头想了想,试图在心里替薛壮士去掉面具,描绘其原本的容颜。
黑乎乎的脸,一脸麻子……
呃,王锐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为自己方才的思绪而感到惭愧。他怎么能这般亵渎薛壮士呢?薛壮士虽然娘了些,对他可能又有点不正常的心思,可薛壮士应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啊。
王锐没甚城府心事放在脸上,表情变化很是精彩。谢怀良看他神情,咳了一声:“咱们该走了。”
按说他要跟小堂妹会合,去约定地点是应该的。王锐不必跟他们一道,可谢怀良心里想着旁的事,就出声邀请了。
王锐也心不在焉,答应一声,就跟着谢怀良走。
到了约定地点,远远看到纪恒与谢凌云时,王锐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谢凌云身上瞟。
她的身形,她走路的姿势,哪儿哪儿都像薛壮士。
但是不对不对,她给他递花灯时,他无意间看见过她的手,白皙修长,跟薛壮士黑而长的手并不相像。
倒是手上的痣,挺像的。
王锐迷茫了,直愣愣地看着谢家表妹。
谢怀良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疯了!你要知道她是谁!”
王锐心说,我知道啊,你堂妹。应该不是薛壮士。
谢家表妹是女的,薛壮士是男的,很明显不一样的。只是天下竟有这般相像的人?
或许,不是他们相像,而是因为他不见了薛壮士,心里思念,所以见到谁都觉得像薛壮士?
王锐瞪大了眼睛,难道他真的想念薛壮士?!这可不行。
他的目光太炽热,连纪恒都注意到了。纪恒皱眉,身子微侧,挡住了王锐的视线。
谢凌云不察,只笑道:“纪恒,你别乱动。”
纪恒“嗯”一声,轻声道:“我送你去别院,等你坐上马车我再走。”
谢凌云本要拒绝,转念一想,他们是未婚夫妻,他这么做是应该的,她拒绝才是不对。于是,她点一点头:“好呀。”
王锐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他想,他可能失心疯了。
几人会合,谢家兄妹要先去别院,再乘马车回去。纪恒想陪他们一起。而王锐明知自己不该一同前往,到但不知怎么了,还是捏着花灯跟了上去。
在京畿大营,就数他跟薛壮士来往最多。薛壮士的一举一动,他最熟悉了。
他正在心里比较着谢家表妹和薛壮士,忽然听到太子唤他。他难过上前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几人会合以后,谢凌云就松开了纪恒的手,同七哥一道。但是她听力好,纪恒与王锐的话,她也能听到。
她听见纪恒对王锐道:“孤听说王偏将剑术学的很好,威力巨大,平时也能指点军士。不知道王偏将有没有兴趣指点别处的将士?”
“哪里?”王锐问道。
纪恒笑一笑:“比如,边疆。”
王锐肃然道:“自然愿意!”
他自小就想上疆场,保家卫国。然而太平盛世,不需要他真正披甲上阵。他叔叔在边境,他知道边境偶尔会有小小的骚乱。薛壮士所授的剑术精妙,威力无穷。若大齐将士人人都会,自是能无敌于天下。
只是……
王锐迟疑了一下,说道:“薛壮士……”
“嗯?怎么?”
王锐咬一咬牙:“薛壮士不去么?”
他的本事远不如薛壮士。而且,薛壮士教的也好。要是他能与薛壮士一起去授武就好了。薛壮士还能教他新的本领。
纪恒看他一眼,解释道:“薛壮士另有要务在身。”
他怎么会让阿芸往边疆去?阿芸的功夫只消有人学会了,再传给旁人就好,哪里用得着她事事亲为?她愿意,他也不大舍得。
王锐诧异,不对啊,薛壮士不是云游四海,不在京城吗?怎么另有要务,难道那要务不在京城?
他一提到薛壮士就神色怔伀,纪恒瞧他一眼,没再说话。
王锐“嗯”了一声。他回头看看谢家表妹,她正提着花灯跟谢怀良说话。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痣也会长的一样么?”
他声音轻,纪恒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王锐慌忙摇头:“没,没什么。”
到别院后,谢家兄妹告别太子王锐,乘马车而走。
王锐待了半晌,见太子离去,也跟了上去。
纪恒奇道:“王偏将不回家么?”
王锐犹豫了一下,说道:“谢表妹身手挺好。”
她上马车的动作,可真是潇洒利落,可真像薛壮士。
纪恒垂眸:“嗯,是很好。”
他心念微转,已然想到了王锐跟谢家的关系,对那声“谢表妹”也不甚在意。
时候不早了,纪恒要回宫了。他带着兔子花灯,嘴角噙着笑意。
今天是很开心的一天。
对王锐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王锐也捏着花灯,独自回家。回到家,他母亲正在训斥他小妹。
小妹年纪小,调皮不懂事,今日想看花灯,竟穿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男装,混了出去。
幸好没出事,可是母亲气极,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王锐劝了两句,诸如将门虎女,原不必守那么多规矩……
他忽的想到一点来,之前的迷雾像是一下子被吹散,答案也愈来愈清晰。
将门虎女?女扮男装?
啊呀,女扮男装?
他一直说那薛壮士个子矮,也娘气。想着谢表妹跟薛壮士身形几乎一模一样。会不会薛壮士就是谢家表妹假扮的?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他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不对不对,不会是这样。
谢表妹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妃将来是要做皇后的,肯定端庄贤淑。怎么会是薛壮士?而且,皇家也不会要一个一脸麻子,皮肤黑乎乎的姑娘做太子妃啊!
啊,也不是,谢表妹手很白。
然而,他虽然极力否定,可在他心里,薛壮士和谢表妹之间,还是几乎划上了等号。
王锐有些茫然。如果他们是一个人,那又怎样?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又怎样?好像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想这么多,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可是,他明知道没意义,还是忍不住去想,仿佛这是个惊天大秘密,关系着天下苍生一般。
他不知道,他为之头疼的薛壮士,现在并不安生。
谢家兄妹离了别院乘马车回家去。路上行人不多,马车行的很快。
然而,在穿过一条小巷时,斜地里,窜出七八个人来,拦在了马车前。
车夫吓了一跳,勒紧缰绳,马车停下,问道:“你们做什么?”
难道是讨饭的?可这架势也不像啊!倒像是劫道的。
谢怀良听见声音,掀帘来看,见车前的人虎背熊腰,黑巾遮面,看不见面容。他心说不好,这是遇上事了。
果然听蒙面人哑声说道:“你确定里面有女眷?”
另一人摇头:“不清楚,但确实是谢家的马车。哥,咱也逮不住谢家的人啊!”
前一个蒙面人骂道:“真蠢!男的打一顿,女的带走!”
谢怀良一愣,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是找他们的,不知道谢家得罪了谁。
他看看小堂妹,忽的生出万丈豪情来。怕什么?有阿芸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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