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最后通牒。听完华博涛的话,葛成志感到自己的心彻底凉透了。看来,能不能解决,或者说打算如何解决这次的事件,将会成为考核的最后一环,而且事件的主角还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血亲。如果自己的能力没能达到他们所期望的程度,那就到了考验忠诚是选择亲人还是选择司法公正的时候了吗?
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通讯接过来这段短短的时间里面,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以免是视频通讯让对面产生不好的印象。看上去,华博涛似乎把一切解决方法都锁死了:他们不会对葛成志的话负责,而且也不允许葛成志透露太多信息,而且对面还是已经陷入愤怒的相关人员。但是,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可以钻的空子。没有人会出真正无解的题目,不是吗?
葛成志的思考就到这里了。很快,通讯接了过来,是语音,没有视频。说话的人用语很礼貌,但明显能够听到一股怒气:“您好,我是石家庄市新华区司法局的工作人员。您就是……葛伟先生的关系者吗?”
这个级别不对啊。华博涛利用自己的关系进行施压,对方如果要抗议的话,至少也会采用相等级别的人物……为什么会让最基层的人员来做这种事情?立刻冒出了这种疑惑,葛成志平复一下心情,立刻给出他认为这种时候应该给出来的回答要有威严,最好稍微带些傲慢:“你好。我刚刚接到消息。葛伟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又出了什么意外?”
“您那边没有及时沟通吗?您的这位……好吧,葛伟,在宣判进入缓刑期之后,他向我们递交了申请出国的申请,完全不顾我们之前已经通知到位的《社区纠正办法》里面的相关规定。在我们拒绝了这个申请之后,他居然暴力从手腕里面挖出了自己的定位器随后试图在相关人员的帮助下潜逃!……我们甚至差点儿就这么让他给跑了。现在他被围困在一栋建筑物内……”
“他患有相关的精神疾病,这个证据可是货真价实的,没有水分。”用这种承认自己在其他地方动了手脚的语言增强可信性,葛成志打断他的话,“你们有没有确定现在他是不是处于精神疾病的发作状态?”
“我们专门派了一名医生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可是,房间里面出现了武力抵抗,差点儿有一位同志受伤。”说到这里,这个司法系统的人员怒气似乎更旺了,“正在谈判的同志在尝试对话,我们担心有人质……啊,他接受了。”
“把对话接过来,让我跟他谈。”……暴力顽抗?不可能。要说逃跑还有可能是那个什么事情都有些自己的想法的弟弟做出来的事情的话,这种不会有任何收益的垂死挣扎绝非他的选择。现在肯定是有更复杂的情况。凭借着自己对葛伟的了解,葛成志当机立断,要求获得和葛伟的对话权,“我会让问题解决的。”
“那样最好不过。”这个基层人士的怒气此时已经显露无疑了,“您要知道,我们司法局这边已经承受了很大压力了。葛伟的这个案子再这样搞下去,是要让全国看我们局,看石家庄司法系统的笑话啊。”
葛成志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约约把握住了什么。华博涛的那句“政府里面都是一群嫌麻烦的人”此时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而对面所传达出来的那种“只要能不引火烧身地解决麻烦怎么样都好”的思想也很明显了:之前判刑那种主观的有争议的事情如果要说司法不公正,还能把锅全部甩到华博涛这边的秘密工作部门,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但是这次的事情一出要是还不做点儿什么,他们司法部门的锅怎么样也甩不掉了。这边承诺不了任何好处,所以他们不可能强行拦下这个麻烦。可换个角度想,如果能够有个台阶下,鉴于之前已经做了手脚,对面也就会立刻顺着下来,因为这样一直僵着真的很麻烦……
这就是为什么来对话的是基层人员。这是一种巧妙地表态:这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需要伤了“高层”之间的和气,就是最简单的手下人的为难而已,你那边借个坡我就能滚过去。当然,这可完全不意味着这边可以继续持强硬态度坚持要求放人:那样一来,对面的“高层”也就可以表示,这边已经“仁至义尽”,是你逼得太紧,手底下的人为“不懂变通”,我没有任何责任。
