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暗自惊讶,心道:“天下竟有这样神奇的功夫......都说擒龙手、霹雳掌、玄冥指是世间最为厉害的隔空功夫,但若与少林寺这样的功夫相比,无论修为境界或宏正之气都差出几个等级......哎呀......知悔主持称这位老僧为知愚,那他岂不是号称少林武功第二的阅经堂主么!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难道要给我疗伤么?”
他正胡思乱想,知愚禅师却已将劲气收回。
知愚禅师缓缓道:“李少侠果然是少见的天赋异禀之奇才。”言毕,双目微微一闭,道:“十天前,你为救少林众僧中了宇文火都的‘翻江覆岳掌’掌力,丹田之气早已被震的分崩离析,四散在奇经八脉中。这状况便如天塌地陷,走火入魔一般无二。”
李玄闻言惊道:“原来我的伤这么重!那我岂不无救了么?但为何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呢?”
知愚禅师道:“我也很奇怪。不知为何,你丹田周遭似被一种奇特的气息保护,受了外力,竟能自然生出如盾般的力道,在其土崩瓦解后能急速恢复。但这奇特之气并非练出来的,好像由某种药物生成......”李玄闻言,心下一动,脱口道:“晚辈在一种唤作‘天仙花树花水’的雾气中修过内息。”知愚禅师闻言一愕,转头看了看知悔主持右侧那位老僧。此时那位老僧闻言也睁开双眸,缓缓叹道:“看来世间真有天仙花树这样奇异之物......二位师兄,这与我们琢磨数日结果相同啊!”
老僧言毕,转头对李玄道:“不过,只凭天仙花树之水尚不能抵御宇文火都诡异的‘翻江覆岳掌’力......李少侠,你体内似乎还混杂着许多奇花异草,神兽怪虫之精气精血。”他见李玄点了点头,越发惊讶,又道:“即使上述物事俱全了,也无法使丹田受到巨大外力冲击后,恢复的这么快。你告诉贫僧,你修习的是什么内功?”
李玄见这老僧鹰眼高鼻,似乎非中土人士,不由大感好奇,待听他点破自己体内包含了精气精血,虽未点出名字,却如亲眼所见般精准,不由吃惊,岂敢隐瞒,忙道:“晚辈修习的是宝源神功。”他满以为自己说出与少林达摩千丝万缕的宝源神功四个字后,老僧必会惊异叹息,岂知老僧闻言却是面沉如水,转头看着知悔和知愚二僧,叹息道:“这内功是哪门哪派,为何会如此厉害?”知悔与知愚二僧对望一眼,尽皆微微笑着。片刻知愚禅师才道:“知目师弟,你或许已忘了宝源神功只是中土的名字,其实它与阅经堂中达摩遗经卷的‘空相洗髓功’是同属一脉啊!”
知目老僧闻言惊异不已。
他沉思片时,问道:“知愚师兄,李少侠所修的武功可是当年知然师弟入寺求教的武功?”
知愚禅师点了点头,叹道:“正是。知然师弟?他既已出走少林,便不是知然啦。据闻,他出寺之后已改名为了然,嘿,知然而了,知所不然,他虽然很聪明,却太痴了!”
李玄听知愚和知目二僧语含机锋,尽管有些糊涂,但听到‘知然出寺后已改名了然’时,不禁心下一凛,暗暗道:“这个出寺后改名为了然的僧人,难道便是那个因情而伤,欲到少林寻找合理辅助修习《宝源秘笈》心法的石婉柔的兄长石玄刚么。嗯,石玄刚入了少林寺,便与眼前这三位老僧相称师兄弟,辈分着实不低。不过,听知愚禅师的说话语气,似乎对出寺后更名的石玄刚颇为不满,这又是为何啊?”
知悔主持听知愚和知目二僧对答,淡淡道:“既见果,何忧因。知愚与知目二位师弟也是太痴了!”知愚和知目二僧闻言,俱神色一凛,合十高宣佛号。知目缓缓道:“师兄指点的是。如此还请知愚师兄继续说。”知愚禅师正色道:“少侠天命寿昌,尽管遭遇宇文火都的雷霆一击,可万幸有凌施主在场。她见你受伤后气息微弱,便施银针为你祛除了内伤淤毒,又称只要我们三僧合力使出‘般若波罗蜜功’之音波为你诵经祈福,九日内你不但会苏醒过来,而且丹田之伤还会急速愈合。”
李玄闻言,这才明白自己为梦中会听到梵音鱼鼓之声,原来自己昏迷时,这三位绝世高僧正不惜耗费内力,施展少林绝技之一‘般若波罗蜜功’之音波功为自己疗伤。
知愚禅师言毕,看看知悔主持,见他点点头,才道:“李少侠,你丹田是否有微热感?”
