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大树的主干足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可惜它早已在洪水中失去了它原本盎然的生机。
让希帕提娅微微震惊的,是那树上留下的痕迹-------攀爬的痕迹。
大树不少地方的树皮已经破裂了,流露出了苍白的树干,而在那树干上,却漂浮着一抹怵目惊心的暗红色。
虽然被水流冲刷了很久,但那抹暗红色依然隐约可见,那是鲜血的颜色。
希帕提娅不知道那位没有任何武技、身体孱弱的夏族母亲是怎么爬到这么高的大树上来的。
然而,很显然,她将自己的孩子安全地送上大树树顶时,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再也不能往上攀爬了……
希帕提娅浮出了水面,眼眶有些湿润,她最终只是找到了一片苍灰色的衣角-------这是那位母亲留下的。
“孩子,对不起,我……我没能找到你母亲。”希帕提娅的话语有些哽咽。
那小孩听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嘴里哭喊道:“妈妈……妈妈你再也不要阿广了吗……你快回来啊……阿广以后一定听你话……”
那孩童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希帕提娅心中一恸,微微侧过头,任凭眼角的泪珠滑落。
待她回过头时,脸上重新挂满了温暖的微笑。
“孩子,你妈妈没有抛弃你,她一直爱着你,只是现在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不在你身边罢了……”希帕提娅将这孩子搂入自己怀中,怜惜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孩子,这是妈妈给你留下来的,她要你好好活下去,你会听她话的,对吧。”她将那片残留的衣角塞入了小男孩手中,目光中流露着希冀和期盼。
“嗯!”那孩子含着泪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衣角收到了自己怀中。
那位母亲在衣角上用自己的鲜血留下了几个潦草的字迹--------“亲爱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妈妈永远爱你……”
希帕提娅欣慰地笑了笑,她将那孩子背在了自己背上,准备带着他离开这块伤心之地。
“孩子,抓稳了!”她轻声嘱咐了一声,随即快速朝来的方向游去。
还没游出多远,不料那孩童却指着东南方怯生生道:“大姐姐,能把我送到那边去吗?妈妈说过,我爸爸、哥哥还有村里其他人都在那边,他们会过来救我们的。”
“嗯?”希帕提娅听后,双目陡然放出异样的神采,“你的意思是说,村里还有其他人活着?”
那孩童点点头,“妈妈说过,爸爸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我们都会得救的!”随后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妈妈从来都没有骗过我!”
希帕提娅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孩童的话语如何当得了真,这群夏族人可没半分武技,在这样的洪灾之中又如何存活下来了?
不过,怀揣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帕提娅还是朝那小孩指引的方向游了过去。
在那浑浊的水流中又不知道漂浮了多久,依然没有看到半分人烟的踪迹。希帕提娅却依然继续着她的搜寻。
那孩童提供的信息相当模糊,甚至只能为她指引一个非常粗略的方向。
可她依然没有放弃,太阳已经偏西了,在激流中连续奋力前行了一整天,饶是武技高深的她也难免感到疲惫,豆大的汗珠自她额前鬓角滑落,滴入那浑浊的激流中。
“爷爷!爸爸!你们也不要阿广了吗?呜呜……”那孩童在希帕提娅背上趴了一整天,到现在也没见到昔日亲人的影子,顿觉伤心,便嚎啕大哭起来。
“阿广,乖,别哭,爸爸和爷爷他们没有抛弃你,你放心,姐姐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的。”希帕提娅微微侧过头,出言宽慰背上的小男孩。那孩童凝望着她美丽的侧脸,只见她浅浅一笑,眼角的余光温柔而祥和,那幼小的心灵蓦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便自觉地停止了哭闹。
希帕提娅咬着牙,继续朝前方游去,前方的水渐渐变浅,她便站了起来,艰难地在泥泞之中跋涉,由于担心沼泽地的危险,她一直都背着那夏族孩童,那孩子大概是困极了,竟趴在她背上睡了起来。
希帕提娅轻轻挪动着脚步,生怕将背上的小男孩惊醒,迎着夕阳的余辉,她一步一步地在夹杂着污水和乱石中的沼泽地中搜寻着可能的幸存者。
