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战意凛冽,紧随着楚风月和徐辕拼刀,金宋双方二十余人同时跃起捉对厮杀,继而与这动荡不休的阵法一并辗转角逐。徐辕身边多是百步穿杨军,楚风月则带了花帽十一剑手,论武功全然百里挑一。铿锵数声火花四溅,哗啦一片林木翻滚,除了相互间搏斗激烈的战团外,还能感受到有风云雷电混乱无序地朝这阵法的结界边上撞。
徐辕察觉出楚风月来势空前凶猛,忖度她很可能是迫于形势必须表忠,所以才想在黄掴眼皮底下置他于死地;而他又怎么舍得兑现狠话将她杀死?控制住她而保证己方无忧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她所剩无几的体力榨到干为止。因此,将近一刻的时间里,把握着武斗主导权的他刻意挑选了每一步路、每个场景。
最终他将她引到了一座悬空飘荡的铁索桥旁,远远望去,其上有不少区域都早被抽离了木板七零八落,想过桥就只能倚着上链踩着下链,而其下则是深不见底、风起云涌的险地,很好,符合他消磨她体力的要求——一旦打到桥上,她只要存在害怕就会手忙脚乱,来不及拒绝他对她的生擒;即便她清楚底下是什么、不害怕,也会因为铁索的摇晃不止而比平素更快地产生刀法失误。
不过真的打上了铁索桥后,徐辕才知道,苦的是自己。世间总是有这样的一种人,她的存在会令你的神机妙算全部变成作茧自缚,哎,谁教那是意中人……这无比煎熬的十多回合,他既得顾好冯虚刀的施展,又得防着她站不稳掉下去,还得注意……
尚未想通,还得注意的没来得及注意就发生了——当所有人都聚齐在铁索桥后,那本就不太牢靠的桥头链锁,竟因为承受不了过于激荡的气势而突然断裂,轰一声巨响夹杂着数声猝不及防的惊呼,倏忽整座桥都朝对面的峭壁重重地荡落了过去……
“主公好像说过,这崖底是个竹林……”随着桥面的猛然下沉,徐辕和其他人一样失重,但却一边指挥着众人握紧铁索或搭救掉下去的同伴,一边出刀谨防相互之间一发而不可收的趁人之危,一边更在脑海中搜寻到林阡曾经的只言片语来思索出路——“果然竹林,主公来过,跳!”
这么多人都在链子上,再不跳,可不等着随摆荡的铁链生生撞到对面去?找准较近点跳去竹林,顺便可甩开这些敌人,应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危急关头不容多想,徐辕当即一声令下,盟军全数弃敌而跳,借助竹林的缓冲落在地上滚了一转转危为安。“别放了他们……”楚风月等人被盟军出其不意,声音越来越远,也好,减了一半人,花帽军就算撞到对面山壁,受的伤应该也轻一些。
“都还好吗?”送走瘟神的徐辕问,众将士齐声答:“没受伤!”
“先寻路出去。”徐辕发号施令,正待观察楚风月等人被甩开多远,却听她从另一边竹林里走过来,边走边冷笑拊掌:“徐天骄,怎么寻路,还出得去?”花帽十一剑手在她身后大步踱出,个个都是意气风发,虽然也都筋疲力尽。
徐辕等人暗叹不好,再待拔足已然被锁,地上一片脚铐机关,原是着了她楚风月的道。
尤其徐辕,最是吃惊,本以为楚风月和自己一样正在应付意外,原来不是,她是猜到了他所有心理活动,故意激他选择这地方比武、看准这自以为有经验的竹林跳、从而自寻死路?!
