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方瑾枝不甚在意地又问了一嘴, “那隐心还知道什么呀?”
陆隐心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三伯父是非常了不起的人!谁都不敢惹他,他要是不喜欢谁、看谁不顺眼,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呢!绝对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看。他要是喜欢谁, 会对她可好可好啦!三伯父还特别干净, 不是在沐浴,是在沐浴的路上!”
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 让方瑾枝听着怪有趣的。方瑾枝又问他:“哇, 你知道三伯父这么多的事儿,那你怕不怕一会儿去了垂鞘院遇见他,他指不定瞧你不顺眼把你扔出去呢?”
“会吗?”陆隐心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方瑾枝,声音里不由露出几分担忧来。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看得出来有些畏惧和犹豫。
方瑾枝瞧着他这个样子怪可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却也没跟他解释什么。
入烹在陆无砚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 自然十分清楚垂鞘院的事儿,方瑾枝对于陆隐心知道这些关于陆无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可是……
等等……
方瑾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隐心如今才两岁多一点,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陆无砚的事情?换句话来说, 算这些事情都是从入烹嘴里说出来的,可是入烹为什么要对陆隐心说这些事情?
毕竟入烹以前是垂鞘院里的一个下人,她如今能够坐上九少奶奶这个位置, 是十分不容易的。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肯定不能再提起过去做丫鬟时的那些事情了。
而陆隐心还这么小,却知道这么多,那肯定是入烹说了很多很多……
方瑾枝忽然又想起上次陆隐心走丢的事情。最后可是在垂鞘院后山的梅林里找到陆隐心的,当初方瑾枝诧异了很久陆隐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如今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方瑾枝心里的疑惑便堆积起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仍旧一头雾水。
方瑾枝低着头,望向自己身侧的小不点,她目光闪了闪,柔声问:“隐心,你上次为什么顽皮跑到梅林里玩呀?”
提到上次的事情陆隐心小小的一双肩膀轻轻颤了一下。他这细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方瑾枝的眼睛。方瑾枝也知道陆隐心为什么会这个反应,上次陆隐心被找到以后,入烹狠狠训斥了他一顿,还拍了他两下让他长记性不许再乱跑。这个事儿,府里很多人都知道,母亲管教顽皮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隐心吐了一吓舌头,说:“母亲不让我再提起上次的事儿了,也不许我再往梅林里跑了……”
瞧着陆隐心心有余悸的可怜小模样,方瑾枝心里一软,温柔地劝他:“隐心是要听话,不能贪玩乱跑的,要不然你父母会很担心的。”
“隐心是为了讨母亲开心的!”陆隐心低着头,小声嘟囔,“母亲说天下好看的梅都在垂鞘院的后山咧!母亲喜欢红梅,每次路过你们垂鞘院后山的梅林都要停下来看一会儿!”
入烹喜欢红梅?这个……方瑾枝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而且,陆隐心的说法明明有个很大的漏洞。垂鞘院的位置本来在温国公府里比较偏僻的地方,那梅林的后山更是人迹罕至。入烹无论是打算去哪也没有路过那里的道理……
方瑾枝不由沉思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明朗起来。
正是因为方瑾枝心中有事,所以秦雨楠迎面走来的时候,她险些没有看见,都快碰到头了,她这才看见秦雨楠。
在方瑾枝的印象里,秦雨楠还是那个坐在椅子上脚尖碰到地面的六七岁小姑娘,喜欢甜甜地笑,还喜欢甜甜的果子。如今的秦雨楠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但是眉眼之间已经出落得更加文静得体,少了许多小孩子的稚气,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娇美。要不了几年,又是一个大美人儿。
两厢打过招呼,秦雨楠自称是来接嫂子回家的。
寒暄几句,方瑾枝径自带着陆隐心往垂鞘院走。她心里却是明白秦家这个做法实在有些古怪,真是头一回见到让小姑子来接赌气跑回娘家的嫂子。
方瑾枝隐约猜到陆佳茵在秦家是闯了什么祸了。
不过方瑾枝暂时并不打算管陆佳茵的事儿,她一路说说笑笑牵着陆隐心回到垂鞘院。
方瑾枝之所以毫无顾忌地将陆隐心带回垂鞘院那是因为今日陆无砚并不在府中,最近这几日雪停了,陆无砚也开始忙碌起来,每日早出晚归的。今儿个早上他临走的时候还说今天晚上未必能回来,让方瑾枝不必等他。
“哇!这个好看!那个也好好看!”陆隐心第一次来垂鞘院,睁大了眼睛瞧着哪儿哪儿都稀奇的样子。
陆子境并非铺张浪费的人,陆隐心的住处也十分简单。而垂鞘院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镶金铺银都嫌俗气的地儿,哪怕是装着糕点、瓜果的碟子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陆隐心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咬着吃,他弯着一双眼睛望着方瑾枝,吐字不清地说:“可好吃可好吃啦!谢谢三伯母!”
