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二与李玄劈空对掌,情知对方功力比自己深厚许多,因而这一腿已使尽全力。
李玄见他腿法迅猛,蕴含千斤之力,冷笑道:“身形如弓,腿出如风,上可飞踢云中龙,下可踹碎水中影......原是少林扫帚腿法。你们若非出身少林,为何招招源自少林?”口中呼喝,暗蓄阴阳合纵之劲气,左手从军行书法笔意中的点字诀,往徐老二脚心点去。‘噗’的一声,徐老二足心如被雷击,右半身子登时麻痹,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李玄与吕老大、徐老二交手三五招,已知二人武功不弱,倘若让二人联起手来,自己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因此也不追击,舒臂一探,电光石火间将唐冰提到身侧,往腋下一夹,拔开双腿,飞似地往山上疾奔而去。
吕老大和徐老二经验老道,但也被李玄超凡的武功震慑。二人见李玄头也不回,滚滚而去,不由面面相觑,均道:“这小子武功怎的如此高强......他适才出手不但内力浑厚,招式精妙,且似乎手下容情,可见其心不恶。而他将唐姑娘抢去了,立时便走,似也并无恶意。”二人正胡思乱想,却听山下少林寺传来九长三短的钟声。
徐老二闻听钟声,脸色巨变道:“少林寺遭逢强敌了么?”
吕老大也是面现慌张,道:“听钟声该是如此......老二,你是否记得知悔主持曾说,当年有人夜入藏经阁盗取经书,伺钟堂的师兄也不过才敲击了七长二短的钟声......如此看来,寺中必有危急万分之事。”言毕又长叹道:“二公子此次亲上少林寺,除了问道知悔主持,寻求攘天下之大计,也因有人在附近看见唐姑娘被人挟持,所以不惜甘冒奇险,率我们到此。唉,难道我们此次行踪走漏了风声,被奸人盯上了,所以围攻少林寺......依我看,咱们还是速速回寺内看个究竟!”
徐老二点了点头道:“咱们就此放弃将唐姑娘救回去么?”
吕老大苦笑一声道:“还是保护二公子要紧......若是贼人势大,仅凭传功堂智宗禅师和十八罗汉也难有保证啊!唉......估计唐姑娘暂时无虞,所以回寺要紧。”
李玄负着唐冰往山上奔去,原以为吕老大和徐老二会不舍不弃追来,但奔行片时,也听到隆隆钟声,心下奇怪,回头望去,却见吕徐二人折转回头,沿山路而去。
他心下疑惑,正思索着,忽觉身后唐冰一动,醒了过来。
唐冰醒来,见李玄正关切的凝视自己,不由脸色一红,想要张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情急之下,眼圈一红,泪水涟涟。李玄望着唐冰一副憔悴悲伤的样子,心疼不已,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喃喃安慰道:“冰儿莫哭,或是这次受伤太甚,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治愈......不过,凌姑娘医道神秘高超,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李玄替唐冰将眼泪抹干,暗道:“无论雨姊姊还是凌姑娘,都曾提到,如要彻底治好冰儿的内伤,最后必须以强大的内力输入她体内,完全逼出毒质,待脱胎换骨,内伤方可愈合无虞......但以内力疗伤,对周遭的环境要求极严,期间若稍有差池,不但前功尽弃,祸及双方,甚至走火入魔丢了性命,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眼下凌姑娘提供的石室已被人发现,自然无法使用,但若到人迹罕至处,又恐有豺狼野兽骚扰......对啦!出家人慈悲为怀,适才少林寺钟声滚滚,或是他们晨课诵经的时间,我何不趁此潜入寺中,找个僻静所在,即使被他们发现,也不会驱赶伤害两个疗伤的人。”他主意已定,但才走两步,突然想起适才与自己交手的吕老大何徐老二使的正是少林武功,若这二人确是少林子弟,自己带着唐冰进入少林寺,岂不正是自投罗网么?念及至此,李玄停下脚步,心下犹豫不决起来。
唐冰见李玄抱着自己,先是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望着山下少林寺方向,沉思不语,便摇摇他的肩膀,奇怪地看着他。李玄歪头看着唐冰,微微一笑,正想解释,却听山下少林寺又传来九长三短的滚滚钟声。他心下一动,暗暗道:“这钟声长长短短,虽有规律,但却隐含急迫催促之意,难道寺中出了大事么......如真出了事,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看来只有冒险一试了。”心下想定,歪头对唐冰笑道:“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兵行险招方可有出奇制胜之功效......哈哈,咱们到最危险之地疗伤如何!”言毕,见唐冰眉头紧皱,隐有忧色,便又安慰道:“你放心吧!这次有我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人再将你抢走。”
李玄言毕,负着唐冰便往少林寺而去。
少林寺位于少室山五乳峰下,始建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建寺之初,是为了安顿东来僧人拓跋修行所在,其时僧人百余。后来灯火转移,僧人渐少,直至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达摩禅师一苇渡江,入驻少林,不但弘扬佛法,更将中原武学融东贯西,重新梳理,发扬光大,这才奠定了名扬天下的少林武学。但到了北周建德三年,武皇帝下令禁止佛道二教,尊崇儒家,致使僧人流亡,寺庙损毁严重,其间更是发生了上官枭雄率众夜入藏经阁,强抢明盗《宝源秘笈》之大事。若非时任少林传功堂的知愚禅师率十八罗汉誓死护佑,说不定藏经阁中经书还会丢失。直到隋文帝即位,复归佛教地位,重修少林庙宇,钦赐佛祖金身,少林寺香火才又隆旺起来。
李玄脚程极快,不过片时,便已到了五乳峰下。他见古柏森森之中,红墙黄瓦的僧舍高低错落,有百间之多。此时,虽正值严冬,荒草凄凄,山石路间并无点滴红花飞瀑镶缀,更无慕名而来之虔诚香客,但少林寺巍巍庄严的气度,仍让他肃然起敬。
二人从山后下来,斜转到寺庙西侧山坡。
李玄远远见了少林寺的红墙黄瓦,正暗自盘算如何越墙进入寺内,突觉百丈外的红墙下有密集的呼吸声。
他暗暗吃惊,心道:“难道我一路疾奔而来,已被少林武僧察觉了,在此设下了埋伏么?”
