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过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华博涛还是更加喜欢纸质的文件。屏幕上的字总是给人一种机械的冰冷,远没有纸那种能够让人安心的触感与味道。这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东西,就像是现在仍然有很多人喜欢把照片打印出来放到相册里,还不时拿出来翻看一样。
不过,这个习惯好像给局里的情报销毁人员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合作啊……”端起五块钱一个的杯子,华博涛喝了一口茶——那是自己前些天刚刚去茶叶店买的特价茉莉花,“按说这本来应该是军队的事情,我们并不应该插手的……不过,这些家伙的行动最近好像有些奇怪。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咯。有好东西不和朋友说一声怎么可以呢?真是一群自私的美国人。既然你已经找上门来了,再拒绝恐怕也不是太好吧。送上嘴的肥肉,为什么不吃呢?”
然后,他又翻出了另外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哦,是小葛?被高中同学识破身份了?真是糟糕呢……摊牌比较好吗?真是的,摊牌当然不好了,鉴于工作的特殊性,一般人自然是不能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的。这种问题为什么还要专门写到报告里?不过,”
华博涛微微一笑,敲出两行字:“她可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又不可能灭口吧?这种状况,想不摊牌也不行吧?没办法没办法,本来还说能够再瞒住一段时间呢,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谁让她是我的女儿呢?父亲的事业,她迟早都会插进来一脚吧……玉琳,可千万别怪爸爸狠心,爸爸也已经……尽力了啊。”
他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照片,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目光中的光芒却逐渐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啊孩子,真是对不起,居然要把你也牵扯进来……要是你没有认出来他该多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心搞你的研究了……”
“局长?”
“啊?抱歉,有些走神了。什么事?”华博涛悄悄抹去了眼角的眼泪,把照片放回桌子上,问在全息屏幕对面的那个人。
“关于这次合作行动的人选问题……”
—————————————————分割线———————————————————
“看上去您的心情不是太好呢,艾伦博士。”看着对面艾伦用叉子狠狠地插到牛排上,克里斯提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倒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错了。”艾伦突然显得有些沮丧,“就在昨天,我和那个高傲自大的月球人吵了一架。她居然敢看不起伟大的日耳曼民族!我认为这是一种侮辱,但是元首……元首批评了我。真的是我的不对吗?”
“现在您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受到老师批评的小学生,”克里斯提安把切下来的牛排送到嘴里,“我想,元首并没有批评你吧?我现在根本想象不出来您描述的那张慈善的面容批评别人的样子。应该是您误解了吧?”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元首明显是不支持我的,”艾伦苦恼地摇了摇头,“上帝啊,我真的有哪里做错了吗?应该不会吧?我只是受不了对方的侮辱还了两句嘴而已……”
“或许是因为您还嘴还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是不是因为元首刚刚和月球人达成了什么新的协议,结果因为这件事情闹崩了?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博士,虽然您是一个生物技术上的天才,但您的政治敏感度实在是太低了,低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如果帝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动,您是很难生存下来的。”
“这……真的是这个样子吗?”听到这句话,艾伦有些惊慌失措,“我记得元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我真的会死去吗?”
“很有可能。”克里斯提安摆出了一幅严肃的表情,“不过,在这之前,我已经把晚饭吃完了。接下来我要去日本一段时间。所以说博士,在我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尽量少说话,在任何结论上都要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专心于自己的实验,有什么事情等到我回来再说,明白吗?”
“好,好的。不过,为什么要去日本呢?”
“处理一些私事。”克里斯提安笑着站了起来,“等我回来之后,您可一定要介绍我入党啊。”
“当然了!”艾伦拼命地点着头,“您不仅是一名标准的日耳曼人,还给了我那么多有用的建议,又如此的忠诚于帝国,元首绝对会对您的加入感到很高兴的!”
