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看起来最难的,实际上却是最简单的。
后世的英国皇室,为了自己补足财政上的花销,不得不把白金汉宫开放出去,每月几个月允许普通人来参观,没想到这年头南京禁宫也差不多,只不过收银子的不是皇室,而是太监。
南京故宫是朱元璋下令修建的,从洪武到永乐年间,一共使用了五十四年,这儿的宫殿面积甚至比京师紫禁城扩建前还要大一点,维护如此大而且还派不上用场的宫殿,每年的花销也是南直隶财政的一大负担,大臣们自然不敢住进宫殿内,南京禁宫主要是太监们去居住与经营。
太监是什么人?真叫可怜人,几乎全是穷苦人出身,但被阉割之后,心灵也随着阴暗的宫廷而变得扭曲起来,变得极其贪婪与狠毒,就算块石头,都恨不得捏出点油来,守着这么大宫殿,不想办法赚点钱花,不太可惜了?
禁宫虽然不少地方都破败了,但还是有不少景色的,花个几十两银子找负责引入的管事太监,换一身太监服,就可以一览当年朱老爷子独享的那些风景,只不过不知道要是朱元璋泉下有知,孝陵的棺材板还压的住不?
只不过这还的找熟人去带,太监也怕承担风险,和后世东莞大宝剑似得,没有熟人去哪儿都正规,宋青书寻摸一圈,阮大胡子又是自告奋勇的顶到了前面来。
“院正,您来偷东西,为啥非得带着学生来啊!”
穿着一套太监服,怎么活动怎么感觉别扭,张煌言那张还算是小白脸的面容皱吧的犹如干萝卜一般,哭丧着跟在后头抱怨着,听的宋青书却是没好气的回过头训斥道。
“真理的路上必须承受牺牲,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如何能达到无上大道?”
后世传唱的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朴过苍,一起分过脏!以宋青书这点学问,和张煌言同窗是不用想了,这年头朴苍不犯法,狐朋狗友也不可靠,至于一起扛枪,宋青书还不想有个和旋即平起平坐的,为了彻底拉拢这货,也就只好一起分赃了。
连皇宫都一起偷过,张煌言日后怎么能不紧跟他的脚步?
不过就算被骗上了贼船,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对皇权的敬畏还是让张煌言直憋屈。
“院正,这可是在皇宫偷东西啊!”
“怎么能说偷呢?咱们去找的书,窃书不算偷,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吗?”
这话好像是后世课文中孔乙己说的,刚说完宋青书就感觉到了不对,不过这功夫正是死鸭子嘴硬的时候,哪能露了怯,宋青书又是理直气壮的训斥着:“不信你回去好好翻翻,是个叫鲁迅的先贤文章中提到的!”
张煌言也算是饱览群书了,偏偏一个鲁迅先贤给他问蒙了,好像真没听过这号人物,不过宋青书说的信誓旦旦,应该不能是忽悠人,这鲁迅是何方神圣啊?张煌言也只能绞尽奶汁去回忆了。
趁着张煌言闭嘴的功夫,宋青书领着施琅几个又是加快了脚步,可算从宫宇间那长长的巷子穿行了过去,明故宫那宽敞的御花园与太液池顿时显露了出来,早有个红袍的管事太监等在了那里。
这家伙真叫一点导游职业道德不讲,板着一张脸披头训斥着:“汝等凡夫俗子能来这大内一回,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汝等当知其本分,从红柳庭到那面泛舟船池这段地方,汝等可以游览观光,泛船池一线,切莫不可逾越,否则惊动了六部的大人们,杂家也保不住你!”
“知道!知道!小人知道了!”
该装孙子还是得装孙子,宋青书赶紧陪着笑又是递上块银子,这银子还是从江眼死人身上下下来的百两大银锭子,一看到那亮晶晶的玩意,那红衣太监可算露出点笑脸来,比划着手指头,眼睛都快笑没了。
“懂事儿!一会杂家让御膳房给你们送一壶琼浆玉酿来!”
“有劳公公了!”
作着揖陪着笑脸,可算看着那红袍管事太监翘着兰花指摇晃着拂尘走了,第一时间宋青书就翻脸了。
“快走!快!”
三下两下,管事儿太监口中不可逾越的泛船池就让宋青书等人翻过去了,一人在底下拖着,一人先上墙,然后再拉后面的同伴,这次一共带来二十二个长得颇为正派的乞活军军士干净利落的钻进了南京中央官署。
不过一进来,宋青书就懵逼了。
故宫大的足足走一天都走不完,这中央官署也小不到哪儿去,而且永乐朝的环境布置与当下已经大相径庭,天知道那个甲字档案库如今是什么地方,金册上描绘的建筑,这儿好像哪个都是?