李玄闻言试了试,丹田内果然有微微灼热之感,虽不算强烈,却如燎原之星火般,感觉清晰。他点了点头,正不明白知愚禅师所言何意,却见知愚和知目二僧无风自动,虽依然盘膝双腿,却已分别向左右两侧滑开七八尺,与端坐正中的知悔主持形成了品字形,而自己位于品字形的中心。知悔主持微微笑着,见李玄一脸疑惑,便将双掌虚空对搓了几下,而后再平伸双掌,遥遥对准李玄的胸腹位置,缓而轻柔地推动,同时微笑道:“护根茶气入丹田,飘然生息若神仙。一苇浩气过江东,我佛自来光满天......李少侠,莫要诧异,老衲这是以‘癫僧十八拍’助你散去奇经八脉中已碎化成片的内息。”言毕,双掌开始沿着李玄的任脉连拍不停。
李玄见知悔主持双袖无风鼓荡,知其已运足劲力,还未弄明白他吟唱的似诗非诗的歌诀,已觉一股浑厚醇正的热息‘波’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拍打在自己的承浆穴上。
这一拍打既已开始,便没有停歇。
只听得‘波波’之音,好似夜雨停歇后的蛙声般,只一个开鸣,便引得其他雨蛙共鸣一片。知悔主持双掌平伸,拍打动作看似缓慢凝重,其实内息却如流云游空,‘波波’不绝响声中,一路往廉泉、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诸穴上拍去。这种以内力隔空拍打穴道之法,除了要有精准的手法,也最耗内息。知悔主持出手之际,虽然是顾忌到了李玄内息空虚,使其在接受拍打疗伤的同时避免二次受伤,但连拍数掌后,额头还是隐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不消片时,李玄任脉已被知悔主持反复拍打九次。
知悔主持缓纳一口气,沉声道:“知愚、知目二位师弟,李少侠的督脉就交给你们了。”
知愚和知目二僧功力不如知悔主持浑厚,只能用此起彼伏之法来隔空拍打李玄的穴道
李玄任脉被知悔主持拍打后,正感觉丹田内的点点星火渐渐旺了起来,又觉督脉的长强、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百会......诸穴被知愚和知目二僧逐一拍打到。
督脉与任脉拍打完毕。知悔主持明白时机已到了最佳,因而低喝道:“三阳聚真气,般若波罗蜜。”话音才落,三僧无风自动,‘呼’的一声由外向李玄身前聚拢过去。
与此同时,知悔主持左手搭在知愚右肩,知愚左手搭在知目右肩,知目左手搭在知悔主持右肩,肩手相连间,内息流转。三僧同时伸出右掌,分别抵住李玄膻中、百会、命门三穴,缓缓注入浑厚内息。李玄只觉三股内息入了体内,如春水沐身,更如海浪抚慰沙滩,总之先前乏力之感渐渐消失,丹田开始如婴儿般欢啼,心、神、气合三归一,天上地下一片安详宁静。他正舒坦至极,又听三僧开始低语不止,轻轻唱念道:“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时,照见五阴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弗,色空,故无恼坏相,受空,故无受相,想空,故无知相,行空,故无作相,识空,故无觉相。何以故?舍利弗。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也,空即是色也......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空法。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是故空中无色。”三僧念念不绝,不知多久,日光斜下了,暮色沉沉袭来。
李玄耳听三僧唱念着般若波罗密心经,感觉知悔三僧正往体内注入三道浑厚醇正的内息。这三道内息在他奇经八脉中由强到弱,由弱到强,由急到缓,由缓到急,如此总计九九八十一个轮回后,这才合三为一,凝成钢索,盘成蛟龙,回落至丹田。
知悔主持与知愚、知目二僧缓缓收回右掌,深纳一口气,盘膝不语,闭目良久后才缓缓道:“总算是好了。李少侠,你还需忍耐些许时间。二位师弟,是否准备好了?”