方瑾枝摸了摸陆隐心的头,柔声说:“平时你母亲给你做糕点吃吗?你母亲亲手做的糕点那才叫好吃呢!”
入烹的厨艺自是不必说的,她的手艺算是放在整个温国公府的厨子里,那都是一等一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之前的那些年,陆无砚只吃她一个人做的东西。
“做呀,娘亲也给我做糕点吃的!娘亲做的糕点当然也好吃呀!娘亲说,以前三伯父吃东西很挑,但是很喜欢她做的呢!当然啦……三伯母这里的糕点也好吃!隐心也喜欢!”陆隐心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方瑾枝。
“喜欢的话,再尝尝这个。”方瑾枝怔了怔,又收起心思,笑着将一块糯藕莲子酥递给陆隐心。小孩子是这样,给点好吃的,轻易地收买了人心。
说话的功夫,米宝儿把奶白枣宝给买了回来。
“奶白枣宝!”陆隐心的一双眼睛立刻亮起来。他手里吃了一半的糯藕莲子酥也顾不得了,眼巴巴地瞅着米宝儿手里的那包奶白枣宝。
方瑾枝瞧着陆隐心馋嘴的模样,觉得有趣,忙吩咐米宝儿将刚买来的奶白枣宝拿给陆隐心。
奶白枣宝被油纸包着,一共有十块。方瑾枝让米宝儿挑出两三块放到小碟里,剩下的则是放在锦盒里装好,等陆隐心走的时候让他走回去慢慢吃。
“三少奶奶,三少爷回来了!”灼灼一路小跑,回来禀告。
“无砚回来了?”方瑾枝有些惊讶,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说会晚归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眼下才刚申时而已。
方瑾枝来不及多想,忙让盐宝儿先送陆隐心回去。又让入熏装了一大盒糕点,并剩下的奶白枣宝一并装好,给陆隐心带回去。
陆隐心刚走,陆无砚进屋了。
方瑾枝估摸着时辰,恐怕陆无砚在院子里的时候见到陆隐心了。她急忙起身迎上去,亲昵地挽住陆无砚的手,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都做好你今晚不回来的打算了。”
方瑾枝偷偷看了一眼陆无砚的脸色,陆无砚的脸色不算太好。
方瑾枝猜不准是不是因为她把陆隐心喊来垂鞘院的事儿,毕竟陆无砚这几日都有些忙,回来的时候经常一身疲惫。
“事情办完了,提前回来了。”陆无砚没有问陆隐心的事情,他有些疲惫地坐在藤椅里,吩咐入茶点一盏热茶。
见他如此,方瑾枝知道他定是累了,他累了的时候厌恶吵闹,方瑾枝把屋子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她自己则是拿了一个绣撑,窝在窗下的玫瑰小椅里绣一方帕子,时不时地瞟一眼坐在对面的陆无砚。
陆无砚垂着眼,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不多时,他又吩咐入茶明日让宋辞和入毒来垂鞘院一趟。入茶一边点茶,一边一一应下。
方瑾枝不由把目光落在入茶的身上,她轻轻蹙起眉,忽然问:“入茶,你在垂鞘院里伺候已经很久了吧?”