突然,希帕提娅身形一顿,差点失去了平衡,刚才一个不小心,一脚踏入了一处烂泥中,顿时就一个趔趄,她连忙转过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背上的夏族孩童,那孩子依然睡得很安稳,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真是太大意了,还好,没把这孩子弄醒。”希帕提娅欣慰地笑了笑,轻轻地拔了拔自己陷入烂泥中的腿,不料那沼泽地的烂泥不仅湿软而且还极富粘性和吸附力,希帕提娅不想把背上的孩子吵醒,没敢用太大力气,一时竟拔不出来。
她秀眉轻皱,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轻轻地脱掉了腿上的长靴,一对洁白圆润的玉足依次伸了出来,径直踩到了那遍布污水和乱石的泥土之上。
就这样,希帕提娅背着夏族孩童,赤着双脚在贝卡谷地的淤泥和积水中蹒跚前行,她不愿放弃任何一处可能的希望,在荒凉死寂的贝卡谷地之中,一寸一寸地搜寻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暮色降临之时,希帕提娅终于找到了幸存下来的夏族人,出乎她意料之外,定居这里的大部分夏族人竟然都存活了下来。
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希帕提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朝那临时搭建的夏族村庄走去。
她深吸了一口夹杂着青草芬芳的空气,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和放松。大水过后,这些夏族人虽侥幸存活下来,但这里的地势也不算太高,洪峰随时可能袭来,人们正在连夜加修防洪工事。
很快,有不少人发现了她的到来,人们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飞奔着朝她这边聚集。
“希帕提娅将军,那是希帕提娅将军!”一些年轻人大声呼喊着,兴奋得手舞足蹈。
“真的吗?真的吗!希帕提娅将军,她竟然过来了……”几个老人住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前方走去,眼眶之中,饱含着热泪----------不久前,正是这位美丽而又善良的精灵将他们所有人,从死亡边缘拯救。
希帕提娅带着温暖的微笑,朝着那些兴奋的人们一一挥手致意。很快,她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团团簇拥起来。
突然,希帕提娅给近乎沸腾的人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微笑着指了指背上还在熟睡的孩子,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希帕提娅将军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救了一个夏族孩童。
“村长,快看,希帕提娅将军背着的,不是你的儿子阿广吗?他还活着!”人群中,有人小声提醒着,言语之间,透露着丝丝兴奋。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健硕的中年汉子排众而出,他是孩子的父亲,也是这座村庄的村长。
“谢谢!谢谢你,希帕提娅将军……”那村长擒着热泪,颤抖地走到了希帕提娅身前。
“不用客气。”希帕提娅面带着笑意,轻轻将那孩子放入他父亲怀中,“这孩子在那么大的洪水中呆了一整天,一定是累极了,抱他回去好好休息吧。”她轻轻捏了捏那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蛋,目光中带着无限温柔。
那村长紧紧地将自己的孩子揽入怀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希帕提娅将军,我实在无法表达我的谢意,没有你,没有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阿广了……”村长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热泪不受控制地在他坚毅的面庞划过。
希帕提娅将他扶了起来,“没必要这么客气,说起来,若不是那孩子指引,我还以为你们都遇难了呢。”
“先起来吧,我还有些话要问你们。”自来到这个临时的避难所后,希帕提娅心中就一直有个疑问,这群没有任何武技的夏族人,是怎么在那洪灾之中幸免于难的呢?
“有什么话,希帕提娅将军只管问吧,我们知无不答。”村长将熟睡的孩子转交到了一个年轻人手中,重新拣起了仍在地上的工具。
“这次水灾对你们有什么影响,人员伤亡情况如何,还有哪些困难?”希帕提娅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急切和关心之色溢于言表。
“是这样的……”村长刚要回答,只听一声咳嗽,然后人群中便传出一阵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一群年轻人都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希帕提娅将军连夜赶来想必是十分辛苦,还不快快把她请回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