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的深邃,可火光与骚乱却是愈演愈烈,熊熊燃烧的烈火似乎烧红了半边天,将漆黑的夜色都给照亮了,随着嘈杂越来越近,整个明军主营也随着震动了起来,点将台上,宋青书的双筒望远镜拉的老长,两个两点悠悠的跳跃在他镜片中。
“大帅刘体纯要顶不住了!”
“本帅知道!”
多尔衮说的不错,真个战场宛若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宋青书占据水面优势,依靠着战船他可以将部队通过洪泽湖输送到清军背后,主力军团就是阴阳鱼的头,那一支分支就是阴阳鱼的尾巴,可同样,清军也具有这样的优势,多尔衮有十余万蒙满骑兵,东面的淮河平原就是他们驰骋的绝佳战场,主力清军是阴阳鱼的头,靠着机动力,这支骑兵成为阴阳鱼的尾巴,可以直接袭扰的明军背后,前一阵可没少让宋青书都头疼。
不过前一阵,依靠着坚固的壕沟阵地,清军骑兵袭扰并没有给明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如今,形势却不同了,为了敲开清军坚固的营垒,宋青书不断的从东线抽调军团,如今东面仅仅剩下刘体纯的第十五方面军,这儿成为了实实在在的明军软肋,多尔衮等了这么多天,就是等的这个机会,如今,整个明军指挥层,都感觉到了这股子刺痛。
“大帅,马上发兵,支援老刘吧!”
如今整个大明军团都脱离了坚固壁垒,暴露在旷野中,一旦被骑兵前后夹击,简直会是一场灾难,更何况给养,野战医院,兵工厂全都在后军了,这些地方丢失,同样将带给士气致命的打击,李定国那张年轻果敢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了,急促的向宋青书抱拳恳求着。
“集结队伍!”
这一声命令真如同大赦那样,令李定国如释重负,转身就要下去准备,旁边贺锦,刘宗敏也是想过来请命,可宋青书下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传本帅命令,以第七方面军为先锋,全军发起总攻,给夏将军发信号,命他共同出击,天亮之前,本帅要看到整个建奴淮河大营,被夷为平地!”
“大帅,可野战医院!”
“还不快去?汝要违抗军令吗?”
祈求一般的目光,李定国又转向了另一头的兵部尚书孙传庭,然而后者居然也是点点头。
“服从命令,后方,大帅自有安排!”
全军主力都集结在这儿了,除非宋青书能撒豆成兵,否则怎么都看不出来能打退十万蒙古骑兵的模样,然而军令如山,三军司令与国防部长都达成了一致,李定国,刘宗敏等也只能愤恨的一抱拳,旋即忧心忡忡的大叫着冲下点将台。
再一次,轰鸣的炮火震撼的大地,上千门巨炮按照白天记下的单元,向清军那幽暗的大营中喷吐起了怒火,再一次,无数的明军将士在灯火的指引下,汹涌澎湃的冲向满是错愕的辫子兵,西面战场再一次打成了一团火。
看着热闹的战场,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孙传庭,却是忍不住沉重的摇了摇头。
“大帅,这是一步险棋啊!万一……”
“没有万一。”
望远镜始终端着,看着前线,宋青书的面色阴沉如铁,口中却是无比淡然的说道。
“传信给宋勇忠,该他起舞了!”
…………
东线。
烈火点在帐篷上,烧的亮如白昼,两个明军惊慌的从里面冲出来,旋即却面临了七八把蒙古刀,被奔腾的蒙古马砍翻在地,不过没等多尔衮亢奋的甩掉刀头上鲜血,冷不防草堆中,早已经盯着他许久的明军狙击手扣动了扳机。
“摄政王!”
几十个将领,摆牙喇亲兵们惊慌的围拢上,不过还好多尔衮这常年打猎,马上功夫未松懈,子弹打穿了马头,千钧一发的功夫他跳了下来,看着自己爱马倒在地上抽搐,分开众人,这个杀人狂魔愤怒的向草堆扔出了火把。
草垛腾地一下蒸腾而起,可那明军狙击手早已经不知所终,不光他,整个明军军营都呈现出一副溃败的模样,大炮翻倒,草料车燃烧着烈火,横七竖八的明军尸横累累,剩余的则向南溃逃着。
“这是第几座营了?”
“回主子,第三座!”
“那些明狗应该回援了吧?”
重新牵过一匹马攀上,多尔衮伸手想拿望远镜,谁知道这功夫,离着老远就听到一声声疯狂的叫嚷声传来。
“摄政王!”
“摄政王,大事不好了!”
来的居然是苏克萨哈,老家伙跑的官服都湿透了,分开摆牙喇亲兵,狼狈的跪倒在地上,磕着头叫嚷道。
“明寇全线进攻我中军,如今阿扎礼的军队已经崩溃了,大营要不保了,求摄政王速速回援!”