“徐辕,你终是输给我了。”楚风月一笑,一如既往得意。
“信不信,我便这般站着不动,也是能将你打飞的。”徐辕愤恨不已,才知她不是说笑。
“不信。”她笑而摇头,上前似要来收战利,却被他震怒之下的刀气蓦地扫开。
徐辕是真的生气,不过就算愤怒到忍无可忍,为了身边的兄弟们能脱困,他这一刀也只是威胁为主,将楚风月等人一起掀到丈外立威造势就算,进可谈条件,退也可僵持,谁料,那几丈范畴原也存在手铐机关,接二连三咔嚓咔嚓将金军所有人同一时间锁住。
“哈哈……哈哈。”宋军都苦中作乐笑起来,笑毕又苦,搬石砸脚是挺好笑,苦的是,金军这些人显然都有本来可救宋军的钥匙,然而他们横七竖八跌过去,被锁的正好都是手……
“怎么回事!”此刻楚风月脸上的表情却全是出乎意料,很明显,这不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并不知道这手铐的存在,也根本没带手铐脚铐的钥匙……
“发生何事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金宋两军前线后方皆受震撼,尤其是参与过两年前山东之战的,更是个个成了惊弓之鸟。
记忆里,迷宫阵中的铁索桥是阵法坍塌的开关,只要它从悬崖峭壁上掉落,就会开启阵法崩坏的倒计时!谁都不宜在阵中久留,否则就是等死无疑!
虽然那铁索桥掉下去还能再拴上、循环利用,但因为早年被渊声、林阡打崩,能够自我支撑的时间当然越来越短,换而言之,它越来越容易损坏。
“我军可有人在其中吗?”军医自是最有资格和动机来关心这件事的。尤其身为惊鲵的洛轻衣,当即问金军可有人在其中,表面关注军医们的任务繁重与否,其实是在算计宋军的可能损失。
“听说,好像是楚将军和花帽十一剑手,把对面的天骄给困在里面了……”
金军七嘴八舌,八卦着他俩关系;洛轻衣也觉得消息属实,但不是因为关系匪浅,而是因为楚风月哪场都是打头阵的,不惜命的。
也正是这声响动过后,落远空在宋方对她发出解禁命令,说,天骄有危险,你想办法探他方位,我会一直保护你……
求之不得,惊鲵行动!
“发现疑似宋匪信弹,可能是想通知惊鲵,收集线索帮徐辕破局。”不刻,朱雀有下线传书告知他这一异变,惊鲵的范围再度缩小到二人。
“甚好。借此机会,刚好将惊鲵捉出来。”朱雀就近到束乾坤的帅帐要求人手调度,事先黄掴的大计里就包含了肃清在内。
“眼下徐辕陷入迷宫,三大高手拦着李全和杨宋贤,我和师弟应付李君前彭义斌绰绰有余。”束乾坤同意,虽金宋人数基本不变,但宋军苦于失去先机被阵法分割包围。
“束将军,曹王的事,节哀顺变。”朱雀发现束乾坤眼圈还有些红,离开前安慰,细作是不能通人性的,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很想有一个归宿感。他想融入曹王府。
“谢谢。此战必须将红袄寨覆灭以祭曹王!朱雀,也等你围剿惊鲵的好消息!先让宋军知道,情报被切断是如何可怕!”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想给林阡剃个光头,今日束乾坤更冲动想要扭了林阡的脖子。
朱雀出帐,正高兴地下意识地掂起手上的信鸽,忽然一怔。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适才通知自己“发现疑似宋匪信弹”的信鸽,和清晨告知他曹王薨逝的信鸽,虽然都是控弦庄第三级所有,但绑缚情报的方式似乎不一样。
不一样当然是对的,半年来控弦庄百废待兴,大部分都是自发靠拢来的山东本土其它组织细作……朱雀刚说服自己,走了两步,却又觉得不妥。
出于细作本能,他不得不有此疑问: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从西线传情报过来的信鸽,都来自这些出身其它组织的细作;而战狼给朱雀的原控弦庄细作,则一直在山东内部埋头苦干——细细想来,无一例外。为何分工分得这么明确!
曹王他,真的薨逝了吗?朱雀暗叹蹊跷,谈不上妙或不妙,转头立刻再次钻进束乾坤营帐。
“我去找黄掴!”束乾坤一听就炸毛,“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