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之人受伤不轻,蜷缩佝偻着,似乎没想到李玄不但发现了此洞,而且还将锁闭的石阶洞口轻松打开。
李玄见洞中之人正是自己前来寻找的万客酒楼楼主卫影,不由怒火中烧,杀意大盛,正要探手将其擒出,又发现他不但胸前血迹斑斑,而且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卫影见了李玄,似乎连吃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勉强的移动了一下身子,谁知还没挪动三寸,又不得不颓然放弃,凄然道:“你竟然没死......你来得好快啊!你......你是来找我报仇吧?咳咳......好好......快快动手吧,省得让我受这伤痛折磨之苦。”
李玄见他如此,心头火气消了大半,淡淡道:“你怎会受伤?被丁乾坤劈中了么?”
卫影闻言,苦笑一声,喃喃道:“丁老贼不使兵刃......嘿嘿......我这是交友不慎,恶有恶报啊!”李玄奇道:“交友不慎?此友所指的是......”随即醒悟道:“难道你是被酒和尚伤着了?”卫影巨咳数声,咬牙切齿道:“不是他还有谁!这千刀万剐的贼秃......约了帮手,对我突施杀手......这是报应啊!这几年,我全心竭力要为兄长报仇,只顾着结交强人,却怎么忘了他可是近几年闻名江湖三个惹不起的人之一啊!”李玄难以相信,见卫影说完几句话,气息渐现幽咽,暗叹一声,跃入地穴,检视其伤,发现卫影被人一刀从后背穿过了,不但伤了肺部,且心脉受损极重。照此伤势,莫说自己不擅医道,只怕是华佗在世也不能救其性命了,心下暗道:“看来只能为其止痛,勉尽人事了......”他纳足内息,行于食指,出指如电,将其胸前刀伤周遭的大穴逐一点过,而后又将卫影扶着坐起来,拿过他的右手,以掌相抵,将浑厚内息行于掌间,缓缓为其输入温热之气。
卫影见李玄在自己胸前点穴止血,大是惊愕,正想张口言谢,又见他不惜耗费内息,输入自己体内,感动之余,几乎落泪。片时之后,只觉伤痛减弱,精神大振。
他感激地看了看李玄,想到自己为报私仇,曾卑鄙的利用对方,不由满心羞愧,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竟会出手救我。唉......我这样的人真不值当你耗费内息相救......咳......李少侠,我感觉好多了......咳咳......多谢你啊!”
李玄淡淡道:“不用客气。酒和尚为何要杀你?”卫影粗重的喘了口气,叹道:“我真是多行不义遭了天谴。没想到,三年前与这厮相遇,是人家早就设计好的计谋。其实,他那时已盯上了我卫家的财富。”李玄奇道:“原来他也是为了你的家资财富!哼......若真如此,他为何到了今时才动手害你?”卫影闻言苦笑道:“贼和尚今时不动手,早晚也会动手......他本来答应与我一起灭了冰火山上的丁乾坤后,我们再联手偷袭离此不远的藏剑山庄,夺了山庄里的那些无上宝剑。咳咳......可没想到我就要得手,兄长大仇将报之时,冰火山山顶会突发崩塌怪状。我们失了手,连滚带爬中匆匆下山,却发现丁乾坤没了踪迹。”李玄听酒和尚竟然意图藏剑山庄,不禁吃了一惊,问道:“丁乾坤没了踪迹,与对你动手何干?”
卫影巨咳几声,道:“照理是这样......但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李玄奇声道:“为何?”卫影苦笑道:“他的朋友来了,而且好像藏剑山庄出了大事,庄内人倾巢而出......我下山时被巨石砸伤了双臂,嘿嘿......没了利用价值,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李玄听了暗暗心惊,但想起雨姊姊曾说,藏剑山庄布下的机关,就算大罗金刚也闯不过去,若要解除,只有柔姑娘才能做到时,心下稍稍安定,看着卫影有气无力的样子,冷冷道:“你二人狼狈为奸,合谋害我,此事暂且揭过去......我只问你,酒和尚在哪里?我的朋友在哪里?”卫影道:“你的朋友已被酒和尚转移到了运泰山上......他们或许现在正商量着怎样去奇袭藏剑山庄呢!”
李玄沉吟道:“酒和尚的朋友?是些什么样的人?”
卫影思索道:“我被酒和尚从背后刺穿,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哭丧脸的瘦麻杆......至于其余的人,我没看清楚......李少侠,你知道运泰山飞瀑峰在哪吗?”
李玄摇摇头,道:“你能告诉我?”
卫影大笑,喘息片时,才喃喃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能料到,你落入冰火汤池,又毫发无损的立于我面前,不是神助,便是历经了脱胎换骨。该酒和尚倒霉啦!”
