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领导,日日为领导!在我的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主任!”于禁笑道。
“拉倒吧,你小子就是惦记着我侄女。”郭海生脸带鄙夷地道,“在我大哥那里碰了钉子,到我这里搞迂回呢。”于禁这小子,心肠不错,但是家景只能说是一般,郭海生大哥的女儿是少数跳出了三河岔区到阊平核心城区里工作的年青人,现在在一家银行里干柜台。虽然说累,虽然还不是正式工,但是收入比起于禁来可是要高不少。于禁和她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倒是有些意思,但是郭海生的大哥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彻底地跳出三分岔区,到阊平市里生活,离开这块贫穷的土地。
郭海生知道这事,虽然说于禁曾经是他的属下,对于于禁他也是比较欣赏,小伙子虽然学历只有高中,但是能吃苦,也肯动脑筋,学什么东西都上手快,就是不大服从上级的管理,不过这话往往又要两头说,不少上级那也是瞎指挥,只不过这小子性格比较耿直,还没有学会阳奉阴违。
于禁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道:“刚才那是哪里来的老板?”
“京城来的,说是来采购钢材的。”郭海生笑呵呵地道,“我邻居老葛路上骑三轮出了点事情,人家路上遇到了,把老葛送回来,我们聊了聊,请人家吃顿饭表示感谢。”
“京城来的老板能吃咱们这粗茶便饭?”于禁诧异地叫道,就是阊平市里那些老板们,也不会到阊平钢铁集团公司普通工人家里吃顿饭的,现在谁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呵呵……”郭海生笑而不语。
方明远回到了阊平市区,他们并没有入住什么政府招待所,而是入住了阊平市里的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与留在市区里的林蓉等人汇合。
“跑了一趟,有什么收获吗?”林蓉将目光从满桌的资料上挪开,笑问道。
“没进生产区,也没见什么干部,倒是和两人工人聊了一下午。”方明远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道,“听他们说了不少东西,嘿嘿,阊平钢铁集团公司公司不大,这潭水可是不浅。”林蓉白了他一眼,好歹固定资产也有一百多个亿,年产钢铁六百万吨的企业呢,放在国内绝大多数地方,都是一家重要企业。
方明远将自己从郭海生和葛得壮口中听到的一些消息复述给林蓉,林蓉沉吟了片刻,从桌上的资料上翻找了片刻,抽出两张纸来,扫了几眼道:“那个郭海生说的情况倒是大致与我这边调查到的资料比较吻合。”辽省虽然不是方家的主要发展地区,但是毕竟辽省钢铁集团公司就在这里,而且还有家乐福超市、方家酒楼、天鼎电器等公司的分店分布在辽省的主要城市里,阊平的核心城区里也有,所以在方明远的要求下,迅速地收集了不少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资料。虽然说时间仓促,收集到的资料里真正有用的不多,但是与解国海所给的资料也能够互相弥补和印证。
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现在可以说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地烂摊子,不仅仅燕行钢铁集团公司在吸它的血,公司的管理层和阊平市里的官员们也通过种种手段从中捞取好处,在经济下行期间,它又怎么可能不亏损!
比如说郭海生就提到了,像那些卖煤炭给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有的货车是做了手脚的——在货车下面焊接上沉重的钢板,这样一来就可以一辆车就多赚十几吨的煤钱!还有那些在厂区附近的收废钢铁的,收的其实都是好钢——厂子里某些人把好钢当废钢卖。还有一些公司能够从阊平钢铁集团公司里低于市场价很多拿到钢材,还有从阊平钢铁集团公司里面借款的……这些人就像一条条吸血虫一般,从阊平钢铁集团公司上源源不断地抽取营养。
“这个燕行钢铁集团公司,我也托人调查过了。”林蓉从一旁拿过来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方明远道,“说实话,它的发家也是挺传奇的。九二年开始创业,到现在燕行钢铁集团公司的总资产已经有差不多八十多亿元,旗下的企业分布在六个省里,还在多家企业中参股。不过从这些资料中可以看出来,这个燕行钢铁集团公司,虽然每收购一家企业,都能够在较短的时间里令企业效益有所增长,但是并不是靠投资和提高技术水平,而是靠强力的控制生产成本,准确地说就是裁员减薪,最大程度地压榨工人的劳动力。”
方明远接过文件夹看了扫了一遍,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说白了就是一些拿不到桌面上来的手段。只不过在改革开放过程中,真正起家过程中称得上是一清二白的民营企业家,十人里也没有一人!国内的大环境,有的时候也迫使那些民营企业家根本没有选择。但是,方明远也不是愚人,那些行为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行为却是有意侵占瓜分国有资产,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对了,让人调查一下这个郭海生,我觉得他恐怕不是那简单。”方明远合上了文件夹,沉吟了片刻道,“调查的事情交给王景深和李荣登两人,他们都是体制里的人,很多事情干起来更方便。还要,要他们找人,将郭海生所说的那些事情,进行核实。”与自己这些人相比起来,两人应当算是地头蛇,不用他们用谁。
想要扭转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颓势,还要安抚好这些员工们,必须要有牺牲品,他方明远不是圣人,自然没有责任去替这些家伙擦屁股,而且解国海到辽省也有半年时间了,也差不多应当找人开刀打开局面了。
第二天,方明远又带着武兴国等人以龙兴建设集团公司子公司采购物资的名义去阊平钢铁集团公司转了一圈,进一步地对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生产部门和价格体系有所了解,下午一行人则驱车回到了奉京市。