知愚和知目二僧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突然指出如风,点中李玄的麻穴,同时身形忽动,移到了知悔主持身后。此时,知悔在前,居中的知愚老僧以及守后的知目老僧,分别将自己的双掌贴紧前者的后背,化成一条线,依然是彼此内息互联相通。
摆位已毕。知悔主持低喝一声道:“一口真气移山海,我佛稳坐莲花开。汇流如注......神龙在天。”李玄不知知愚和知目二僧为何点中自己的麻穴。他陡然从圣洁安详的般若波罗密心经中进入动弹不得之境地,心感诧异,就在他还没有弄清楚眼前状况时,知悔三僧已然出手。三僧内力合一,何等了得!李玄只觉膻中穴如被雷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内息如开闸洪流般,倾泄而入。这内息强大至极,尽管没有攻击力,但其产生的冲击力亦非寻常。即使李玄未曾受伤,神功护体罩完整坚固,恐怕也难抵御三僧合一的内力。可奇怪的是,李玄膻中穴突遭如此内息洪流,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如飞石落镜湖,‘波’的一声响过,内息产生的涟漪在膻中穴缓缓荡开,悠悠然中,倒让他浑身通泰至极。这是为何?难道有神助么?他动弹不得,丹田才感受到了刹那间的舒畅通泰,胸口一痛,竟然晕了过去。
夜灯如豆,李玄被点中的麻穴不知何时已解。
他缓缓醒来,见知愚和知目二僧不知何时早已离去,禅房内只余下知悔主持神态慈祥的盘膝坐在自己对面。
七八盏如豆的油灯燃亮在知悔主持身前身后,被柔柔光芒包围的他,如大雄宝殿上端坐的佛祖,高洁稳凝。李玄见他神色间隐有疲惫,身躯比先前似乎更干枯瘦弱了些。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只看了知悔一眼,忽然竟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知悔主持见李玄醒来,微微笑道:“李少侠天授奇骨,当真是千古仅见的修武之人。嗯,你莫要起身,先深纳缓吐,试着将丹田内息调试一下,看看与之前有何不同?”
李玄依言而试,只觉丹田非但没了受伤后隐隐疼痛之感,与之相反的是,此时丹田内似乎平地生起了一座城堡。这座城堡高大巍然,固若金汤,即使敌方有千军万马也不能损其半砖寸瓦。更让他欣喜的是,原本空无一物的丹田,不知何时竟源生出了一汪涓涓不绝的泉眼。泉眼不断冒着温纯清冽的内息。这股内息不凉不燥,中正平和,浑厚绵柔,竟比自己历尽千险排除万难修成的温热内息还要醇正自然。
他怔怔地看着知悔主持,不知如何将自己的惊喜感觉说出。知悔主持淡淡一笑道:“只看你的神情,便知成功了。”李玄道:“还请大师详解。”知悔主持点头道:“先前知愚师弟已将你丹田受伤之情形说了,老衲就不再赘言。其实若要将你支离破碎的丹田重新稳固,让其重启冉冉生命,恢复再造内息之能力,却并非容易的事。
但万幸你根基极好,原修习内息之基础更好,受伤后又得凌姑娘诊治,我们施法及时......所以我与知愚、知目二位师弟合议后,才决定用达摩先师自西方圣土带来的‘护根’草泡制成护根茶水。你喝下后,便已启动了丹田源生内息的神奇旅程。”
李玄惊道:“原来这护根茶是达摩禅师从西域带来的!”
知悔主持应道:“确是。当年先师东游而来,随身携带之物中有几种西域奇花异草,当中便有护根草、神魔俱让木。但可惜的是,他老人家一苇渡江时,不慎将裹着神魔俱让木的包裹掉落江中。唉......此事不提也罢......即使有了护根草无上功效也还不成,因为想要修复你的丹田,还需浑厚无匹的内力辅助。老衲惭愧啊......因为除了达摩先师之外,以我们之修为却无法独力承当。所以我便请来知愚和知目二位师弟,与我一起完成此事。呵呵......三把老骨头竟然施救成功了。”
李玄明白知悔主持尽管说的平淡无奇,但其间每一步不但需计算精准,而且凶险万分。
他感激道:“大师这是重予我生命啊!不过,晚辈不明白,既然你们以通联内息助我恢复稳固了丹田,但为何还有膻中穴那一击?嘿,一击之下,我非但没有痛苦,反而通透舒泰呢?”
知悔禅师微微一笑道:“我知你心中必有此疑惑......呵呵......你丹田虽已稳固,如城似堡,但当中若无一汪源生内息的泉眼也是枉然。所以,这才有了膻中穴的雷霆一击。你应该明白,我们最后联手一击,正是为在你丹田内打开源生不止的泉眼。而以上手法正是来自达摩遗经中的‘空相洗髓功’。”李玄闻言问道:“空相洗髓功里面的手法......这手法唤作什么名字?”知悔主持道:“唤作置死往生。”
李玄‘啊’了一声,吃惊之余,心中一动,忽然记起之前知愚和知目二僧对答时,曾称‘空相洗髓功’与‘宝源神功’同属一脉,不禁问道:“这‘空相洗髓功’与‘宝源神功’竟有关系?”知悔主持点头道:“这便是我想要与你讲的的事。”他叹息一声道:“那时我还未成年,便被达摩先师收为弟子。所以,当年关于‘宝源秘笈’的一些事我也属半个亲历者。唉,这些事本已成灰,但我却要讲给你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