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彩云道:“陆公子要找,咱们也想想平日相交的那些恩客,哪个有权有势,哪个在大理寺当官?都去想想办法。”
众倌人被这一声提醒,都擦了眼泪,吩咐了轿子,各自行动去不提。
只是忙活了半日回来后依旧个个愁眉不展。原来那些恩客们虽然素日并不吝惜在她们身上使钱,但是听说要帮忙的话却也都个个推托。也有那么一两个自诩情种的客人稍微帮她们打听了一下消息,却是吓了个死。
原来这次赵梦娘被抓的原因是她勾结恒王,通敌叛国!
众倌人们打听到这个消息,都吓得面如土色,相聚在一起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事情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吧?”
便有人道:“这样大罪名,又不清不楚的,我看咱们还是快些离了这里,否则说不定哪日官府连我们也要抓去,到时候却要怎么样呢?反正咱们不过是吃风月饭的,到哪里不是一样,既然这里做不得生意,便去别家做也罢了,何苦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众人都道是这个理。
也有那一两个受过赵梦娘恩惠的倌人犹豫道:“虽然说在哪里都是一样做生意,可是哪里有赵大家那样好人,常听说别的花楼里的老鸨儿如何见钱眼开,不将下面的姑娘当人,咱们要是在那样人手下讨生活,将来结局只怕难说。”
有倌人道:“如今到这个地步,还哪里能顾得了那些个?且把眼前这场劫难化了,再说将来吧。”
有人道:“且等一等黛林和彩云,她们俩回来了,咱们再商量看看?”
有人道:“可别等她们,她们向来同大家最好,大家素日何等照顾她们,倘若回来与她们说了,她们阻止起来,到时候反倒不好走了。正该趁着她们二人未回,先走脱了,才不至于挨她们的排揎,伤了彼此的和气。”
于是个个收拾金珠细软,各奔前程。等到薛黛林花彩云两个归来,楼中不见一个人,去她们房中寻找,箱笼都搬了个空。
花彩云含恨跺脚:“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大家方才遭难,就这样亟不可待另投别家,老天若是长眼,让她们个个得个现世报!”
薛黛林道:“她们走自有她们走的道理,也不必过于埋怨她们,世事如此,人心可知。”
花彩云道:“真是荒唐得很,咱们大家,不过是管一个花楼的弱女子,竟然还能给安上通敌的名儿,当真可笑!朝廷上的这些昏官,端地可恶!”
薛黛林道:“你可还记得大理寺的那个孟大人?”
花彩云诧然道:“你是说是他?”
薛黛林道:“我也只是胡乱猜的,今日那个吴统领拿出大理寺的拘票,我就想或许这其中有孟大人起的作用。早年他来咱们楼中要与大家相见,被大家羞辱了一场,当时他走的时候可是撂过话要让大家好看,只是那时候大长公主还活着,后来大长公主不在,还有一个恒王,如今连恒王都倒了,他要趁机寻出事来,谁又能耐他何?”
花彩云听了焦急道:“若果真这样,他必定会咬着大家不放,却要如何解救得来?”说到这里花彩云拉住薛黛林的手,“黛林,听说陆公子如今很受当今的器重,你一定要好好地拜托他,不论怎样,先把赵大家解救出来再说。”
薛黛林叹息一声:“他说了,会去尽力试一试,找一找门路,但是这次牵涉太大,让我要有心理准备。何况,我与她……这次倘若不是为的赵大家,我断不会求到他门上去。”
且说陆子恭受了薛黛林的请求,先去找了自来的好友刘望林。
刘望林正在家中哄孩子玩耍,见到他一脸愁色,便将孩子给下人领去,请他来到书房。听完了他说的事情,不由皱眉叹息道:“如今恒王的这个案子已经做成了铁案如山,赵大家偏与这事扯上,恐怕不好善了。”
陆子恭道:“说起来,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恒王会通敌叛国,从前只听说他怎样一个英雄,怎么会做出此等无义之事?”
刘望林看了陆子恭一眼:“你当真以为满朝文武是因为恒王通敌叛国才要拿他吗?”
陆子恭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望林指了指头顶:“这是上面的意思,如今的朝廷已经容不下恒王了。可是他身份贵重,功劳又大,若是没有一个大罪名,怎能拿他得下,所以他不通敌也得通敌。”
陆子恭自来不过一个读书人,虽然在朝廷上当了几年官,但是于某些政事上看得并不那么透彻,听了这话,简直石破天惊:“你是说,恒王并非有罪之身。可是他的的确确打了败仗,损失了十万将士。”
陆子恭叹息一声:“还记得当年在忘忧茶馆中遇到恒王的事情吗?当时他为大长公主何等抱屈。先大长公主在时,与他乃是莫逆之交,大长公主死后,所有的人都被清算,如今终于也轮到他了。”
陆子恭听得愣愣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不觉浩然一叹:“英雄末路,让人心生凄凉。”
刘望林道:“却也是无可避免之事。”
陆子恭沉吟半晌道:“我想把赵梦娘之事托给如今的皇贵妃娘娘,我一向晓得这二人之间有些交情,在你看来如何?”
刘望林听了不由笑了:“皇贵妃娘娘常有惊人之举,若是果真她愿意帮忙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子恭和刘望林商议定了,便去同母亲林嬷嬷说知此事。
林嬷嬷晓得自家姑娘一向同赵梦娘交好,听说此事,也着急得不行:“却要怎么让姑娘知道这个事情?”
陆子恭道:“母亲去与傅夫人说想念姑娘,待傅夫人进宫时,伴她一道进去,亲自说知了便是。”
林嬷嬷道:“事情果然只能如此。”于是去了傅家寻郭氏说话。
郭氏自然同意了,林嬷嬷便催促她快些起行。于是第三日便一道进宫来见宝珠。
宝珠见了林嬷嬷,不觉惊诧,近而惊喜道:“妈妈也来了,我这些日子想念你,正想找你说话,却不得门路。”
林嬷嬷因为郭氏在场,不便即刻说起赵梦娘之事,因此道:“我也正有一件私事要告诉姑娘哩。”却是怕郭氏多心背着她,因此假托私事。
宝珠见林嬷嬷面色甚着急,晓得一定有什么事情,便对郭氏道:“如此,妈妈与我进里面说。”
郭氏虽然对林嬷嬷说的事情有些好奇,但是既然是她私事不想自己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转念又一想,究竟是不是私事却也难说,或许是林嬷嬷想单独与宝珠丫头说些什么,却不让自己知道。想到这里,难免心中不自在。
林嬷嬷在里间将赵梦娘的事情同宝珠一五一十都说了,末了道:“姑娘可有什么办法?赵大家一个弱女子,那大理寺的牢狱不是好耍的去处,莫说女子,就是男子汉进去了也得脱一层皮。若是女子,更有一些不可言说的腌臜事儿。有些烈性女子即便死也是不愿入牢狱的。”
宝珠自然晓得林嬷嬷所说的腌臜事情是什么。再清白的女子进了牢狱也难保清白,历来如此。
这些日子她正为恒王之案日夜悬心,也是听说了大理寺找出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指证恒王通敌,没想到如今连梦娘也被牵连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