晚上,与解国海一同上门的还有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尚浩轩。方明远虽然没有和尚浩轩见过面,却是从莫家兴和余冲海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算是辽省干部中,肯干也能干的一个人。
“尚副省长,久闻你的大名了!”方明远笑道,“前些日子里,莫家兴和余冲海他们可没少和我提起尚副省长。”
“还要感谢辽省钢铁集团公司为我省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所做出的贡献。”尚浩轩道,“要是没有莫董事长他们为省里解决了几个难题,我们的日子会更难过。”他这话倒也不完全是恭维,辽省钢铁集团公司确实是收购了省里几家不景气的中型企业,令尚浩轩满意的是,在收购过程中,辽省钢铁集团公司对这些企业的员工安置地很好,基本上没有闹出什么事情。
当然了,在省里的很多人看来,辽省钢铁集团公司将这些企业中的管理人员几乎是百分之百地弃用,却将那些泥腿子员工安置地很好,也是很不顺眼的。国内钢铁产业虽然面临着产能过剩、产品滞销等等问题,但是辽省钢铁集团公司却是国内钢铁企业中,少数活得相当滋润的企业,有不少人也想进入其中,至少能够拿到高薪。只是辽省钢铁集团公司的股东背景太硬,这些人空有心思,却不敢下手。
“其实我们当初就想请辽省钢铁集团公司来并购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只是莫董事长在了解了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情况后,拒绝了我们的提议。”尚浩轩慨叹道,“想不到绕来绕去,还是要求到方少的头上。”
方明远看着解国海道:“说老实话,莫家兴他们拒绝并购阊平钢铁集团公司是对的,从辽省钢铁集团公司的角度来看,阊平钢铁集团公司已经是一个扶不起来的烂摊子,想要依照辽省钢铁集团公司的标准进行收购并安置企业员工,只会成为辽省钢铁集团公司的一个大负担。与其那样的话,完全不如新建一家钢铁厂然后重新招工更省事。”
解国海和尚浩轩点了点头,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怎么也要比修修补补省事,这个道理他们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是,从政府的角度来说,又不可能完全放任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破产清算,这不仅仅涉及到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如何解决那一万多工人的就业也是个问题。
“方少这两天可有什么收获?有没有什么思路?和我们说说。”解国海笑道,他和方明远打交道的时候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这一位的脾气和秉性。要是他觉得事情完全不可行,那么就不会扯什么闲篇,直接告诉自己事不可为,自己还能够把这位怎么着?毕竟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德行,大家都看在眼里,方家有钱,也不是为了给他解国海解决问题就能够打水漂的。而且那两条高速铁路的建设,可以说已经为他解国海的上任送上了一份大礼!
“阊平钢铁集团公司这个烂摊子,如果说由我收购的话,那么基本上至少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设备都要考虑淘汰,要上马新设备。淘汰旧产能这事当初是我和苏爷爷提起的,我可不能够自己打自己的脸,在阊平钢铁集团公司还留着那些老旧设备。而且这些设备基本上在国内不可能再转让出去了,只能处理。”方明远直言道。
解国海和尚浩轩不禁苦笑,阊平钢铁集团公司固定资产大部分都在这些设备上,要是按方明远的标准,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设备要淘汰的话,这日后估算股权价值时自然要考虑进去。
“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员工必须要进行裁员,但是裁减下来的员工必须要得到妥善处置,我大概地了解了一下,其中大部分人除了当工人,没有其他一技之长,而且三河岔区也没有其他企业能够吸纳这些多余的工人。如果说这些工人得不到妥善安排,肯定是要出大事的。”方明远继续道。
“方少说的不错,我们也知道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负担太重,如果说不减员增效的话,即便是市里省里投入资金,扶持一时最后也仍然要出问题的。”尚浩轩道,“燕行钢铁集团公司与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谈判,我们也明确要求他们必须妥善安排裁减下来的员工。”
“这一点当初他们参股的时候也承诺了,但是执行的情况呢?”方明远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当初他们的所做所为,所以现在阊平钢铁集团公司的员工已经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了。而且说实话,我也不相信!”
方明远将几份资料放到了解国海和尚浩轩的面前道:“这是我搞到的,燕行钢铁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一些资料,两位可以看看,将阊平钢铁集团公司交给他们,日后缴纳给市里省里的税费有可能会不少,但是工人的生活水平肯定会得不到保障。日后的社会稳定……呵呵。”
解国海和尚浩轩拿起了资料,迅速地翻看了一遍,脸色都有些阴沉,这些资料他们大多都知道,但是方明远将燕行钢铁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这十年来所收购的钢铁企业,收购前后企业员工的人数、薪酬待遇水平、当地社会等多方面的变化全列了出来,一目了然。
“我认为这种手法不适合在阊平钢铁集团公司身上实施。”方明远看他们看的差不多了,又继续道,“这些企业,大多成立时间较短,企业员工的年纪平均偏低,而且也没有这样庞大。而且它们所在的地方,并不缺乏其他的工作机会,企业裁员后生活严重受到影响的,比例偏少,所以在当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负面影响。但是阊平钢铁集团公司与这些企业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