既然如此……这个台阶,究竟要去哪里找呢?对面很明显是想要让这边劝动葛伟让事情维持现状。医生都准备好了,怕是只要能劝出来,医学证明立刻就能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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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梦感觉到了葛伟身上散发出的焦急的气息。她有些后悔,感觉是不是自己在葬礼上的不声不响和早苗的反对对他的冲击有些大,否则他是不会搞出如此焦急的计划的,简直就像是明天再逃跑就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测的事情一样。这种仓促的逃跑最终只会带来这样的结果:四个人被困在这里,屋子外面明里暗里全都是黑洞洞的枪口,随时准备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把他这个“潜逃的精神病人”一枪击杀。
对自己体力的错误估计或许也是原因之一。葛伟似乎忘记了,他现在的小身板并不是当兵的时候经过了大量训练的那副躯体了:时间机器让一切都回到了这个时间点,除了那该死的海格拉姆躁狂症。在被发现潜逃而遭到追击的时候,他的动作和三个人的配合明显不如之前流畅,磕磕绊绊的。现在,喘着粗气,将左手腕的绷带小心翼翼地揭下来,他脸上的表情痛苦夹杂着后悔:“听好了……对面应该不知道屋子里的具体人数,或许会认为只有我一个。等下我出去投降的时候你们三个人给我跑得远远的,明白吗?……真是的,这下子刑期肯定又要加,说不定还得强制住到精神病院里面去……”
“我们应该还有谈判的资本。至少,周旋一下吧。”摇了摇头,灵梦提出自己的建议,“你现在可是指挥着三辆直-50级别的战斗力。”
“但是这三辆直-50拖着一个将近残废的累赘。我甚至连进攻性质的武器都没有。”摇了摇头,葛伟否决了这个想法,“等无人机把通话用的终端送过来我就投降。这样说不定还能少加点儿刑……不过想要再逃跑的话肯定就更难了。”
“……就一定要……”
“一定要,早苗。否则我良心过不去。”把新的绷带在手腕上缠了两下随便绑住,也不管伤口的具体情况,葛伟倒吸了一口两期,“以后我再也不用这么钝的刀划手腕子了……当真疼得要死,说不定还感染了……”
“葛先生!”突然站到葛伟的面前,早苗舔了舔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的下嘴唇,脸上露出很坚决的表情,“就不能不去做吗?时间机器已经和我们无关了,我们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拥有者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得去。因为只有我们会去了。其他人甚至连有这个东西都不知道。”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葛伟叹了口气,“好了,无人机进来了……你们躲一躲,别让他们看到。我准备投降……让开早苗!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要放弃,也得先投降再说!”
听到了这句话,三个人最终还是行动了起来。在暗处看着那坐在角落里面,手腕上绑着绷带,一部分身体还被阴影笼罩的葛伟,灵梦忽然感到有些心痛。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她看着那个多旋翼的小型无人器慢慢靠近葛伟,后者想用受伤的左手腕撑着地站起来:“我现在是在与谁对话?”
“……小伟,是我。葛成志。”
从扩音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先是露出了有些难以相信的表情,葛伟揉了揉脸:“……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老哥!……咱们的家被我毁了。我没能替你守好它。抱歉。”
“……你说的事情应验了。我的确在巴黎遇到了很多……很多事情。”葛成志的声音表面上听上去很平静,但依旧悲伤,“我这次是来处理你的逃跑的事情的。你为什么要出国?”
“因为时间机器。咱们的家并不应该被毁掉。”似乎是用这种隐晦的说法试图诱导着葛成志认为他是要回到过去改变现状,葛伟的声音斩钉截铁,虽然带着一些颤抖,“所以我必须出国。……当然,失败了。我现在打算投降。”
“现在?以后你还会再次逃跑吗?”