李玄不敢大意,斜身拔起数丈,瞅准几株连环生长的古柏老松,连续几个纵跃,已离红墙近了五六十丈。借着松柏婆娑遒劲的枝叶望去,只见离红墙几十丈外的草木丛中藏有无数刀光。他约略的数了数,只眼前这一块草丛中竟然埋伏着百余名刀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并不是少林的子弟,他们手执利器埋伏在这里做什么?他们要围攻少林寺么?
李玄暗道:“看来该是如此。怪不得先前寺内钟声隐有急促之意!”若是旁人见此情势,或回转身离去。但李玄早知少林得道高僧甚多,向来极少理会世俗之事,无论恶贯满盈或穷凶极恶之人,寺中人都能以慈悲心怀视之。但是如此情势绝不能硬闯。
他站在松柏树头,略略察看了一下周遭情势,心下忽动,轻轻摘下几枚干枯的松果,运足劲力,先以三枚松果往草丛中众刀手附近的怪石上抛去,同时又用三枚松果射向七八名刀手身侧的几株老松。霎时间,松果各自激射而出,啪啪啪的响声,错落有致,好似有数十人在众刀手身后或身侧踏足发声,制造一种悄悄逼近的声势。
众刀手自然不知这是李玄声东击西,引开他们注意力的计策,闻声皆惊,纷纷转头警戒。
李玄见时机恰好,负着唐冰,闪电般跃入寺中。
寺中极为安静,庙堂与路间没有僧人来往。李玄微感奇怪,正隐隐不安,却听正南寺庙大门方向传来衣袂舞动,游斗呼喝之音。他心下道:“看来因寺外强敌来袭,诵经僧人藏了起来,而武僧则到前面御敌了......不过照此情形,埋伏在草丛中的这些快刀手为何不乘势而入,却在这静静潜伏,藏而不出,一副围而不打的模样?”
正南寺庙大门方向呼喝声越来越响,此起彼伏,似乎相斗二人旗鼓相当,很难分出胜负。
李玄知晓少林武学冠绝天下,就连自己修习的宝源神功亦与其千丝万缕。莫说江湖奇人异士,大帮大派不敢到此撒野,即使当今朝廷中蛮横霸道的内外五府也不敢轻易到此造事。如今,什么人敢率众包围少林寺,而且还在佛门圣地门前呼喝打斗呢?
