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韩子山见蒙面女子摇摇晃晃,似乎不支,冷冷道:“烟姑娘,你问清楚了是吧?嘿嘿......难道这混小子所持之物,与害你的人有关联?哈......混小子,看来你今天难逃厄运了!”说着,单掌一摆,就要猱身扑向李玄。蒙面女子见状,厉声喝道:“山大叔,且慢动手。”马夫韩子山闻言,极其不耐道:“你又想怎么样?”
李玄见蒙面女子眼神悲伤,满含痛苦,心下暗道:“难道她与沈前辈曾有似海深仇?看来老天真是捉弄我,尽管让我将阴阳铁头蜈蚣的寒热毒息化解,却又让我遇见不该遇见的人。唉,也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若真的在劫难逃,我何必畏惧。”
蒙面女子毫不理会满脸惊诧的韩子山,整了整神色,向李玄道:“你能否详细把与他怎样相识,以及他弥留时发生的所有事情,说给我听听么?嗯,最好详详细细说。”
李玄听她声音突转柔和,带着雨打梨花的忧伤,蕴含期盼,似怕自己不肯将与沈无惧共历之事说出来。他微感奇怪,但还是详细的将在客来喜酒店如何巧遇沈无惧及阿莹,一直说到沈无惧心有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末了才叹道:“恩人,沈前辈对晚辈有再生之恩。既然他交给了我这些物什,我就要好好保管。如此请交还。”
蒙面女子冷笑道:“我为何要还给你?”
李玄道:“在下虽然技不如人,但既然受了沈前辈临终前的托付,哪怕命丧此地,也不能任其托付之物落入他人之手。更何况,我心下早有打算,只待天神帮重新威震江湖那天,我便将帮主之位,连同这三样物什一起交给阿莹姑娘。所以,恳请恩人无论如何,也将这物什归还。”顿了顿,又道:“如不归还,我拼命也要夺回。”
马夫韩子山听二人越谈越柔和,不但没了相拼的火气,话语中竟然有些商榷的成分,不禁冷冷笑道:“混小子,你尽管口口声声称烟姑娘为恩人,却为何说话不诚实?”
李玄听马夫韩子山如此相问,奇道:“您何出此言?”马夫韩子山怪笑一声道:“你言称被沈无惧救下时,自己也只有普通江湖汉子的本领,却为何反而能将黑云逸击败,又救下了沈无惧?”蒙面女子听了,连连点头,沉声道:“山大叔问得有理。”说着,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木梳,对李玄淡淡道:“先前我就告诫过你,要如实回答。看来,你若非撒谎,便是隐瞒了什么。”李玄听韩子山与蒙面女子这般问自己,知道因先前没有说出君王山往死生洞中的奇遇,惹得二人起了疑心。
看来自己若再隐瞒下去,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玄性格坚韧,心下坦然,不怕麻烦,不受威胁,而且在君王山往死生洞中的遭遇,也并非见不得人。他淡淡一笑道:“既然二位问到了,那在下便如实相告。只是我所历之事匪夷所思,说出来,你们也不见得相信。”马夫韩子山见李玄淡淡的样子,倒有些佩服他临危不惧,始终笑看生死的豪气,冷冷叹道:“匪夷所思?好啊!我看你如何编下去。”李玄见二人分别站在屋内两个极有力的位置,尽管距离自己不过丈许,其间一个负手而立,看似淡定从容,长袍却无风自动,蕴含内力。另一个单手拿着木梳,另一手掌展开,杀机隐隐。他仰天哈哈一笑,俯下身子将先前踢飞的柴火捡回,取出火折,煽风将柴火点着,这才双手一摊道:“二位前辈不必如临大敌,以你们的功力,只一人便可取我性命,又何必如此紧张?”
马夫韩子山闻言,喷的一笑道:“好好......你当真是我多年来仅见的豪勇男儿。烟姑娘,你备的酒还有么?”蒙面女子点了点头,从外面马鞍上取来牛皮酒囊,交给马夫韩子山,轻声道:“山大叔,你酒量不浅啊。”马夫韩子山摇摇头笑道:“我酒量不高。但适才与这混小子一战,突然有些爱惜他了。嘿嘿,不过借酒助兴而已。”言毕,又笑眯眯的对李玄道:“喂,混小子,你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嘿嘿......我自来敬重不惧生死的英雄,多年来却总难以遇见。如今,你算是一个。来来,咱们先痛快对饮一番......哈哈,待会儿若被我拍死了,肯定不会觉得痛。”
李玄拿过酒囊,饮了一大口,笑道:“前辈不但武功高强,恐吓的本领也独一无二。”言毕,仰天大笑,也不管马夫韩子山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便将自己如何落入山崖,如何误入往死声洞之事,简略说了。马夫韩子山听完,似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捧腹狂笑不停。半晌止住了笑,这才瞪着赤红的眼睛,对蒙面女子道:“烟姑娘,你说这混小子是不是疯了?他竟敢当着你我的面,以这等粗劣的话儿相欺我们。你说,他该不该死?”蒙面女子把玩着木梳,沉思片时,才缓缓道:“他所历之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描述的人和景物倒不失真。”她转头对李玄道:“若照你刚才说的,你这浑身的本领,是从无名骷髅遗留的两个小本子中学来的?”