“当然。直到成功为止。”
“……这可是很麻烦的事情。你会给很多人添很多麻烦的。”
“但是我等不了七年。七年过去了之后,谁也不会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故。……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哥。……求你相信我。”
“……你要去哪儿?”
“先去蒙古温都尔汗,然后去日本……松山市。”
“我会帮忙的。……最后再让我问一句,爸妈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看到记录了。妈……是因为我病发捅死的……爸是被敌人偷袭杀死的。当时我们两个正抱在一起哭。”
“我知道了。……再见。”
“不,哥。”摇了摇头,葛伟的眼神坚定、温柔而残忍,“我知道你现在在什么部门里面。我知道华博涛老爷子。他真的对你很好。……所以,永别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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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成志应该承认,他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懂自己的这个弟弟了。他甚至开始相信那套“他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论调不,之前也不是说不相信,但是真的很难接受。但是,今天的对话已经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件事情了。连华博涛的名字都报出来了,这还要怎么怀疑?
葛伟最后的那句话让他心里并不舒服。永别吗?这个词听上去就像是要死人一样。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叹了口气,又一次活动起自己的大脑,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达成葛伟给自己提出来的目标。他相信会有办法的。
最基本的那些东西不会变。司法系统怕麻烦,仅仅是名义上的“压力”已经施加到了极限,没有好处的话不可能再做这些进一步“脏活”。那么,突破口的话……嗯……
葛成志感觉自己已经想到了。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尝试一下。
“……给我接在场的那位医生。谢谢。”
不得不说,司法系统的高层,还是很聪明的嘛,已经充分留下了解决的手段,只不过需要这边表个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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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已经知道了,要出示患者处在发病状态的证明。是的……哎?去国外就医?这,那个,这恐怕是不行……这需要很严格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于洋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持枪的那几个人,以及把自己叫过来的张律师。作为一个精神科的医生,他和张律师的合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一些不合法的勾当,干的最多的就是开假的精神证明什么的。今天他刚刚一下班,就收到了联络,说是一个大单子,于是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事实证明这单子的确够大,枪都给举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把小命搭进去……
刚刚那位司法局的工作人员已经警告了自己,让自己好好配合通讯里这位大爷工作。据说,现在他们是在围困一名罪犯,而通讯里面的人要保他,于是就有了自己的事情。因为犯人的原资料就有着精神病的确切证据,所以他只需要提供对方在实施潜逃行为过程中处于疾病发作状态的证据就可以了,可谁能想到……
“不行不行,这位先生,要是想给缓刑期间的人办理出国手续是很难的,何况还是一下子去两个地方。不行不行。”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于洋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摊上了麻烦差事,然后开始暗暗拟定方案,“太难了……”
“这位医生同志,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情。”这时候,对面传过来的声音里面透露出的不耐烦让他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儿,“我们这个部门,性质比较特殊,所以没办法给你什么实际好处。但是对我们来说,摧毁一个人,倒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能明白吗?如果你不能干,我就再找其他人。不过因为你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也必须得……”
“别别别,千万别!我求求您,有话好商量是不是?”急忙服了软,就差跪下磕头了,于洋简直要哭了出来,“我跟您说实话,这件事情的确能办成,只要把我指定成主治医生,然后我写一份报告表示那两个城市对病人的病情有决定性的好处再找几个同行当佐证,然后把申请递上去就行,他这个海格拉姆躁狂症因为有大脑病变,属于‘严重精神系统疾病’的边儿上,努努力就能给划进去。关键问题是,第一指定医生和找其他伪证这事要打点,第二让申请通过也要打点,毕竟医生和一名司法系统的人要作为陪同人员,这类申请的通过率也本来就低。这两笔钱加在一起,您要是全让我来出,还不如杀了我好……”
“……钱的问题,你可以直接找病人要。他会配合你的。我们也不是法西斯,不可能全让你来担。”像是故意卖关子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着,对面这样回答,“但是我也警告你,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我们这边的刑讯专家可是不少……”
“我,我一定给您把事情办得妥妥的!您就一百个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