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比恐惧更厉害的东西,哪怕只有一丝。
而当江星衍看到陈旭不顾危险现身于前,怎能不信他所说的“天骄会保你”是真、从而燃起“主公会宽恕我”的希望?!
“江星衍,我就知你这小子不可能一直犯浑,先前的叛逆不过是为了掩饰矛盾、慌张和心虚罢了,一见到陈军师的面,你的顽固就全都化了!”好事成双,徐辕闻讯的第一刻就喜出望外。
既然江星衍力排万难决定回来,徐辕这两天便一直在为他扫清障碍
鉴于江星衍曾在青潍战场杀伤过国安用的人,他被陈旭规劝回头虽说是盟军的一桩喜事,但在红袄寨寨众看来,这难免使徐辕在杨鞍这里的主动权交出了一些……
戏要做足,于是徐辕实打实地和杨鞍演出了这种为难和疏远自打月观峰交心之后,彼此间因为绝对互信而变得默契不少,徐辕基本可以确定,杨鞍并没有真的因此就降低对自己的信任,所谓的“因为江星衍的出现而对徐辕持保留态度”都只是对李全的假装而已。一切或也全赖杨妙真那丫头调和,她就是这般的举足轻重。
不过,一旦徐辕和杨鞍装模作样地“芥蒂复生”,这天傍晚,对于江星衍的接收显然就有了反对声音李全集团虽然起先并不知道江星衍徐辕相见的具体路线和最终地点,却显然早就从青潍战场探知到江星衍的动身时间,因此在第一刻就掀起了红袄寨寨众对他的反感和忿忿、借机损毁徐辕以期抬升李全信誉……
可惜,到江星衍和徐辕最终重逢的此时此刻,该调开的激进者们大半都已被徐辕剔了出来、并有意无意地调走、跟杨鞍兄妹视察摩天岭去了,一起随他前来等江星衍的只有真心友好的盟军中人,和十几个笑脸相迎的当地红袄寨闲杂,哪怕他们的笑假得滥竽充数,至少他们不是李全的人。
障碍全清,相视而笑。
久别重逢的他们正待说话,一声依稀的炮响似落在头顶,不容喘息,正北方向忽而金鼓大作,隐约可听见喊声不断。
“出什么事了?”徐辕心中顿生不祥之感。
茵子早已就位对抗唐门毒术,不可能再有诡谲云雾出现在泰安境内,所以外敌休想故技重施贻误红袄寨内部交流宋军的沟通确实也非常顺利,很快就从月观峰传来烽火,指向了那里可能突发祸乱。
“糟了!鞍哥他们,应该正在经过彼处……”“该不会……”“我就说这江星衍答应得莫名爽快,显而易见他只是金军的诱饵!”“故意把天骄的注意力调到南面,鞍哥却被支开到北面……”那些虚假的面具笑脸,忽然就一张接一张脱落、粉碎,他们虽不激进,却对江星衍有戒心,跟着形势墙头草两边倒。
盟军虽友好,但之所以反驳的声音小、完全被指责声淹没,还不是因为,潜意识里,盟军也不能肯定这些言论里的江星衍是不是真的!?包括徐辕在内,也是出于本能地,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都是想求证真相……
由于惊鲵一脉还有余力、也因为杨鞍给予信任的缘故,海上升明月的情报网这几日正往红袄寨内铺撒……所以,紧承着烽火而来,“惊鲵”以飞鸽传书告知徐辕:果然有一批可疑人物潜入了月观峰作乱,他们……正是江星衍在青潍金军中的同僚……
徐辕展信,心陡然就一沉:不妙!
“天骄,情报说的什么?此刻作乱月观峰的,该不会真是他江星衍的人?!”激进的言论趋于统一。
“还用问吗,当然是我的人。”江星衍顷刻变脸,面色晦暗地冷笑起来,他……到底是真的诱饵,还是恐惧被人误会成诱饵!一时之间,纵连徐辕也分辨不出,江星衍此刻的表情,到底是真实嘴脸的图穷匕见,还是梦想破灭的体无完肤!
