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介山的雄心壮志可不,”
当天晚上,代表团那一干人好不容易才从王璞摆的接风酒席上撤退回来,大家余兴未消,又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话题中当然少不了刚才酒宴上那位充满豪言壮语,逸兴横飞的未来天津知府。
王璞在宴会上把自己灌醉了——他坚持要向在座每个人都敬酒,请求他们支持自己的天津港大开发计划。就连女士都没逃过,偏偏这帮现代人差不多每一个酒量都比他大,胡雯王娇娇等几位更是女中豪杰,结果王璞连一圈都没能转完就醉态可掬了,倒是让大伙儿好好笑话了他一通。
不过王璞在摇摇晃晃之中居然仍坚持到了宴会结束,中途出去好几趟,明显是吐过了再进来的。而他的坚持也让旁人颇为敬佩,于是大伙儿或多或少的都陪他喝了一些,而分管贸易口的几位同志也真心诚意给他出了几个点子。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打算安排王璞再跟郑彩碰个头,好好谈一谈,天津港要想发展起来,除了我们贸易公司本身的业务,对日贸易也是一条很重要的路线。如果郑氏家族愿意在这里加大投资的话,王介山的构想成功机率又会增大很多。”
郑芝龙跟着文德嗣北上辽东了,郑家商船队如今是郑彩在负责。他们这一路上捞足了银子,如今郑彩手中正有充足的资金。以前郑家还是传统风格:弄到银子就往安平老家送,买地造房子,再有多的就往地窖里藏——大明朝的土财主都这样。不过现在他们跟琼海贸易公司打交道多了,也慢慢接受了一些现代流通概念,虽然还不敢学短毛搞什么“负债投资”或“超前消费”,却也不至于总想着把银子往地里埋了。
如果王璞能让郑彩看到在天津投资的美好前景,再取得郑芝龙的同意,没准儿就能把那足足好几船的白银给留在天津。这对于刚刚起步的天津港,将是非常有益的。
王璞本人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由于长期以来他都是直接跟琼海贸易公司打交道,而郑氏家族在琼海贸易公司面前属于绝对的弱势,郑彩等人不要说面对茱莉本人了,就是在和她秘书打交道时都是低声下气的,这导致王璞一直对于郑家也颇为轻视。再加上他本身又即将提拔为四品大员,东林党内更视他为中坚人物……这种种傲气资本,琼海军众人不当回事,可在郑家那伙海商面前。还是很能摆一摆谱的!
总之一句话:王璞现在虽然意识到了经济的重要性,但要他象后世官员那样,为了经济发展去讨好投资者,却还不现实。他在琼海军众人面前位置放得比较低,因为琼海军并不只是经济出色,而是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对大明朝的优势。可郑家,在这个时空可没历史上那么风光,虽然钱也许并不少,但势力和名望可差得远了。
故此。在晚上的宴会上,尽管林汉龙几次拉扯,王璞也只是勉强与郑彩碰了几次杯子,显然并没太重视这位郑家副手——如果换了郑芝龙本人或许会好一些。对他的兄弟。而且还不是象郑芝虎,郑芝豹这样的亲兄弟,王璞懒得应酬也不奇怪。
但林汉龙却是知道郑彩能量的,这位历史上后来曾经一度自立。几乎要取代郑芝龙地位的强人,可绝非郑芝龙那几个头脑简单的亲兄弟能比。事实上这些年来郑彩的才干已经渐渐展现,逐步在郑家的经济事务中获得了越来越大的发言权。由于琼海军的压制。郑氏家族在武力上的发展基本上到了顶,郑芝虎这类勇将型人才将来发挥的余地不大,而在商业经济方面更为擅长的郑彩可以说前途无限。就算郑芝龙存心压他也不可能太过份——有个吸引力更强的琼海贸易公司在那儿戳着,真把郑彩逼急了,拍拍屁股带手下一帮人投奔琼海,去贸易公司里混个大区级经理肯定没问题的。
在投资天津这件事上,郑彩的发言权其实很大,如果能说服他,郑芝龙多半也不会反对。今天晚上王璞错过了这个机会,但林汉龙是个厚道人,打算明天待他酒醒之后,再好好跟他谈一谈,安排他跟郑彩正式会面商谈一次,争取把投资天津的事情敲定。
不过这样一来他明天就走不掉了——本来原计划是明天一大早全体出发去北京的。代表团已经在船上过了元旦,他们可不想连春节都在路上过。
“好在路也不远,到时候我快马追上你们好了,实在不行我单独去北京也行。”
林汉龙对此并不计较,反正他大男人一个,怎么都好安排。三言两语定下自己的行程,又转头去关心别人的:
“对了小陈,今晚你也要睡在公主号上么?”
