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康熙的小摩擦魏桐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临,能够暂时这么简单的处理完毕已经是出乎意料。
因为魏桐身上还担着军信的事情,在康熙的特许之下,魏桐在空闲时间也会溜到兵部那边去,跟兵部尚书折尔肯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然而两人还是经常为了正事争吵得面红耳赤,拍桌子更是常有的事情。魏桐本身不是个争执的性子,但如果事情涉及到利益关系,尤其是这些底层人士的利益关系,他便控制不住出头的欲/望。
沉静下来的时候魏桐也会反思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现代人的傲骨犹存瞧不得他们如此折辱,还是因为他本身便是这样的性子。康熙虽然曾经为了他这样的性子说过什么,却从来不曾阻止过他,魏桐那温润如玉的模样虽好,但他璀璨夺目的模样更加摄人心魄,不管是哪种样子,他永远都看不腻。
在又一次带着怒气离开刑部后,魏桐面上虽然犹带怒意,但心里却实在松了口气,军信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在魏桐的建议下他们准备预先在塞北先选取一个地方作为试点,真正可行之后再推广。陈肃被他压榨得死死的,很快又被他派去四处部署,此行还带了一些官府的人。原本陈茶二人也差点被魏桐委以重任,但两人在拼死拒绝了之后魏桐又被康熙一顿洗脑,在保证发誓一定会让他们二人牢牢守在身边之后,他才得以安安稳稳度过那日的梦境。
陈家那边来了好几封急信都被魏桐给压了下来,他在等阿辰的信件,他想知道阿辰是如何态度。参杂了官府之后魏氏定然不会跟之前那样纯粹,但是平价跟存粮这两件事情还是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做着。魏桐原本一直打着要是亏本了无法支撑任其破产的打算,到今日真的发光发热起来也十分诧异。不过这样的心情到没有跟他人表露过。如果有朝一日魏氏真的破产了,大概也能够通过军信的事件存活下来。
半个月后,魏桐总算是接到了阿辰的信件,看着信上的字字句句,魏桐终于是露出了笑容,好在他的确没有认错人。不然的话,要对陈家,对阿辰下手还着实有点念旧。魏桐很快派人过去江南,确保重要的部分没有参杂外人,而后这件事暂时被他放了下来,因为明日便是他真正为太子授课的日子了。
不论如何康熙的圣旨已经下达了,魏桐不可能不去做。然而他在琢磨了康熙的旨意之后真的有点想暴走。算是个教习武术的,好歹也会先说清楚是教什么的,有负责拳脚也有负责骑术,其他的更不必说,但是魏桐呢……什么也没讲清楚。
康熙因为先前下旨的时候略带强迫,因而从不主动谈这件事情,在魏桐纠结的时候才忍不住说道:“名义上让你教习武术,是因为武人直率,且场地在室外,你毋需行跪拜之礼教习。一直要你担任太子太傅,是因为这样一来,太子才不敢轻视折辱于你。”出生皇家的天之骄子,怎会不心高气傲?而即使太子今年犹且八岁,然微小的异样定会引起他的警惕。
魏桐哭笑不得,“你又何必如此费劲心思,太子才八岁!”
“他是大清的储君,理应受到最尊贵的一切。然我都舍不得你跪拜,怎会让他人时时折腾你。”康熙轻描淡写地说道。魏桐轻怔,感念康熙的澎湃情感。从未有武师傅担任太子太傅,而若是担任太子太傅却需要跪拜授课,这点魏桐早心知肚明。然听着康熙毫不在意地说着打破规矩的话语,他依旧忍不住心中一暖。
当然算他心暖得像是装了一个小太阳,在第一次面对太子的时候还是有些抓瞎。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该是在三等侍卫巡逻的时候,经过途中见到他小大人模样地朝着慈宁宫而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宫人。那时太子身上明黄色的衣裳衬托得他更加一本正经,眉目间带着矜庄,还未染上后世的骄横之色。他虽然心头念叨了几句,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面对的一日。
未时初,魏桐便已经到了东宫。一进门便有宫娥迎上来,在确认了魏桐的身份之后自然被引到到了庭院中去,在魏桐还没来的时候,太子已经开始在庭院中练习箭术了。魏桐并没有上前去打扰,旁边伺候的人也虎视眈眈生怕魏桐去打扰,魏桐驻足在廊下看着那一支支射出去的箭支,虽然年纪尚幼,但太子的确十分优秀。
等到太子把箭囊里的箭支都射完之后才放下弓,转头看着不远处已经看了许久的魏桐,魏桐淡定地走近太子,正打算行礼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魏桐这还没弯下去的膝盖又直了起来,不得不转了个身又退后几步免得挡住了太子,太子奇怪的视线权当看不见了。
“不用多礼了。”康熙穿着常服,显然心情十分不错。带着笑意免去了他们的礼数,温和地说道:“今日闲来无事,边想来看看太子学习得如何了。凤之,你觉得太子表现如何?”
康熙很少这么称呼一个臣子,大多数是卿,虽然看着亲近,实则最为疏远。在甫一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胤礽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是在称呼何人。这也难怪,因为魏桐在他人面前几乎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字,官场上不熟悉的直呼姓名,御前那帮人又不怎么在乎,常以职务称呼。容若倒是知道,但他早已经习惯称呼魏兄也懒得更改,时至今日倒真的只有康熙一直在称呼。
魏桐拱手说道:“太子年纪尚幼,因而臂力略有不足,然射击距离远超乎同龄常人,不同凡响。”的确当得天资横溢的名头。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语气温和地说道:“把太子交给你,朕很放心。太子,凤之的学识不可估量,你可要好好珍惜,万不可冒犯先生。”康熙这一番话说出来,连站在太子身后的大太监张春也面露诧异,更别说年仅八岁还不能完全遮掩住自己情绪的太子,然而太子也早不是普通的孩子,立刻说道:“儿臣遵旨,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连这反应也十分迅速。
魏桐心知康熙这次来纯粹是为了给他撑腰。果不其然,不多时康熙回去了,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啊跟魏桐说几句场面上的话之后才离开。魏桐无奈地在心里摇头,转身看着眼神里略带猜忌的太子而后说道:“太子殿下可有何处不解,卑职定然知无不言。”
太子背着手看着魏桐,许久之后说道:“既然你同父皇谈及孤臂力不够,可有迅速解决的法子?”