李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蒙面女子又道:“如此看来,石室那个无名骷髅岂不正是当年离开柔姑娘的负心人么?”
马夫韩子山闻言,大摇其头,喃喃道:“不可能,那负心人早年便已罕有敌手,整个江湖上能杀得了他的没几人。”说着,突然跃起,森然道:“烟姑娘,我们不能让这混小子去见柔姑娘。我杀了他,你取了他的古剑,咱们一起到山庄交给柔姑娘。”
蒙面女子奇道:“为何要我取?哦,我明白了,你担心柔姑娘责怪你滥杀无辜是不是?”
马夫韩子山点点头道:“我怕她因责怪我而生气。唉......惹她生气,我会寝食难安。”
李玄又饮了几大口烈酒,虽面不改色,其实已有些熏熏然。当他听到马夫韩子山言语间直将自己视为掌股玩物,随时可取走性命,不禁哈哈大笑道:“前辈怕惹柔姑娘生气,难道就不怕惹我生气么?来来,咱们再来比试一场,看看谁胜谁负。”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略含醉意,大声对蒙面女子道:“烟姑娘啊......不对,恩人......咦,烟姑娘......”李玄说着,脑际激灵一下,突然想起那夜在陈氏别院的门前,阿莹见到了木梳,曾说当年天神帮突遭大变,黑云逸率领手下攻入天神帮。沈无惧虽然受了重伤,但仍在四处寻找苏飞烟。可情急之下,二人又不敢逗留,匆忙中也只找到了苏飞烟用过的一把木梳。他搔了搔脑袋,不禁联想到蒙面女子曾告诉马夫韩子山,她对黑云逸恨之入骨之事。李玄看了看蒙面女子,问道:“烟姑娘!你......你认识苏飞烟?不对不对,难道你就是苏飞烟?”
蒙面女子闻言,娇躯一震,惊道:“你怎知我的名字?”
李玄听她言语中已承认自己是苏飞烟,怔了怔,又道:“看来你真的是苏飞烟!唉,我糊涂,你如此痛恨黑云逸,正是因他当年夺了沈前辈的帮主之位,害的你流离失所!”
蒙面女子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沈无惧的爱妾,苏飞烟。唉,我恨黑云逸,并非全因他夺了沈郎的帮主大位。我恨他,只因是他教唆我爱慕虚荣的雪妹妹,搅我幸福。”
李玄闻言,喃喃道:“你妹妹?她叫什么?”
苏飞烟道:“她叫苏飞雪,是我孪生妹妹。”
李玄叹息一声,道:“沈帮主临终对你念念不忘。凡有人对你微词亵渎,他都极力维护......不过也有人说你邪恶......”苏飞烟冷笑道:“是吗?那必是黑云逸他们为了丑化沈郎在江湖上的名声,故意散布的谣言。”她秀眉凝结,长长叹道:“当年我喜爱沈郎的雄才大略,嫁给他做爱妾,一心要辅佐他成就天神帮的大业。但后来发现,天神帮创帮之初扩张太快,所招募的帮众良莠不齐,其中一些行事乖张,心狠手辣的坛主更是在江湖上留下了极大恶名。若要将天神帮发展成为天下名门大帮,必须下狠心去好好的整治。可是,沈郎是一个心软仁慈之人,他不忍割舍处分与他曾共生共死的兄弟。所以,我便承担了天神帮的革新使命。”马夫韩子山道:“你担当革新使命,沈无惧干嘛去了?”苏飞烟淡淡一笑道:“沈郎因练功不慎,伤了身子,整日闭关修习。他见我愿意承担重任,自然没有异议。”
良久,苏飞烟幽幽叹息一声,道:“天神帮割裂,虽然是因黑云逸唆使帮众所为,但也怪我对革新之事操之过急。沈郎识破黑云逸的反心,愤怒之余,将他打下悬崖。我以为帮内自此风平浪静,没想到黑云逸不但没死,而且还纠结了许多早有反心的坛主帮众,趁夜色掩护,杀回了天神帮。”
李玄问道:“你妹妹那时是不是已认识了黑云逸?”