如此打斗必然精彩!若能亲眼目睹少林武学风采,倒也不枉此行。可是此时唐冰身体有恙,自己岂能因好奇而舍大寻小。李玄正踌躇,只觉肩头被唐冰推了一下,回头看她,见她望着寺庙大门方向,示意自己去看看,不由心下大喜,暗暗道:“冰儿知我心思,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既然暂时不忙着疗伤,且到门前看看也无妨。”他不敢独自丢下唐冰,因此负着她一路迂回,往寺庙南大门的方向奔去。
二人才到庙门附近,听见呼喝声越来越响。李玄瞅准观察角度,跃上一株古柏向外望去。
此时少林门前已聚集了不下三十几人,分为南北相对站立。庙门额匾下向南站立约莫有五六人。这些人衣着打扮,僧俗各色,虽长身挺立,但大多都神情严肃,如临大敌。而他们身侧,另有七八个神情痛苦,盘膝坐地之人,看样子似已恶斗过,但都受伤败下阵来。而在这些人对面,面对庙门方向约有二十几人。这些人俱装束奇特,或布衣书生打扮,或莽汉恶像装束,或玄衣道人穿着,或凶悍异人架势,总之望过去,皆非善类。门前三十多人丝毫没有察觉李玄与唐冰悄然隐身树上,均目不转睛盯着场上的恶斗。李玄见场上二人恶斗正紧,其中一个身穿麻衣长衫,脸色蜡黄,手持九耳镔铁快刀的汉子渐渐落了下风,攻守之间,已被对面那个手持蛇形钻天锥的六旬老者逼得步步后退。这个老者似乎一心要将麻衣汉子置于死地,每次出手招式,得势不饶人,不但不给对方喘息机会,盘旋凌厉攻击时,口中还不住地狂笑道:“蓝济安,你这手‘飞天追风’刀法怎如此差劲,就凭你这样的身手,还能装模作样的替人看家护院......”言犹未了,蛇形钻天锥荡开麻衣汉子的九耳镔铁刀,左掌划过一道弧线,‘嘭’的一声,击中麻衣汉子肩头。
麻衣汉子蓝济安闷哼一声,蹬蹬退后三步,还没站稳身形,见六旬老者足下一蹬,猱身切入自己怀中,哪还顾得肩头剧痛,右手九耳镔铁刀一记横扫,斜斩向老者腰际。
老者纵声长笑,本来突进的身形,蓦地向后滑退三尺,堪堪闪过麻衣汉子蓝济安斩来的这一刀,又乘势伸手往刀背上一推,麻衣汉子蓝济安来反应虽快,但还是晚了半分,手中刀式收势不住,嗤的一声,竟将自己腹部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冒。
李玄见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无尘山庄拍死黑云逸,后又在不老洞前大战辛氏兄弟的丁苍穹,不由暗暗惊异,心道:“丁苍穹不待在无尘山庄,却怎么跑到少林寺了?”
他游目四顾,仔细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在丁苍穹身后不远,夹杂在诸多汉子中竟有从冰火山逃脱的丁乾坤,真君子何忘我,奇君子秦似我,及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其中真君子何忘我脸色蜡黄,盘膝而坐,似乎正在运气疗伤。而奇君子秦似我和那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则肩头与腰间裹着白布,隐隐有血水渗出。
面对此景,李玄惊异之心可想而知。但更让他意外,甚至难以相信的是,这些向来自命不凡的人,如今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头戴方巾,斯斯文文端坐在方铁打造成的轮椅上的青年书生身后。这个青年书生是谁呢?他能让这些武功极高之人老老实实的站在身后,若非权势极大,便是自身武功非凡了得。
麻衣汉子蓝济安一招不慎,划伤自己腹部,危急之下,手中九耳镔铁刀猛地甩出,趁丁苍穹躲避间隙,倒纵三五丈,虽说是脱了险境,却再也支撑不住,噗通摔倒在地。
丁苍穹见麻衣汉子蓝济安倒地,哈哈大笑:“吕逸衣,徐散谷你们既已赶了过来,难道还要袖手旁观么?”李玄见丁苍穹话音才落,少林寺额匾下便走出两个人。这二人正是先前在少室山中想要劫走唐冰,又被李玄快如电火的三五招击败的吕老大和徐老二。他心下暗道:“原来你们唤作吕逸衣和徐散谷......他们因何在此恶斗呢......”正思索间,却觉身侧唐冰突然颤抖起来。李玄讶异地看了看唐冰,见她脸色苍白,紧皱着眉头。他正不解,唐冰却轻轻的将李玄的手捉过来,在他手心缓缓写道:“玄哥哥,你是否有把握帮助额匾下这些人,击败丁氏兄弟他们呢?”
李玄微微一怔,附在唐冰耳畔道:“为何要帮助他们?虽然丁氏兄弟不是善类,但吕和徐二人劫持过你,一定也不是好东西......若是等到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再现身出来,手刃了丁乾坤,让他为折磨你而付出代价,然后咱再找个地方给你疗伤。”
唐冰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写道:“丁乾坤虽然该死,却不应因我而死,此事咱们以后再说......你看,额匾下诸人若是邪恶歹人,岂能得到弘扬佛法,普度众生的少林寺僧人来相助?”李玄闻言,深觉有理,见吕逸衣和徐散谷已走到场中央,只留下三个身穿灰布僧袍的白眉僧人站在额匾。他不由叹息一声道:“照你分析,吕与徐二人该是良善之人。但他们为何要劫持你......难道名扬天下的少林寺只剩三个枯瘦老僧来支撑场面么?”言毕,看了看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唐冰,他心下一紧,不由豪气满怀,微微笑道:“冰儿既有这样提议,我答应了你又何妨呢!”
他正想从树上跃下,忽又担心因此暴露了唐冰的行迹,所以抱着她重又跃回寺内,一路疾行,一路轻声安慰道:“我先给你找个安稳地方藏起来......好冰儿啊,莫要撅着嘴巴,不高兴啦......你若在我身旁,我心下记挂着你,肯定会放不开手脚。”
唐冰见李玄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也有道理,尽管她很希望亲眼看到丁苍穹诸人被成功击退的场面,却也担心李玄因牵挂自己而分神。倘若李玄因此出什么差池,自己将是最大的罪人。她忍不住叹息一声,紧紧抱着李玄颈项,怔怔着无言出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