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不顾汉章的诧异,她一边挥动着马鞭,一边默默流着泪。
汉章早就从蓝田口中听过了时限,怎么算,明天都是最后一天了。
能让那么明媚的蓝田闷声痛哭,需要雪莲的那个人一定对她极其重要吧。
他苦笑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瞬间,蓝田的马终于无法承受这样强度的奔波了,在越过一个水坑以后,就直直的跌倒在路边,马背上的蓝田也被顺势摔了下来。
她不顾自己腿上的血迹,一瘸一拐的跑到马的旁边,想要将它扶起来。
“你起来,快起来……剑哥哥他还在等着我们,爹爹还在等着我们。求你了……让你跑了那么远是我不对,对不起,下一个驿站一定让你好好休息,求你……”
蓝田扑倒在躺在地上大喘气的马身上,各种情绪突然席卷而来,便再也说不出话,崩溃的嚎啕起来。
汉章不知道,一直以来那么没头脑的蓝田还能够变成这个样子。他开始想要知道,那个让她失控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蓝田,你起来,你告诉我具体的方位,我现在带你回京城。”
蓝田被汉章拉起来,依旧止不住泪水。
“没用的,你那匹马也要到了极限了,带着我,马上就会变成我的这一匹这样。没用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绝望,这是汉章能在蓝田身上感受到的最浓重的气息。
汉章抬起蓝田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你给我振作起来。你忘了,我还会飞的吗?”
蓝田泪眼朦胧的看着汉章,他的轮廓模糊至极,可她就是能一下想到他的表情。她曾经陌生的现在熟悉到依赖至极的汉章,又一次伸出手来,想要将她拖出泥淖。
他说完的那一瞬间,蓝田几乎就要求他带她回去了,可是下一刻,她脑海中就浮现了上次汉章昏倒时的场景。
那么重的内伤,加上那么多天的赶路,汉章的身体怎么可能能承受再一次可能更大的伤害呢。
她立即挣脱了汉章的束缚,摇着头:“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你会受伤的。”
汉章嗤的笑了一声,没想到蓝田如此脆弱的时候也还能想到他。
“你要这样想,我带你回去只会受伤,可是不带你回去,另一个人可能会死。怎么算都是一笔极其划算的帐。”
蓝田听着汉章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她怎么都觉得这种说法有问题。
她想起来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弦儿还在的时候,那年春天,她和弦儿同时受了风寒,只不过她病得很重,而弦儿只是咳嗽而已。
所以,木蓝府上下都为了蓝田焦头烂额,对弦儿,则只是送去必要的药物。
她发着高烧的时候,弦儿和庄望剑来看她,庄望剑对弦儿说了句话。
那时候她是不懂的,她曾一直觉得木蓝府先顾她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庄望剑对弦儿说了那句话。
她仍记忆犹新:“旁人如何的比你痛苦,都无法减少你的一分痛苦。剑哥哥与你毫不相干,你不该为他……为他承受这种痛苦。”
汉章能听出蓝田话中明显的一顿。她是犹豫的,而且是心中的天平愈发倾斜的犹豫。
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一定也是那个人教她的吧,她说不出那么有深度的话,也一定无法记清那个人以外的人说的话。
那个人对她这样重要,他又怎么能不去成人之美呢。何况,他这一趟的旅程,本就是……
他苦笑着,看着蓝田。
“蓝田,闭上眼睛。”汉章的声音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蓝田忍不住想去服从。
遵从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吧,不要想任何别的东西,想想你真正爱着的人,正在等你将救命的东西送过去。
她的心里浮起这些话来,驱赶着她最后一丝的不忍。所以她不再反抗,任由汉章将她抱了起来,腾空而起。
依旧有些冷冽的春风吹这她的脸颊,她闭着眼睛,放空自己,忘掉所有的罪恶感,忘掉所有的抱歉。
这次,仍旧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就落到了地面上。
“蓝田,睁开眼吧。”
蓝田小心的将眼睛打开,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就在司明阁之中。
她从汉章怀中下来,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司明阁。
隐约之间,她看见了通往地下的那条路上有丝丝血迹。
刚来到司明阁的时候,蓝玉曾经提过,要不要将庄望剑放到地下暗室,蓝田怎么也不愿意,所以就让庄望剑住在了二层阁楼上。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他被关入了地牢中?
“剑哥哥!”她不愿再继续往下想,就往地牢冲过去。
汉章伸手,想要抓住蓝田,蓝田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呢,问我身体如何,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要来司明阁,为什么愿意一直帮你。只要你问,我就仔细回答。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咧嘴笑笑,血就从口中翻涌出来。
“你好歹……回头看看我啊……”你只看见眼前有血迹,却不知道在你身后的人将要丧命。
大抵是你身后的人至死都不值得你一个回眸吧。
他无力地躺在原处,或许是在等待着蓝田回来,又或许是在等待自己的体力恢复过来,然后自己就能站立起来。
他嗤笑着,自己何曾可悲到了这种地步。
视线渐渐模糊,一双素净的蓝色锦鞋一步步向他靠近。他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却能认出这双锦鞋。
那双锦鞋,她只将眼神放到上面一眼,他就知道她喜欢极了这双鞋。买下来以后,她果然日日都穿在脚上。
他那么了解她,所以当初她来拜托他帮她报恩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以为这恩情报过去,她和那个人的情缘也该尽了。
可是这世事岂能如此简单的计算出来。他拼尽全力做的这些事情,到了最后或许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反而将他自己的心扰乱了。
那双锦鞋的主人蹲下来,将一个药丸递到他的嘴中:“你这样不顾一切,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旁人呢?”
毕竟,那杜王庄的飞升劫是众所周知的以命相抵的轻功,用一次会昏迷不醒,两次就会折寿不止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