“一起上,杀了他!”不刻便有人冲上前来睚眦尽裂,柳闻因和几个十三翼当即劝阻:“事有蹊跷,不是问责的时候!先救杨二当家要紧!”“所以先擒了他下狱可好!”那些人不依不饶,但若抽除了亲疏,这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法,然而……曾几何时,他江星衍也曾是十三翼中义愤填膺的一员啊,他今次千回百转终于回头哪想过还没开口释怀就先束手就擒!
那时,徐辕来不及去观察江星衍攥紧的拳和制止泪水的眼,只因满心都是杨鞍的生死!是我们失误了吗,会是李全的计划吗,努力撇开一切是非,勉强代入李全的思路:
本想着徐辕因为周瞰就倒台,谁知杨鞍还在为了柳闻因优柔寡断,这时候江星衍也来了李君前也近了宋盟要皆大欢喜了,我李全必须在这种顺利到极致的进程里撂一脚,所以,我要除掉杨鞍了,江星衍是一只送到眼前的代罪羔羊,他的回归终将会给徐辕乐极生悲……
可是,这是李全除掉杨鞍的时机吗?
徐辕原本怕金军加速杀杨鞍的目标彻底吞噬李全的良心,所以不得不让杨鞍装成维持原状,是的,装作“对徐辕持保留态度”确实会帮杨鞍避开“疏远李全后遭其狗急跳墙”的危险,那也是金军赋予李全的杀机;但是,会否装过头了,触动了李全的原杀机?原杀机出现在李霆对楚风月的那句话:若是杨鞍亲口说徐辕不可信了之后再死,不是更利于我们合作双赢?
我怎就忽略了!
徐辕从沉思中惊醒意欲力排众议,不巧因担心杨鞍而正好气道走岔,因此还没来得及出口制止,轻易就被愤慨的群情盖了过去“江星衍,你怎好意思!”“被楚风月救了就报恩吗,你忘了姜蓟就是死在金军的手上?血海深仇啊!”“口口声声李全犯罪,揪着别人错不放,结果自己做更错!”
“好笑!如此低劣的骗局你们居然信了!我真若是故意,岂会出同僚来?不会撇清关系的么!明眼一看,我就是被陷害的!”江星衍语气虽不好,却总算出现了一丝否定与求救之意因为目睹了柳闻因的奋力担保,江星衍对徐辕自然也希冀飙升。
然而,虽柳闻因正在复原,徐辕却内功耗费过大而战力发飘,眼下气力不济就更不可能随意动武以免误伤。可惜正因如此,仅是出鞘却未大动干戈的冯虚刀慑得了众人的动作、止不住他们的抢话:“就怕有人故意利用‘明眼人都会看穿是陷害’来作案啊!”“毕竟现在有难的是鞍哥!”
“胡说八道,所有的抽丝剥茧,都不过是以己度人!”江星衍孤掌难鸣,声嘶力竭。
徐辕心惊胆寒,不得不伪装成平素的猝然临事而不惊,温和地对所有人以和事佬的语气劝说:“稍安勿躁,二当家还不一定有事。星衍,你也别急。”
“天骄,这是什么意思!您并不保全我吗,我是信你,方才来的……”江星衍听出徐辕更关心杨鞍,误以为徐辕是故意保留战力连刀都不肯出、话都不肯多说,一刹他就噙满了热泪,本有多希望现在多绝望,猛然回头恶狠狠瞪了陈旭一眼,情绪波动到极致、竟瞬即就作穷途之哭,“五当家,我错信你了!”
他性子本来就急,何况到此已无退路,急不可耐地立刻就朝身侧的陈旭出手那一瞬在江星衍的眼中,所有人都是想将他张网擒拿的!包括盟军在内!
“慢着!星衍,我从不曾骗过你……”陈旭作为一个引渡者,莫名遭遇此番劫难,若非柳闻因大呼“星衍别做傻事!别再错下去”,江星衍的飞戟早就插进了陈旭的脖子里:“谁敢上来!我要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