李玄见卫影言毕,神色突然大变,情知他已到了回光返照的境地,心下不免黯然,安慰道:“你且休息一下,再来告诉我运泰山飞瀑峰的路径吧!”卫影摇摇头,喃喃道:“休息一下?哈哈......恐怕来不及了......你听好了,出了酒楼后往东直行一百二十里,遇见一片黑松林,左转再行三十余里许,见到一堵挂着软梯的高绝山崖,顺着上去,穿过一道流瀑,再上行百丈。待见到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松,那便是飞瀑峰的留客松了......咳咳......你去吧,你的两匹骏马被我藏在了离离集东头的魏记铁匠铺内......快去......大哥啊!我看你来了,你好吧......”
李玄正暗暗记着,突听卫影言语混乱,又觉掌间给其输入的内息被缓缓阻了回来,心知不妙,待看向卫影时,发现他已两眼翻白,‘波’的一声吐出大口浊气,没了呼吸。夕阳光影照进冰冷的地穴洞中,凄寒惨淡,让人心酸。李玄轻轻抚上卫影未闭的双眸,心下暗叹,跃出地穴,转身将石阶搬过来,牢牢封住了洞口,喃喃道:“虽然你用心不良,设计害我,但自古逝者为大,所有恩怨都将随着你吐出最后一口气,烟消云散。唉,你落得如此下场,不知是天无情,还是地有意!”
他出了万客酒楼,按照卫影的指点找到了流火和旋风两匹骏马。他给了魏记铁匠铺老铁匠一些碎银叶子,嘱他精心照料好流火,骑上旋风马后,沿着积雪半尺的小路,往离离集东面奔去。夜色如墨,但好在积雪反射的微光能照清前面的路。旋风骏马脚力极健,载着李玄一路向东,盏茶功夫便奔行了一百余里。李玄望见一片黑松林,不敢停歇,拨转马头,又向左疾奔,终于见到一道刀削斧劈的巨壁。
这道石壁横隔在路前,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固守万载。
李玄折了些松枝点燃,来回寻找,果然在石壁一角找到一挂垂下来的铁锁链软梯。
他将旋风牢牢的拴在一株古树上,紧了紧衣衫,上了软梯,展开轻功,手脚并用,如流星飞芒似地往石壁上攀去。山壁冷风凛凛,虽然直立陡峭,不知有几百丈,但对于阴阳合纵内息修成的李玄来说,攀援上去,并非难事。没多久,他已到了山壁顶端。沿着壁顶的小路向前走了许久,已能听见流瀑飞溅之声。看来已接近酒和尚所在的飞瀑峰了。
李玄小心起来,整个人动若脱兔,快似羽箭,在夜色掩映下,只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一株高大巍峨的古松下。他闪身躲在古松树后,往前面一幢碎石搭成的房屋张望过去,听屋内有人正在大声说话。李玄侧耳细听,已知说话之人正是早先与酒和尚演过双簧,被自己放走的崂山三怪中的老大单通。单通感叹道:“那时我兄弟三人正要得手,却听到了大师父发出了铃铛信号......嘿嘿......铃声出现,必有强敌在侧。所以,我便命令田老三出去看看,其实却是要他与大师父演一出双簧戏。
果然,正如大师父所料那样,那混小子现身了......大师父,你说咱们本可不必理会那混小子,就势夺了那颗宝珠,却为何放着先机便宜不占,故意引他出来呢?”
李玄听单通所问,正是自己心中疑惑,不由屏住呼吸,向前滑过四五丈,将身伏贴在碎石屋窗下,侧耳倾听。酒和尚听单通问到这个问题,大笑道:“那混小子与白痴姑娘还没入老狼山谷,我便发现了他们。嘿嘿......如按照他们的来路,该是从藏剑山庄方向走来的......难道他们是藏剑山庄的人?洒家虽不敢断定,但想这二人必与山庄有所关联,所以便来了个欲擒故纵计。”单通闻言,一拍大腿,赞道:“大师父神智妙心,但你手抛田老三,我真以为您将他脖子扭断了呢!”
酒和尚大笑,狂饮几口烈酒,得意洋洋道:“不露点真本事,岂能引混小子上钩......不过那小子还是拒绝了我,奶奶的......敢拒绝洒家,哼,因此我又心生一计,联络卫影将他的朋友劫了,引他与冰火山丁乾坤火拼。哈......如此一来,卫影不再疑心我要取他的财宝,更相信我了......哈哈......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咱们便可稳稳当当的坐收渔翁之利。”单通点头道:“果然是妙计。大师父,你让孙老二故作花花公子,当着那三个美貌姑娘的面调戏良家妇女,到底为何?”
李玄闻言,猛然记起水姊姊三人因惩罚一个调戏妇女的恶少,延误了追赶柔姑娘一事,心道:“原来调戏妇女的恶少竟是崂山三怪中的孙老二授命故意拖延水姊姊她们......酒和尚为何作此安排呢?”正不知其因,听酒和尚笑道:“因为我怀疑那三个女子是藏剑山庄的人,所以才让孙老二上前试探......可惜,孙老二这条汉子了,没与人家斗上三个回合,便被斩掉右臂......单通,你可告诉孙老二,待我们拿下藏剑山庄,定会禀请师父,取一把古剑送给他,权作折臂之资了!”