这个消息还真如同晴天霹雳那样,让多尔衮都止不住踉跄了下,宋青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疯狂,竟然要和他换家了,根本不救援后路,就是要抢在前面先摧毁他的大军。
就如同受到了偌大的挑战那样,片刻后,多尔衮那张尖刻而狠毒的脸上,亦是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再一次高举起了战刀,他疯狂的叫嚷着。
“跟着本王,打到淮扬!吃猪吃羊!”
对于蒙古人来说,大营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劫掠才是他们的最爱,听着多尔衮怒吼,那些蒙古将领刷先的亢奋吼叫出来,本来停顿了片刻的骑兵军团,再一次沸腾的向东南奔驰而去。
“吃猪吃羊!吃猪吃羊!”
“摄政王!!!”
蒙古人的叫喊淹没了苏克萨哈的声音,眼看着骑兵军团渐行渐远嘶声力竭喊哑了嗓子的苏克萨哈无比愤怒的将头上顶戴花翎都砸到了地上,开口怒骂道。
“独夫!”
“主子,咱们,跟上吗?”
“跟个屁!”
一巴掌把摆牙喇亲兵扇到一旁去,回头看了一眼炮声雷鸣的北方,猛地一咬牙,苏克萨哈愤怒的叫嚷着:“他多尔衮疯了,老夫还没疯,跟老夫走,咱们把咱们建州子弟,活着带回辽东去!”
彷徨的马蹄声中,一小队迷茫的女真骑兵,掉转了方向。
…………
刘体纯是个悍将,可他手里不过就十来个师,面对三倍于他的清军骑兵大军团,的确是力有不逮,外延的军营先后告破,黑漆漆的大壕沟群旁,尚且亮着灯火的后营以及野战医院,几乎就要赤裸裸的暴露在多尔衮这个狂魔面前,几十万大军的给养补给,危在旦夕。
后方的扬州,亦是危如累卵。
蒙古马的骚味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都飘了过来,漆黑的阴影中,两个鼻孔重重的嗅了一口,旋即喷涂出一股白烟来,一双忧郁的眼睛随后在月光下张开。
那眼神,如狼!
不仅仅这匹头狼,后面,骑在马上,三千多匹狂野的狼也是在幽幽的匍匐着,煎熬的磨砺着爪牙,拽着马头,转过身来,宋勇忠嘶哑的嗓音爆发在漆黑的夜空中。
“多尔衮的十万骑兵马上就来了,你们有怕的吗?”
“军首!您他娘的这是再和卑职在开玩笑!”
一股哄笑居然在选锋军中展开,组成这支队伍的,哪个不是经历了非人的血雨腥风才挺过来的硬汉,进选锋军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做好随时为大明去死的觉悟了,笑着去死,是每一个选锋军的基本素养,更何况,今个死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很好!”
丝毫没有为麾下的粗俗而发火,宋勇忠那硬朗的脸上反倒多了一股子果毅,再一次抽着战马到了最前方。
“玉儿,看着吧!”
重重的抚摸了下胸口硬邦邦的玉佩,紧接着,宋勇忠忽然猛地撕开了身旁的帐篷,轻飘飘的帆布被他扔在一旁,旋即一座巨大无比,青黑色的怪物,出现在了帐篷下。
唰唰的声音中,足足几十个帐篷被撕开,更多的钢铁怪物豁然露出,一股子热气顺着怪物树立起来的管子喷薄着,嗡嗡的声音震撼的响起,这些钢铁怪物,活了!
瞄了一眼即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家伙,宋勇忠忽然勒住战马,人立而起。
“进攻!”
…………
什么京师,什么大营,什么老满人,此时通通不重要了,多尔衮的双目已经猩红,他脑海中,只剩下无尽的杀意,破坏。
“杀!杀!杀!”
刘体纯再一次努力防御了一下,可惜,两个师的兵力对于十万铁骑来说,太过渺小了,几乎是骑兵一冲既散,数千明军横尸荒野,宋青书主力的大后方几乎彻底为他张开了大门,无穷无尽的血海似乎只要挥挥刀子,就能到手中。
宋青书对多尔衮来说,很长时间都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口,甚至让他有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还好,如今这将是过去式了,日后的青史只会记得,今日,他多尔衮败他宋勇忠于此!
疯狂的咆哮下,骑兵狂飙猛进着,可就在多尔衮最亢奋,最疯狂的一颗,黑压压的大军忽然戛然而止了。
“谁让你们停下的?为什么停下?”
真跟马上通关忽然断网了那样,带着要杀人般的怒气,多尔衮暴躁的冲到队伍前,可是惊愕的看着前方,敖汉的蒙古酋长却是战栗的指给他看着。
“摄政王,那是什么怪物?”
同样,大地被震颤着,漆黑的夜色中,足足一两里地的宽度中,迎面来了一个个庞然大物,每一个,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睛,都带着怪诞的神光注视着他们,那光太刺眼,甚至多尔衮都得眯起眼睛来。
他也情不自禁愕然的摇摇头。
“什么怪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