入茶没有想到方瑾枝会问这个问题,她微微寻思了一下,恭敬地说:“回三少奶奶,已经有十二年了。”
“哦——”方瑾枝拉长的音儿,长长地应了一声。
陆无砚这才把目光落在方瑾枝的身上,带着点儿询问的意思,他向来了解方瑾枝,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感受到陆无砚的目光,方瑾枝浅浅地笑了一下,甜甜的说:“无砚,这是你的疏忽了,入茶已经在这儿伺候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不为她将来的终身大事考虑呢?依我看,你也忒偏心了,给入烹说了个好亲事,却忽略了入茶。”
方瑾枝又看了正在点茶的入茶一眼,笑着说:“入茶年纪也不小了,该放出府嫁人了。”
方瑾枝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一点语气,
无论是陆无砚还是入茶都没有想到方瑾枝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入茶手里握着茶碾,有些茫然地立在那里,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陆无砚的脸色,又看看方瑾枝的脸色。
陆无砚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入茶,略带了点冷意地问:“做错什么事情了?”
“奴婢不知道!”入茶有些慌张,她忙将手中的茶碾放下,匆忙跪下。
方瑾枝笑着说:“入茶怎么可能会做错事情了?我只是为她考虑罢了,你这么说,好像我对她不满意要赶她走一样。我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该许人了,不行吗?”
方瑾枝在目光直直地望向陆无砚。
陆无砚抬眼,目光与她相遇,片刻之后点头,道:“随你。”
他随手拿了身侧小桌上的一本书来看,显然是没把入茶的事情当成一回事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任由方瑾枝自己去处理了。
本来,他没什么在意的人。
入茶跪在那里尴尬了许久,她想过这个时候表态,或是求个情,告诉陆无砚和方瑾枝自己并不想嫁人,愿意一直在垂鞘院里伺候着。可是她作为留在陆无砚身边最久的一个下人,她明白陆无砚的性子。更明白自己在陆无砚心里什么都算不上,恐怕连桌角的那一方砚台都不如。
所以,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再多事。无论她是走是留,不过陆无砚一句话的事儿罢了。不,不过是方瑾枝一句话的事儿。
她动作极轻地起身,怕吵了陆无砚,然后继续点茶,最后将点好的热茶端到陆无砚身前的小桌上放下,又收拾了东西规矩退下。
出去的时候,她不忘将门关上。
陆无砚的目光落在雪白的茶沫上一瞬,而后抬眼看向对面的方瑾枝,道:“到我这里来。”
方瑾枝没搭理他。
陆无砚笑着伸开手臂,又道了一遍:“来。”
方瑾枝这才将手中刚绣了几针的帕子放下,有些不情愿地走到陆无砚身边。陆无砚伸手,顺势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将方瑾枝整个人带进怀里。
“怎么了?入茶不像个能惹你生气的,那是谁惹你不高兴了?难不成是我?”陆无砚用哄她的声音来问。
“哼,”方瑾枝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怪有自知之明的……”
“那夫人倒是说说为夫做错了何事?”
方瑾枝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开心地说:“算了,当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使小性儿吧……”
陆无砚思索了片刻,想起回来的时候见到的陆隐心,他蹙了一下眉,恍然道:“原来是入烹。”
语气坚定,似已经认准了。
方瑾枝愣了一下,她想要反驳,又把话咽了回去。
见方瑾枝这个神色,陆无砚更确定了。他问:“知道了?”
方瑾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望着陆无砚,说:“你想要问的事情我的确是知道了,可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没想明白。”
“嗯,说说看。”
知道了是入烹的事情,陆无砚没再当回事儿,之前之所以瞒着方瑾枝,是不想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烦她。不过她既然知道了,也无所谓。陆无砚又拿起刚刚的书,圈过方瑾枝纤细的腰身,继续读下去。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喜欢你的!”方瑾枝望着陆无砚的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陆无砚哭笑不得,他卷起手里的书,在方瑾枝的头上敲了一下,笑问:“原来在夫人眼中我这么差劲,竟成了人人看不上眼的人物?”
方瑾枝望着眼前的陆无砚,缓缓摇头。
“也不是……差劲是肯定不差劲的……是有点意外……”方瑾枝有些茫然地说。
“这有什么意外的,有倾心于你的人,不能也有倾心于我的人?”陆无砚目光落在手中的书卷中,没有抬头,随意道。
“咦?”方瑾枝有些惊讶,“还有倾心我的人?除了你还有别人?谁?”