单通闻言大喜道:“如此,多些大师父了。”
酒和尚摆了摆手,笑问道:“师弟怎么不说话,快说说藏剑山庄为何要倾巢而出。”
李玄隔着窗户,闻听屋内至少有五道粗、重、轻、柔不一的呼吸声,心下暗道:“这五人当中,除了酒和尚呼吸厚重霸气外,他右侧二人迟滞浑浊,不足为虑。但他左侧二人的呼吸分别阴柔绵长沉稳端凝......这二人是谁?我若与酒和尚以及这二人动手,胜算会有多少呢?”他思索未定,听酒和尚称呼阴柔绵长呼吸之人为师弟,好奇之余,轻轻舔破窗户上的白纸,往屋内张看。只见酒和尚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央,右侧二人面对窗户,正是早先在山谷杂林中围攻阿莹、姚子空的崂山三怪中的老大单通、老三田寒,而其左侧二人斜对着窗户,只看侧面很难分辨出二人是谁。阴柔绵长之人以沙哑阴冷的声音道:“咱们能得到藏剑山庄空虚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嘿嘿......此次计划尽管冒险,却很周详,若非师父神机妙算,不知我们还要等上几年呢。”李玄听了沙哑阴冷声音,不由心下大惊,暗道:“这不是诸葛东方么!”他仔细往屋内看去,果然是诸葛东方端坐在酒和尚左侧下首,而上首那人身材不高,面白微胖之人却仍不识。他不禁心下暗道:“这人又是谁?诸葛东方怎么会来到这里了,而且还变成了酒和尚的师弟了呢?”
他转念又道:“难道近几年江湖上‘最难惹的三人’诸葛东方、酒和尚、黄河神仙岛主金无双是同门三兄弟......难道这个身材不高,面白微胖的人是金无双吗?”
酒和尚闻言大笑,问道:“老三,师父到底使了什么高招,让藏剑山庄倾巢出动?且说来听听,让咱们也高兴高兴!”诸葛东方沙哑笑道:“半个月前,我从无尘山庄闯出后,与袁四姑娘夫妇分开,却无意中撞见了曾以毒蝎蛰伤我的谢木青。这厮被我的寒冰掌伤了,痛苦的不得了......恼恨之下,我正要将其碎尸万段,解我心头之恨,师父他老人家突然现身,让我饶了他,说他有大用呢。”酒和尚奇道:“像谢木青这种武功差劲至极,却又反复无常的小人能有何用?”诸葛东方淡淡一笑道:“我也心存这样疑惑。但是师父说,他最近发现藏剑山庄中的树婶正四处寻找药王谷的入口......哈......因此师父计划让谢木青假做寻找药王谷中的人买药,骗藏剑山庄的人走出山庄。我们依计行事,那个树婶果然中了招。”酒和尚不解,问道:“藏剑山庄的树婶为何寻找药王谷?她想投靠药王谷么?”
诸葛东方森森一笑道:“据师父说,藏剑山庄与药王谷有极深的冤仇,可他们之间因何结仇,却不得而知。这些年,藏剑山庄一直要找到药王谷报仇,但始终没能成行......我们要谢木青假装找到药王谷药师,以买药为名引得树婶暗暗跟踪。”
酒和尚点点头道:“此计确是不错,但你们如何说动药王谷药师合作,而树婶又怎会轻易相信呢?”
诸葛东方大笑道:“何用说服药王谷的人!与谢木青假装谈生意的药师其实是二师哥假扮成的。嘿嘿......至于树婶,那个好勇斗狠的蠢夫人,咱们只简单说出一点点药王谷中的事,她便深信不疑了。”酒和尚听了,大喜道:“老二也来这里了!哈哈......好啊!咱们自被师父老人家收做徒弟,这可是第一次三人联手。”诸葛东方微笑道:“何止咱们三人,师父他老人家也下了昆仑山,来到这附近了!”
酒和尚喜道:“师父与二师弟何时来此?”
诸葛东方道:“他们不会到这里来。”酒和尚奇道:“为何?”诸葛东方微笑道:“师父这次为了将戏做得逼真,不但带着二师弟出山,甚至还请来了‘昆仑双鹰’来牵制藏剑山庄石婉柔等人,以便给我们留出时间,痛痛快快的拿下藏剑山庄。”
酒和尚闻言,一脸惊诧,喃喃道:“师父竟然将‘昆仑双鹰’二人请到中原啦......好家伙,只这二人便能将石婉柔揍扁.....”说着,又沉吟问道:“师父这次不惜千里奔波下山,亲自参与此事,又将在朝廷中藏匿极深的你,及独处黄河的二师弟召集起来,一起办事,恐怕不单要灭了藏剑山庄,夺取他们的上古宝剑吧?”
这时,他身侧那个子不高,面白微胖之人闻言大赞道:“早闻酒和尚生相粗豪,其实心思缜密,不输于任何人,呵呵......果不其然!”酒和尚突然被这人称赞,甚是欣慰,大笑道:“何先生身为飞驼圣主特使,如此评价洒家,受之有愧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