魏桐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年纪尚幼,随着年纪增长并加以锻炼,定然会增长臂力。当然,若是殿下真的十分急切,卑职也的确有法子能够使得太子的臂力较快增长,然而这有损太子殿下以后的身体健康与发展,太子可否愿意?”
恐怕是太子从来没看到过有人敢这么胆大妄为地在储君面前直接地说到可以教他损害身体拔苗助长的法子!即使张春的气焰在皇上来了之后被打消了不少,但是在听到魏桐这句话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魏太傅,太子殿下的身体何其尊贵,您怎可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这样的话?”
魏桐眼皮子都不抬起来,淡然地说道:“太子殿下既然想在不可能的时间里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自然得承受这个反噬。太子已经八岁,自然该知道,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天下掉的馅饼。所有的成果背后都有无数血汗,太子天资聪慧,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打从一开始魏桐没抱着与皇家子嗣亲近的打算,他这一生不可能留下后代,也不可能成婚,只要是好苗子,他并不在乎康熙之后的下一任帝皇是谁。陈淳或许需要,但魏桐不可能给他背负一生,以后的路只能靠他们去闯荡,魏宁寻了他无数次,总算掐灭了魏桐的过度保护心理。
胤礽抿抿嘴,显然察觉出眼前这位新太傅与往常不同,不仅是父皇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有这人在他眼前依旧不卑不亢的神态。过往的太子太傅即使有着文人傲骨,但是站到了他面前时依然有矮三分的感觉,让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皇权的威慑。但是这个人……
“太傅言之有理。”太子撇去刚才略有浮躁的感觉,冷静地说道:“那么太傅今日打算教导孤何事?”
“卑职想请殿下同卑职打一场,毕竟没有经过考验,太子殿下对卑职的能力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把握。”魏桐貌似温和地说道。
太子并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教导他拳脚的武师傅也的确跟他对练过,只不过这位新太傅又重复了一次罢了。
然而在一刻钟后,张春的尖叫声响破天际:“大胆,太傅,您是打算谋害太子吗?”张春扑在太子身上,怒视着一身无尘站在不远处的魏桐,而太子显然被魏桐给撂倒在地。魏桐淡淡看了张春一眼,冷声说道:“现在是教习时间,你屡次三番插手是为何意?”太子咬牙看了一眼魏桐,呵斥道:“还不退下!”算张春护主心切,也抵不住不合时宜。张春还想说些什么,在太子殿下一记冷光之后还是退开了。
太子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身上沾了一层灰,好几处地方隐隐作痛,显然魏桐下手并没有留情。
“殿下,卑职并不是针对您。练武一途没有途径,只能硬练出来,只靠喂招是无法超越的。”太子的其他武师傅是绝对没有实打实地招呼太子的。
胤礽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针对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太傅还继续吗?”
魏桐摇摇头,人早已经收好了起手式,背着手说道:“刚才只是让殿下能够信服卑职的能力罢了。卑职来之前皇上与卑职说过,教导的课程并没有限制,因为卑职下一个打算教导殿下的东西是种植”
“种植?”这个东西显然完全没在胤礽的考虑范围内,惊讶之下脸上沉稳的面具不小心脱落下来,终于显露出孩童的一面。
魏桐继续笑道:“正是,工具卑职已经命人准备好,请殿下跟卑职一同前往。”他在早先命人打理出一小块地方出来,在一处偏远的小院内,当然事先已经得到康熙的允许。
由于康熙威慑犹在以及魏桐武力值的压制,太子胤礽不能不接受了自己必须在日后一段时间种菜的结果。即使最开始很是不喜,但在看着魏桐亲手栽种了种子下去之后,胤礽还是忍不住侧眼看了一下,心里十分好奇,那个小不点的东西居然能够长出他每日进食的菜肴?
魏桐给太子示范了一次之后把手里的铲子交给了太子,笑眯眯地说道:“请太子殿下与卑职一同栽种。”
……
搞得一手黑泥的胤礽脸上青白交加,但最后还是跟着魏桐种完了一小片地。在魏桐说结束之后张春立刻端来了水盆给太子净手,胤礽在弄干净自己之后心情刚轻松了不少,转身便看到魏桐捧着一个花盆过来,轻声说道:“卑职的作业也不难,请太子殿下把这盆菜种出来,让它发芽长大。一个月后卑职再考察此事,请殿下不要忘记。”
种菜的名头并不好听,太子心里自然满心抗拒,而且这跟他从前设想的可完全不同。但是在魏桐扯上了春耕等物之后,太子没有拒绝的理由。愤愤地让人带走花盆之后,魏桐在授课时间到了之后留下最后一句话,“请殿下不要忘记,卑职的要求是请您亲自养育好这盆种子,卑职也会考察生长过程的内容。”
“卑职恭送太子殿下。”他笑眯眯地送走了太子。
晚上康熙在接到奏报之时只是禁不住微笑,压下了所有的消息,只打算看看魏桐到底有什么心思,又打算借此做些什么。他对魏桐是全然信任的,因而连他也不知道魏桐打算如何教导太子。