陆无砚一怔,紧接着心里立刻爬上一丝欣喜,他心里的这一丝欣喜慢慢蔓延,很快在他的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
陆无砚心里高兴。
那两个人,一个因为不能忍受整日面对方瑾枝,更不能忍受喊她一声“三嫂”,离家出走。
另一个,被陆无砚摆了一道,娶了不喜欢的人,如今更是连儿子都有了。
然而方瑾枝竟是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对她的那点心思。
看着方瑾枝对一切浑然不知的样子,陆无砚心里高兴,说不出来的高兴。
“你乐什么呀!”方瑾枝推了推陆无砚。
“没什么……”陆无砚口中虽然这样说,可是眉眼之中的笑意却一点没隐藏。
方瑾枝微微弯了腰,偏着头去望陆无砚的眼睛。
陆无砚忽然抬头,咬了一下方瑾枝的鼻尖,又在移开之前,迅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方瑾枝愣愣地望着陆无砚,她摸了摸自己微疼的鼻子,慢慢反应过来,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咬上陆无砚的耳垂。
她狠狠一咬,然后掐着腰,瞪着陆无砚:“别以为只有你会咬人!”
耳垂上的酥麻感觉传遍周身,陆无砚望着方瑾枝的眸光渐深渐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意味不明地说:“想不想换个地方咬?”
陆无砚的这个目光……
方瑾枝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什么都不再多想,急忙起身,想要在第一时间逃离陆无砚的怀里。
却不想自己竟是被陆无砚的小腿绊了一下,直接朝前栽去。
方瑾枝惊呼一声,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紧接着,她又重新跌回到陆无砚熟悉的怀抱之中。
“夫人为何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总是让为夫担心。”陆无砚语气悠悠,他抱着方瑾枝起身,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无砚!无砚!”方瑾枝轻轻推了陆无砚的胸膛两下,“你知道一天之中为什么要分白天和黑天吗?那是因为白天有白天要做的事情,黑天有黑天要做的事情,不能日夜颠倒!”
“夫人所言甚是,那还要请问夫人黑天之后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陆无砚一边问着,一边抱着方瑾枝继续往楼上走,那脚步丝毫没有任何停滞。
“黑天……黑天以后自然是要睡觉……”方瑾枝声音渐低。
陆无砚笑着推开寝屋的门,道:“既然睡觉是黑天以后应该做的事情,那其他的事情岂不是应当白日里做?”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可方瑾枝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陆无砚将方瑾枝放到床上时,顺手解开了她系在胸口的亮妃色缎带。方瑾枝身上绣着水仙描云纹的茶色褶裥裙滑到腰际,露出里面浅黄的抹胸来,那胸口处绣的一对彩雀活灵活现,引人侧目。
红色的厚重床幔放下来,拔步床里的光暗下去,又添了许多暖意。
当陆无砚将方瑾枝身上的衣服脱下,覆于她身上时,忽然停下动作,低着头静静看着闭着眼睛的方瑾枝。
感觉到陆无砚好半天都没有动作,方瑾枝疑惑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对上陆无砚正凝望的黑眸。
不知道为什么,方瑾枝顿时有一种最贼心虚的感觉,好像被抓个现行……
可是……她分明没做贼呀!
“真的那么讨厌吗?”陆无砚忽然问。
“什么?”方瑾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没想明白陆无砚问的是什么意思。
陆无砚又问了一遍:“真的很讨厌很抗拒……很疼?”
“我……”
方瑾枝本来下意识地想说:是啊!是啊!你好烦啊!好讨厌!疼死人了啊!你快走开啊!
可是……
方瑾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说,而是小声地说:“也……也不是那么讨厌……”
“真的?”陆无砚黑色的眸子里逐渐染上了笑意。
方瑾枝伸手去扯陆无砚腰间的系带,小声埋怨着:“快点了啦,马上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别耽误我吃饭!”
陆无砚笑着解开衣带,道:“夫人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为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作者已经被广告逼疯了_(:3ゝ∠)_(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