——陈涛是专程从北京赶来迎接大家的,包括陈大雷和陈玥儿父女也一起来了。他们前几天到达,已经在天津住了几天。今天一见面,除了互相致以久别的问候外,陈涛便给了代表团全体成员一个很有用的忠告:
“千万别住本地客栈,哪怕再高档的馆舍,哪怕现在是大冬天,还是免不了有虱子跳蚤。自从离开京城自家小窝,我几天晚上就没一天能睡好的!”
陈涛的抱怨果然立即被胡雯听进去了,在去亲自考察了王璞为他们准备的馆舍之后,胡雯觉得在天津的这一晚上还是睡在自家船上比较好,至于路上的住宿问题回头再想办法。能多享受一晚上也好——包括他们现在喝茶聊天,也还是在公主号自己的活动室。
刚才跟王璞说起此事的时候也没另找借口,就直接跟他说嫌馆舍里跳蚤太多。如果换了别的大明官员对此恐怕会不太舒服,觉得这伙短毛太娇气。但王璞却是完全能理解的——事实上连他自己,在从琼州回到北京后,也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适应大明内陆的卫生状况。适应这种随时随地可能从头发里篦出跳蚤,或是从内衣里摸出虱子的“田园牧歌式”生活。
陈涛在北京那个家打理得不错,但出来以后就没办法了。连续几天的睡眠不足已经让他精神萎靡,再一想到回去路上还要再熬几天,心头就愈发不爽。故此哪怕只有仅仅一晚上,他也要赖在公主号上,而不想再去馆舍里。
在得到了陈涛的肯定回答后,林汉龙忽然奸笑了两声:
“那么就有一个小问题了——公主号上现在只剩一间空舱房了。”
“咋了?”
陈涛一愣,兄弟我可是“真短毛”,拿原始股的,既然有空舱房,这里还有谁跟我抢不成?
而林汉龙随即又道:
“我听胡大姐说,陈玥儿小姐想要借用船上的盥洗设备,所以……那间舱室已经预定给她了,现在好像正在使用中。”
——连陈涛这大男人都受不了馆舍里的跳蚤,娇生惯养的陈小姐当然更是如此。而且作为一个已经养成了类似于现代人卫生习惯的南方女孩,再要她连续几天不洗澡,那可真是要了命了。于是今晚在参加完欢迎宴会后,也直接跟来了船上,刚才跟胡雯咬了一阵耳朵,便已经进去客舱了。
“这样啊……”
陈涛愣了愣,摇摇头:
“那算了,我还回馆舍里凑合一夜吧。”
这没出息的回答让在座群狼全都发出一阵嘲笑,大伙儿冲上来把陈涛的脑袋揉成一团茅草窝之后,跟他关系不错的郭逸方才笑道:
“咱们船上的舱室可是有通用钥匙的,别说大家不照顾你啊。”
郭逸摸出一把小铜钥匙在陈涛面前晃啊晃,但后者对这样的诱惑似乎并不动心。只随便瞄了一眼,便摇头笑道:
“没必要,也不可能。”
“你不是已经和她订婚了么?”
旁边有人诧异道,陈涛点点头:
“是啊,所以我才不想横生枝节。你们也不是头一天来大明,在大明朝,订婚和结婚的差别,难道你们不知道?”
“切,这不是想帮你制造点情趣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我很爱她,也很尊重她,她虽然信奉天主教,可在其它方面,却还是个传统的汉家姑娘……她会成为我的贤内助。事实上,就在今天,若非她的及时提醒,我就差点犯了一个大错误。”
在众人的起哄之下,陈涛实话实说——先前他跟那些大明官员一起在码头上接人,在穿什么衣服时,心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穿越众一向是拿西装作为他们的正装,因为这是最能体现他们那个时代特征的服装了。而陈涛在钦天监混了个职司,当然也被发下了官服纱帽。于是他在两种着装之间犹豫不定。
一开始是打算穿官服的,因为他觉得迎接时要和其他大明官员站一起,别人都穿官服自己却穿个西装戳里面未免太不协调,头发反正不是问题,帽子一戴根本看不出来。(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