“那么,我先告辞了。”
克里斯提安穿上自己的黑色风衣,走出这个餐厅的大门。在穿过大门的时候,有一名擦肩而过的服务员听到这名客人小声说了一句话:
“标准的日耳曼人?呵呵呵……真是一个天真的科学工作者。”
服务员并不知道这名客人在说些什么。他快步走进餐厅:自己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呢。
—————————————————分割线———————————————————
两天后。幻想乡。
两天前的连续大雨似乎给人间之里造成了不少的损失,据说妖怪山上也发生了一些泥石流灾害,而这两天老天爷又很给面子的放太阳在天上高高地挂着。在人间之里的路上骑着车子,葛祎伟看到很多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晒衣服,修房屋……两天之前神社前发生的战斗对于这些居住在幻想乡的人类造成的影响根本就没有那场大雨大。
又骑行了一段路程,葛祎伟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命莲寺的墓地。
在门口撑好车子,向墓地的看守者——一名直到现在自己还是记不清名字的僵尸打了声招呼,葛祎伟拿起背包,走了进去。很快,他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这个墓碑还真是新呐……”他从背包里拿出酒壶,坐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最多也就是昨天立下的,当然会很新了。”
“前战友们,我来看你们了。”葛祎伟在墓碑前摆上两个酒杯,倒满了酒,“本来我是很犹豫的啊,我应该是没脸来见你们的,因为按照职责来说,我也应该是和你们一样躺在这里,啊,不对,躺在那片战场上才对。可是我考虑了半天,感觉还是来看看你们比较好……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厚脸皮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这一点政委知道的应该很清楚吧?你当初可是把我小学时候的作品全都上传到了网络上呢……”
拿起一个酒杯,一仰脖,喝干了。
“不得不说,幻想乡的酿酒技术还要多加改进才行。虽然都是纯粮酿制,但度数未免也太低了。喝不惯的不要介意,因为我也只能提供这种酒了。不过倒是不用担心假酒中毒,生产工业酒精的技术这些家伙还没有研究出来呢。记得我爸爸在我小时候就喝过假酒,结果差一点就死了……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关于我父母的故事我应该给政委讲过吧?政委你们要是路上气氛太压抑了可以讲讲,就当是解闷儿了多好……”
把另一个酒杯端起来,洒在坟前的土地上。
“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来幻想乡呢?难道是专门给我送补给来的吗?不过这确实怨不得你们,这个地方我也是莫名其妙闯进来的,而且,”葛祎伟又给自己满上了酒,这次是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你们,是一群疯子啊……”
“不用再躲了,上司。”放下酒杯,他没有回头,稍稍提高了音量说,“穿着那种婚纱在墓地乱跑,想让人不发现都难。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当八云小姐的新娘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提着大大的裙子,灵梦红着脸走了过来,蹲在葛祎伟旁边,“这都是魔理沙她们胡闹,非要让我穿上……”
“啊,这样。”葛祎伟又拿出一个杯子,满上酒,“放心吧,除了和这里气氛不太搭之外,挺好看的。喝一杯吗?”
“是这样啊……多谢夸奖。”灵梦接过酒杯,也小口小口地喝着。一段时间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冰冷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安静的观众。天空中偶尔会有一两只乌鸦飞过,发出“啊”“啊”的叫声。
“呐,小伟。”在对方给自己满上酒的时候,灵梦说话了,“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为什么感觉这句话很熟悉,莫非在别的地方听到别的人说过?”葛祎伟把手中的酒壶放下,“你还没有问,怎么知道能不能?”
“那,你能告诉我你帮助幻想乡的原因吗?”
“啊,我说为什么这么耳熟,原来是这样……”葛祎伟把酒杯里剩下的一点酒喝完,“这个问题铃仙那只兔子也问过,我就用回答她的话来回答你吧:因为我怕死。”
“你在撒谎。铃仙都告诉我了,你的理由完美无缺。但是,”灵梦放下酒杯,看着葛祎伟的眼睛,“你绝对是在撒谎。”
“你们啊……你们就当真的听就行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要憋在心里呢?说出来应该会好受一点不是吗?既然你帮助了幻想乡,那我现在还是你的上司是吧?”灵梦看见葛祎伟扭过头去,便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酒,放开声音大声说,“我现在以你上司的身份命令你,把你的理由说出来!”
沉默又一次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葛祎伟发现,虽然可能气氛有不同之处,但最近自己似乎经历了很多次这种沉默。终于,在喝掉第五杯酒的时候,他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出来:“……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什么?”
“不能接受他们的理由!”突如其来的喊声把灵梦吓了一跳,“要么,你不要让我知道理由,要么,你给我一个能够接受……不,不用让我接受,能够让我理解就可以!只要能够理解那我就能接受!结果你知道他们进攻幻想乡的理由是什么?是所谓的‘日本文化必须毁灭’!当我继续问‘为什么日本文化必须毁灭’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神经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是常识’,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啊!连一个清醒的家伙都没有,所有人都认为‘日本文化必须毁灭’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我弄明白了,为什么要进攻幻想乡?就tm因为一群疯子的偏执!这tmd和就因为国家领导人是一个杀人狂所以就要引发世界大战有什么区别?这个连理解都不能理解的理由我绝对无法接受!哪怕只要二团有随便是谁告诉我,因为森近霖之助给团长戴了绿帽子,所以我们要报复,那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会尽到一名军人的职责,在魔法森林毫不犹豫地把魔理沙的头盖骨用子弹掀开,然后就这么战死在那片疯狂的战场上!因为军人本来就是工具!但是……但是!但是!就算是工具,也tmd有工具的原则!”
狠狠地捶了两下地面,似乎是喊得有些累了,葛祎伟喘了几口气,和两天前战斗结束时一样的略带疲惫的声音传到了灵梦的耳朵里:“这绝对不仅仅是二团的问题。最后的战斗中我尝试过与二营的联络,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再想想我的国家这几个月的种种行为……我的国家绝对出了什么问题。既然察觉到了异常,那我就必须活着找到真相。在那之后,肯定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我算是其中一个,但肯定有其他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把酒杯里的酒再次喝干,然后用手抚摸着面前的墓碑:“所以啊,上司,你知道吗?他们也仅仅是受害者而已,一个,或者一群王八蛋的受害者……我必须要为他们复仇才行……”
“小伟,”看着葛祎伟放在墓碑上不断颤抖的手,灵梦又有了那种胸口闷闷的感觉,“这个时候,哭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
“这句话已经听过好几遍了……为什么你们就这么希望我哭呢?不过回答还是一样的,我啊,”葛祎伟摇了摇头,“早就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