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的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穿黑衣的小人邪气地笑着,蛊惑他解开发带,一探林碧凝的秘密,另一个白衣小人则痛斥这不是君子所为。
他枯站良久,终是黑衣小人胜了,缓缓坐下,掀开一角被子,手触到林碧凝的靴子时猛地一抖,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烫了一下,白逸迅速收回手,狠狠地握了下拳,屏住气再次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结扣。
他一手抬着林碧凝的脚,一手一圈一圈地将紧缠着的发带绕出,顺利解下后放在一边,动作轻柔地将她的靴子脱下,然后成功地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他看到林碧凝的脚上穿着一只女人的绣花鞋,墨绿色的,绣着精致的白莲花。
在绣鞋的映衬下,林碧凝的脚格外小巧玲珑,白逸拿手比对着,居然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白逸想要大笑一声,又怕吵醒林碧凝,只好捂住嘴闷笑几声,连胸腔都振动起来。
虽之前已经猜到林碧凝是个女子,但此刻被证实了这个猜想,他心中甚是欢喜,恨不能狠狠地抱住林碧凝,激动地说一声“谢谢你是个女子”。
她这般不愿与他同住一间,不是对他的不信任,怕他对她做什么,而是怕被他发现这个秘密吧?
难怪要不脱鞋就睡了,难怪把自己裹成个蚕茧,难怪用发带绑鞋子!
一想到此,白逸又忍不住无声地轻笑几声,只觉得林碧凝这些举措委实可爱。
若被人看到忠亲王世子握着女人的脚傻笑,这画面不仅可笑,恐怕该怀疑他是否脑子有病吧!
过了好一会儿,白逸勾着嘴角,将靴子重新给林碧凝穿上,按原来缠绕的样子把发带绑了回去。虽然他很想和她同床共枕,但眼下不是好的时机,便决定去马车将就一夜。
走之前,看了眼被他松开的被子,未免捂坏林碧凝便没有裹回去。
次日清晨,林碧凝从梦中惊醒,她梦到白逸发现她的女子身份,责问她为何假扮男人欺骗他。醒来后,发现紧裹着的被子松松散散的,吓得瞪大眼睛,一把扯开被子去看自己的脚,林碧凝轻轻抚着胸口,舒了口气。
发带还在,想来是她自己睡着后挣开的被子。
因是穿着衣服睡的,从被子里起来后分外觉得寒冷,从包袱里抽出一件斗篷披上才暖和。
林碧凝终于发现自她醒后就没看到白逸,再看床上,另一条被子依旧叠的像个豆腐块,放在外侧的床头上,分明是丝毫未动过的模样。
难道白逸昨晚没有回房睡?
她照着铜镜勉强梳了个能见人的发髻,绑好发带,听到房外廊上传来白逸和长戈的对话。
“白公子,怎么这么早就下楼了?”长戈问道。
“哦,我昨晚去马车拿东西,太困了,就在马车上睡了一夜。”白逸回道,仅听声音就让人觉得春风拂面,“长戈这么早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简大哥让我来看看你们起了没,顺便问一下,早饭是送到房里,还是在大堂上吃?”长戈语气轻快道,得知白逸昨夜在马车上睡觉,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虽然白逸不知道大小姐的身份,但是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成年男子睡一张床,长戈年纪虽小,却也知这是不合规矩的,若被人知道,恐怕会坏了大小姐的清白。再说,大少爷离府前,叮嘱过他们要照顾好大小姐,不能让人欺负大小姐,也不能让人占大小姐的便宜。
白逸没和大小姐睡一间房,真是太好了!
“就去大堂用饭吧,你和简平先去,我去叫你家少爷。”白逸想了想道。
“好的。”长戈应了声,噔噔几下便跑远了。
“咚咚。”两声敲门声传来,随后响起白逸温润的声音。
“长儒,你可起身了?”
林碧凝走过去将门打开,白逸眉眼带笑地望着她,问道:“长儒,昨夜睡得可还好?”
“很好。”林碧凝点头,“我听到你和长戈方才说的话,马车狭小,云闲恐怕没能睡好吧?”
听到白逸睡在马车里,林碧凝第一个念头是庆幸,但又觉得这样想不好。
“挺好的。想当初我在军营时还曾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马车里有软垫有锦被,比那时可强过百倍。”白逸笑着宽慰道。
说着,白逸往旁边走了走,在林碧凝开不见的地方小幅度踢踢腿,一晚上曲腿而睡,即便在下面活动许久,依旧还有些麻麻的感觉。
这是林碧凝第二次听到白逸听起军营,第一次是昨天他帮她束发时,便奇怪地问道:“云闲还从过军?”
在她看来,一般投身军营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出身将府,子承父业,另一种是出身贫苦人家,为生计也为建功立业。当然,可能还有第三种人,为保家卫国,一展爱国情怀。
像白逸这样的翩翩贵公子,如何都不能和军营里舞刀弄枪的军人联系起来。
“在我七岁那年,家父为磨练我的心性,便把我送到军营里。”白逸眸色中闪过一丝回忆,“在那里,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虽然条件比不得在家时,但胜在自在畅快。军营里都是一群血性儿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纵然有了矛盾,大家打一架也就过去了。”
林府的人口已经算是简单,府中的人相处时也要各种留心眼,仔细别人说话时有没有算计着你。更别提白逸他们家,林碧凝很能感同身受,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各自沉默好一会儿,林碧凝轻声道:“令尊送你去军营,想必令堂很不舍吧。”
白逸轻笑了下,道:“长儒猜得不错,家母生了三位姐姐后才有的我,对我很是疼爱。她知道家父要送我到军营,很是同家父闹了一顿。但家父觉得慈母多败儿,恐我再被家母溺爱下去,长大后会变成一个纨绔子弟,更是坚定了要送走我的决心。”
为人母,总是舍不得孩子受苦受伤,不免溺爱。而为人父,则希望孩子能成材成器,不觉严厉。
一般的爱,两种方式。
“云闲,你有个疼你的母亲,和爱你的父亲。”
林碧凝轻笑着说,语气中有羡慕,更多的是遗憾。
白逸想起徐成查到的消息,从赵氏与林温良成亲的时间和赵氏对她的态度来看,赵氏显然不是林碧凝的亲生母亲,他以为她的母亲早逝,不想牵出她的伤心事,便指了指肚子,笑着道:“长儒不饿吗?我可是饿了,我们还是先下去祭五脏庙要紧。”
林碧凝也笑了笑:“云闲说的是,我们下去吧,简平和长戈只怕要等不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