苏飞烟点了点头道:“正是。其实黑云逸早在落崖之前,已经制定好了让我妹妹取代我的计划。只不过时机不成熟,才没有实施。”
李玄点点头道:“若我猜的没错,黑云逸坠崖未死,便纠结一些帮众重新制定了计划。这个计划是先安排你妹妹将你引诱到别处,让你无法指挥帮众抵御他们的反攻。”
苏飞烟赞赏的看了李玄一眼,道:“正如你所说。我妹妹假意受了委屈,将我骗到天神帮后山山崖哭诉,却趁我不注意时,丧心病狂的把我推下了山崖。而后又冒充我胡乱指挥,这才导致天神帮总坛被黑云逸轻易攻破。唉,那夜,沈郎不得不提前破关,离开了总坛。”她长长叹息一声,轻抚着手中的木梳,怔怔地看着木梳上沈无惧刻下的‘思烟儿’三个字,喃喃道:“我真没想到,沈郎没见到我的人,只找到了这把木梳,还视若珍宝般带在身边。”李玄见她伤感,安慰道:“沈帮主若知你活了下来,肯定会含笑九泉。不过,这几年你为何没主动去找沈前辈?”
马夫韩子山也忍不住道:“对呀!你为何不去找他?”
苏飞烟幽幽道:“我找过他,但他行踪不定,总是擦肩而过。”顿了顿,突然冷冷问道:“为何有人说我邪恶?”李玄听了,隐隐觉得黑云逸攻入天神帮的那夜,在混乱中分给段啸天等总坛御林军服下毒丸,并命其到江湖寻找神舞、鬼泣与仙霓三柄剑的人,必定是其妹苏飞雪。他见苏飞烟冷冷盯着自己,心知适才‘邪恶’二字无意中触痛了她的心,因而便把段啸天在君王山顶说给自己的话,详细讲了出来。苏飞烟听完,半晌无语,突然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喃喃道:“苏飞雪为何要那三柄剑?她又不曾习剑!唉......我这妹妹自小便有心机,她的事我捉摸不透。”
马夫韩子山听到了此处,附和道:“苏飞雪为何要那三柄剑?咦......江湖上早有传说,那三柄剑已经被牛鼻子老道天虚道人抛入了九宫山道藏洞内,岂会再现江湖呢!”说完,突然一愣,沉声道:“混小子,你背负的是什么古剑?哈哈哈,你绕来绕去,绕了半天,难道就是要告诉我们,你手中这两把剑便是神舞和鬼泣剑么?”
苏飞烟闻言,淡淡笑道:“山大叔,你跟随柔姑娘多年,难道还没有用心学会识剑的手段么?他手中那两把古剑虽然锻造的不错,甚至可称为当世良品,但绝不是那三柄剑。”
李玄闻言吃了一惊道:“这不是神舞、鬼泣剑么?”
苏飞烟点点头,道:“你手中古剑虽是好剑,但在我看来,其中一把似乎是高仿赝品。”
她说着,又转头对马夫韩子山道:“山大叔,我当初要带他去见柔姑娘,除了他的身形步法与柔姑娘展露过的一门武功异曲同工外,也是因为我对这两把剑有此疑问,所以想请柔姑娘判定一下。”马夫韩子山闻言大笑道:“早就看出你的意思。哼......既然你有此心思,而且与他也算是故人相遇,我为何还要横加阻拦呢?”苏飞烟闻言,转忧为喜,道:“山大叔,你真是个通达之人......”但她语声未落,却见眼前人影一晃,马夫韩子山怪笑一声,疾如猛虎,扑向正在思索的李玄。
李玄听苏飞烟如此断言,心下奇怪道:“早先,燕无敌与沈前辈曾见过这柄鬼泣剑,并且断定此剑是真剑,但为何苏飞烟却说这是高仿赝品呢?她说要请柔姑娘判定一下此剑的真伪,难道那位柔姑娘认识兵刃的能力比燕无敌和沈前辈还要高强吗?”
他正思索,突觉眼前一花,马夫韩子山已欺到了近前。
丈许的距离,莫说对武林高手来说是儿戏之距,就算普通的江湖莽汉,想要纵跃跨过,也不是什么难事。李玄见韩子山如闪电般扑到,想也没想,双手劈空一展,使出并战技击大式中的反客为主招式,单足飞踢韩子山肋间要穴,同时左掌横切,封住其猛恶来势,右手五指化为爪形,抓向韩子山颈间的大穴。马夫韩子山赞一声好,招式不改,依然直扑过来。苏飞烟没想到马夫韩子山会对李玄突然出手,惊怒之下,虽然来不及展动布带,却袍袖一甩,以柔云飞袖手法缠向韩子山左臂。
马夫韩子山听得背后苏飞烟的柔云飞袖击来,长啸一声,身形猛地一矮,匪夷所思的闪过李玄的精妙招式,大笑道:“狼狈为奸的狗男女,一唱一和,戏演的倒不错!”呼喝声中,他不顾苏飞烟袭向左臂的危险,盘旋数步,滴溜转过两圈,狞笑着,向苏飞烟反攻过去。苏飞烟未见过马夫韩子山如此狞恶,竟被吓得连连后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