一道保持阵型,跟那些其他的太监一样低着脑袋小快步向前走,一看没人,立马鬼鬼祟祟的左右打量下,从御花园逛到后面的延英殿,逛了快小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
傍晚前是必须要出宫的,而且这次进来,下次就得一年以后了,这也是太监们的规矩,天天往皇宫跑,万一别有所图呢?宋青书心头忍不住更加的焦虑,又到了个二层小楼一样的书库,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干脆一挥手,一大群小偷跟着他就闯了进去,七手八脚的在库内乱翻起来,翻得到处都是尘土飞扬,架子上的书册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好死不死这功夫,刚关上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红色官袍,胸口绣着鹭鸶的官儿大步就进了来,刚走没两步,立马被这灰尘迷了眼睛,连打两个喷嚏,揉着通红的眼睛恼火的大叫道。
“岂有此理,汝等在干什么,咳咳,还不快停下!”
做贼心虚,张煌言差不点没吓瘫了,皇宫里偷东西被抓个现行?死了都丢人,这小子一副怂样赶紧把脑袋底下,躲到后头远远的。
不愧是流氓团伙打行出身,施琅这小子大模大样的主动迎了上来,对着那大官就是一个作揖。
“回大人,杂家等奉安公公之名,清扫库房挤卷,防止虫蛀。”
天知道哪个安公公,不过宫里啥都缺,就不缺公公,这大官也是没理会究竟哪个安公公,嘀咕了两句不知道什么,直接蛮横的一挥手。
“你们别打扫了,去后库马上调一下有关三宝太监的旧档,本官立马要用!”
这命令听的宋青书心头禁不住猛地一跳,这么巧?
“那个,大人,敢问去何处调三宝太监的旧档?”
“汝等是管库太监还是本官是,本官要知道,要你们何用?”
别说,这官年纪一大把,脾气也是一大把,跳着脚就骂开了,刚骂没两句,却被顶上一股子灰尘又呛得直咳嗽。
“那个,小的等都是小太监,也没有那个权限啊?要不,您给披个条子?”
“麻烦,晦气!”
屋子内实在是乌烟瘴气,这官儿实在是没有耐心,直接把腰牌给解下来了,伸手递了过去。
“拿本官的信物去!”
别说,这货官儿还不小,礼部侍郎,南京六部中,也就兵部礼部算是有实权的,毕竟礼部掌管三处祖陵的祭祀,拿着那腰牌,宋青书心里还真是乐开了花,赶忙又是装孙子的一作揖,笑呵呵的回答道。
“大人放心,我等绝对会好好利用的!”
一群贼也是傻大胆,有了鸡毛当令箭,谁还在这儿翻腾,宋青书一声咋呼,二十来个乞活军军士跟着他就向外溜去,然而刚走两步,这侍郎又叫唤了起来。
“等等!”
就在张煌言最心虚时候,偏偏这货踱步到了他跟前,指着他下巴问道:“你这宦官,怎么有胡子?”
宋青书后世有刮胡子的习惯,他麾下,有胡子的也不多,甚至不少头发都剪短了,偏偏张煌言是个正统士子,年纪不大,山羊胡留出来了。
“哦,这人才进宫不久,腼腆,怕他心理障碍,这才贴个假的,大人您看,一薅就薅下来!”
就在张煌言磕磕巴巴直哆嗦时候,冷不防宋青书笑嘻嘻的上去一巴掌,只听哎呦一声,他的山羊胡子就被扯下来一半,疼的这货差不点没哭了。
“别露馅!别露馅!”
强忍着笑小声提醒着,在张煌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下,宋青书又是双手把那捋胡子给捧了起来,谁知道,那侍郎连看都没看,又是直接摆摆手:“这回事啊!那粘上吧!”
这下,就连宋青书也有点傻眼,在张煌言杀人般的目光中他干巴巴的又是吐了点唾沫,吧唧一下,又给贴上了。
这么一股子插曲倒是让这次皇宫盗宝之旅又快乐了许多,旋即拿着鸡毛当令箭,宋青书一行大摇大摆,挨个书库踹开,找个小太监就亮牌子,终于找了第四间存旧档案的书库,可算发现了有地下室。
这地儿估计至少有一百年没人来过了,灰都有鞋底儿厚,捂着鼻子,施琅几个拉开了地下室的门,然后放了一小会空气,一行人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去。
“东阁地下右台,第三个书架,没错,是这里,灯拿来!”
接着灯笼在书架后头的灰尘中摸索着,还真有一个暗阁,也顾不得脏了,宋青书三下五除二用袖子把墙擦干净,旋即双手颤抖的把金书夹层里那把急剧波斯风格的陨铁钥匙塞进去。
随着锁头的咣郎脆响,那道紧闭着的暗阁门,呜咽着敞开了个口子,急不可耐的一把拉开,被灰呛得咳嗽了几声后,宋青书提着灯笼向内探望去,旋即终于松下来一口气。
三宝太监信奉回教,波斯风格的书卷,羊皮卷堆满了那个暗阁,最上面的一张羊皮卷上,隐约就印着当年的宝船图纸,随便抽出一册,就是《满剌加记册》,上面详尽的将附近山川水流,风土人情记录在上面。
“院正,这儿还有封信!”
随着捂着腮帮子的张煌言伸手一指,一封落满尘埃的信赫然映入眼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