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看板娘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尤其当女孩子负责的是自由猎人区域的时候。大型猎团若没有紧急状况,通常都是以月份或季度为单位进行委托结算,直接上报给大厅管事。会出现在柜台上的,往往都是独行者和纪律散漫的小型猎团。女孩们一天之中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在维持秩序,偶尔还要应付猎人们无礼甚至粗鲁的要求。
阿南就是刚刚结算过一个独行者的委托报酬。交纳委托的家伙无疑是个穷鬼,霜降草并不是什么昂贵的素材,但对方居然要求一棵一棵地核验成色,唯恐短缺了他一枚铜币。核对过程冗长而枯燥,女孩虽然尽量全程维持着职业的仪容,但已经几次想要打呵欠了。好容易捱过了斤斤计较的猎人,阿南终于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朝队伍后方的人浅鞠了一躬。
“归籍。”来人将手中的太刀搁在前台上,声音里带着不加遮掩的疲惫,“需要填表……之类的吗?”
女孩的神情一诧,抬起头来多看了面前的猎人几眼。男子的身材高挑消瘦,面目隐藏在满脸凌乱的胡茬之后,一双眼睛里带着人的血丝。猎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甲胄,即便被刻意修补过,也还不尽合身裙甲的腰身太过肥大,不得不用钩索强行扎紧,袖口也耷拉下来,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痕,乍看上去有如报废了许久。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抓了抓自己的胡须。浑身的猎装在他的动作下,响起一阵甲片碰撞的叮当声。
“哦,抱歉”无论猎人的形象如何,作为看板娘的阿南都不能区别对待。女孩自知失态,又鞠了一躬,这才摆出一个专业的笑容,甜甜地道:“恭喜猎人先生安全归来,请稍等”
除了队友的主动通报之外,既没有按时交纳委托,也没有申报委托失败的猎人,工会会按照委托的难度,酌情认定其为“失踪”。失踪者的名单在工会大厅里公示的同时,他们的猎籍也将被暂时冻结。此举一则是为了杜绝冒用猎籍,更多的则是防备猎人钻了规程的空子逃避罚金,甚至跑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猎人世界危机四伏,越是高阶的委托,远离工会后援能够辐射的区域,离开队友后存活的几率就越是低下。事实上工会的数据中,失踪后能够自主归还的猎人堪堪超过两成,离队三日后还能归籍者更是寥寥无几。饶是阿南每天都要处理几百项猎人事务,但前来解冻猎籍的,眼前的男人还是她本月以来第一桩。
女孩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了一番流程,从桌台下抽出一部又大又重的名册,她费力地翻开书册黑色的封皮:“请问先生,有猎人徽章和最后一次的委托书吗?”
“没有,都在战斗的时候遗失了。”
“没关系,”阿南抬起头来一笑,“既然这样,先生能复述一下上一次委托相关的情报吗?委托编号、时间地点、主要内容、补给营地的经手人,什么都好,我这就为您查验……哦对了,先生贵姓?”
“委托地在古代林,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莱拉克王国境内。”猎人低声说出了一个时间,又想了想,报出了一串号码,却谨慎地没有提及委托内容相关的情报,“我叫柏邶,这些就足够了吧?”
“已经三个月那么久了吗?先生还真是幸运。”阿南一边翻动着名册,一边下意识地感叹道。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女孩的双颊一红,清咳一声将脸上的尴尬掩饰过去,双手也同时停了下来:“奇怪,我没有看到先生说过的编号,您确定没有记错吗?”
“不可能”柏邶将半个身子探过前台,拧着脖子望向看板娘手中的名册,“那段时间,古代林里四星以上的委托只有一个,应该很容易找到才对。”
“先生是说,您注册的猎籍是四星吗?”阿南又接连翻动了几页,才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抱歉,工会的记录里,古代林半年以来都没有高阶猎人销籍的记录等等,先生您刚刚说……您叫什么名字?”
不等听见柏邶的回答,阿南便将名册缓缓合上,脸上也不见了方才职业化的笑容。她站直身体,冷声说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但这里是工会大厅,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方。你身后还有那么多猎人等着交付委托,请你马上离开吧,否则的话,我就要当做恶意扰乱大厅秩序,让守御猎人请你出去了。”
“等等……等一下!”见看板娘的话语不似作伪,白甲猎人登时慌了神,“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徽章而已!这是怎么回事?”
“冒领猎籍可是触犯了工会律令,在守卫面前你也要坚持这么说吗?”女孩的眼神中除了愠色,居然还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说什么冒领,我就是柏邶本人啊!”猎人重重地一拍胸脯。看板前小小的骚动惹得周遭的猎人纷纷侧目,远处的守卫也注意到了这边,柏邶心有所感,将声音压低下去:“我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委托内容的情报,但希望你能尽快查验,我真的很需要那个徽章。”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委托,但很遗憾,我没有查验它的权限。”阿南在心里暗道了一句晦气,今天大概是自己的霉运日,接连两个承接的猎人都是难缠的角色。
“找一个资格足够的家伙来不就行了?”阿邶将上身朝前台上一倾,右手“砰”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实木的长桌一阵摇晃,激荡出片片木屑,居然应声陷下五个浅浅的指印。猎人的眉头拧着,面上凌乱的胡须一阵抖动:“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总之赶快把那个该死的徽章还给我!”
看见猎人突然动怒,女孩骇得向后稍退了一步,她强自定了定神:“金羽城里有这个权限的人也不超过五个。难道我们要惊动会长层或是驻守的五星猎人,只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吗?听着,玩笑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冒领一个猎籍,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没那么可疑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
“柏邶前辈早在三个月前就魂归了猎人先祖,这个消息在斯卡莱特的猎人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板娘指了指大厅的另一侧,正厅大门的对面,正悬着一张五米余长的高大画幅。柏邶定睛望去,画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健硕,一袭白甲,身背一把颀长的太刀,眉眼和从前的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的激动先泄了三分:“我就……这么死掉了?”
“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还想借用英雄的名声?”阿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人。此刻的柏邶相较前时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得厉害,这副落魄样子不要说四星猎人了,就是当做普通的低阶猎人,都会有人暗生怀疑,“想要冒充柏邶前辈的猎籍,至少也要有那样的资本才行啊”
…………
满怀希望地踏进工会大厅之中,再出来的时候,柏邶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腰背都佝偻了几分。
从龙族墓场中脱身已经是近三个月之后了,白甲猎人好容易赶到了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城镇,却没能在彼处的分会大厅中顺利解冻猎籍莱拉克的律法和斯卡莱特不同,若是在彼国注册回归的话,今生都只能作为莱拉克的猎人,听凭邻国工会的调遣了,柏邶一心回到同伴们中间,当然不会草率地归籍,才不远千里赶回到斯卡莱特国境之中。
三个月过去,古代林猎场仍然没有从骸龙之灾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猎场上一片混乱,边境贸易和常规的客运飞艇航线暂停了九成。柏邶在白萁镇苦候了数日,没有去往洛克拉克的猎船,却等到了一班赶往金羽城的私人飞艇。
下船后的白甲猎人已是身无分文,委托报酬和猎人津贴的取领、关于龙魇同伴们的情报都需要猎人徽章作为凭证。柏邶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但此刻看来已经是全无希望了。
看板娘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打上了“闹事者”的烙印,他也只能在守卫被惊动之前赶快离开。柏邶本打算着强行引出今日当值的大厅管事,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但奈何所有的盘算都在见到大厅内的那幅画像时烟消云散了。
白甲猎人在大厅广场上的水池前驻足,日光微斜,工会塔楼在广场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池水遮盖在其中。他低头朝水面上的自己看去,倒影中的人颧骨高耸,身形干瘦,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看见猎人突然动怒,女孩骇得向后稍退了一步,她强自定了定神:“金羽城里有这个权限的人也不超过五个。难道我们要惊动会长层或是驻守的五星猎人,只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吗?听着,玩笑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冒领一个猎籍,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没那么可疑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
“柏邶前辈早在三个月前就魂归了猎人先祖,这个消息在斯卡莱特的猎人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板娘指了指大厅的另一侧,正厅大门的对面,正悬着一张五米余长的高大画幅。柏邶定睛望去,画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健硕,一袭白甲,身背一把颀长的太刀,眉眼和从前的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的激动先泄了三分:“我就……这么死掉了?”
“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还想借用英雄的名声?”阿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人。此刻的柏邶相较前时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得厉害,这副落魄样子不要说四星猎人了,就是当做普通的低阶猎人,都会有人暗生怀疑,“想要冒充柏邶前辈的猎籍,至少也要有那样的资本才行啊”
…………
满怀希望地踏进工会大厅之中,再出来的时候,柏邶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腰背都佝偻了几分。
从龙族墓场中脱身已经是近三个月之后了,白甲猎人好容易赶到了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城镇,却没能在彼处的分会大厅中顺利解冻猎籍莱拉克的律法和斯卡莱特不同,若是在彼国注册回归的话,今生都只能作为莱拉克的猎人,听凭邻国工会的调遣了,柏邶一心回到同伴们中间,当然不会草率地归籍,才不远千里赶回到斯卡莱特国境之中。
三个月过去,古代林猎场仍然没有从骸龙之灾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猎场上一片混乱,边境贸易和常规的客运飞艇航线暂停了九成。柏邶在白萁镇苦候了数日,没有去往洛克拉克的猎船,却等到了一班赶往金羽城的私人飞艇。
下船后的白甲猎人已是身无分文,委托报酬和猎人津贴的取领、关于龙魇同伴们的情报都需要猎人徽章作为凭证。柏邶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但此刻看来已经是全无希望了。
看板娘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打上了“闹事者”的烙印,他也只能在守卫被惊动之前赶快离开。柏邶本打算着强行引出今日当值的大厅管事,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但奈何所有的盘算都在见到大厅内的那幅画像时烟消云散了。
白甲猎人在大厅广场上的水池前驻足,日光微斜,工会塔楼在广场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池水遮盖在其中。他低头朝水面上的自己看去,倒影中的人颧骨高耸,身形干瘦,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